第12章 黑袍
是夜，长安城，花红酒绿，红灯霓虹，好一个不夜城。
繁华的的都市之中却是有一处地方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宁国公府。
宁家大哀已是过了大半月，但却还是挂着缟素，一盏盏浊黄的灯，闪着豆大的暗淡的光。
主屋内，宁家夫人忽然坐起，看着那半明半暗的灯，浑身颤抖着，默默地流着泪。
“夫人”宁国公宁玦坐起身，搂过自家夫人“怎么了，又是想到苦了是吗？”
“老爷”头伏在宁玦怀里，泪却是止不住“我又是梦到宁苦了”
“快一个月了，你这般却是如何是好。”宁玦苦笑着，拍着自家夫人光滑的脊背，心中却也是回想起了方才的梦来。
“不是”宁家夫人仰起头，盯着自家夫君道“方才那个梦很真实，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苦站在面前一般是吗？”
“额~~~对”宁家夫人看着自家夫君，有些疑惑。
“我也梦到了”宁玦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那.....”宁家夫人脸上爆出惊人光彩来。
“嗯..我明日便是去君山，找老祖宗问问看”宁玦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那我去为夫君准备行装。”宁家夫人窜了起来，招呼着丫头忙碌了起来。
宁玦看着自家夫人，微微苦笑，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想着，爬起身来，自顾自的穿起了衣裳，看着昏昏暗暗的夜，朝着城中某处望着。
“丫头啊，你是不是也梦到了啊”心中颇为的忐忑。
公主府，云嫣看着自家公主日渐消瘦的脸，心中痛楚。
多少个日月的等待却是换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明明是兵部传来的消息，陛下又是问了再问，查了再查，但公主偏偏是不信，远赴千里，到了那苦寒之地，却又是一脸黯淡的回来，本是多么乖巧的人啊，却又与陛下吵了整整一天，哭着回来了，半个月都没有回去看过一眼，倒是把这经年来的赏赐扔了个遍，大有一种自逐家门的意味。
云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便是这时，终于睡着了，那黛柳眉却还是紧紧皱着，令人心疼。
唉~~~
看着满府的缟素，无声的叹着。
转身，去为公主准备早点去了。
却不见，在她转身的一瞬，那紧紧皱着的眉忽然松开了，清丽却黯淡的脸染上了娇俏的酡红。
极西之地
沈若冰慵懒的倚在躺椅上，守着宁苦，百无聊赖的勾弄这自己的发梢。
突然，沈若冰眉目一皱。
抬头张望着，只见星光大盛，那遥遥的星路尽头，一佝偻老者的身影若隐若现。
嘭~~~
一声巨响，沈若冰不由的晃了晃身子，伸手又是布下一层法阵护住宁苦，而后体态一轻，向着那星路飘去。
“老混蛋！”沈若冰暗骂着，素手一抖，结界一震绽开万丈的光芒，那道身影噗嗤一声便化为了泡影。
千里之外，中州君山颠，灰袍老者静坐着，忽然眉头一皱，遥遥的望着那极西之地，眼中有些疑惑。
================
“你终于来了”
宁苦听着这戾气满满的话，大叫不好，双手护胸。
嘭~
横飞出去，双脚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人法-红尘迷乱
身周荡开厚厚的迷雾，转瞬间没了身影。
地法-山崩
对岸突然闪起一道浊黄色的光芒，透过层层迷雾，直冲宁苦而来。
苦笑，却没有的惊讶。
常言“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
宁苦一直不以为意，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过猖狂了。
双手运力，勉力着将袭来的灵力拍向一旁。
《三才剑诀》是宁苦自创的功法，应对起来自有一套。
此时，对岸敌人也闪出了身形。
一席黑袍，面目与宁苦相同，却是没有宁苦那般的温润如玉的气质，反而是煞气滚滚，骇人不已。
“宁苦，你屠杀西戎千万将士，残杀妇孺三千可知罪。为求取胜利，不顾战友生命，怎当为人子！”
滚滚音浪袭来，宁苦被轰的一阵头晕脑胀。
更是难受的，却是宁苦那不停绞着的心。
如玉的面庞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闭嘴！！”不逃不避，宁苦怒吼着，与其缠斗在了一起。
“哼！不许人说，那你便是别做啊！”黑袍“宁苦”耻笑着，手上动作却不慢，道决暗压，蓄着力。
“那些都是他们自找的，我为大唐将士自当护卫国疆，敌来犯，诛之！我大唐将士为守疆土而陨，死得其所，虽死犹荣”
宁苦吼着，不知是与谁听。
“巧言令色，当杀”黑袍“宁苦”也是怒了，满脸通红的向宁苦冲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上一切生命皆是平等，哪来得你来评判，处决！”
“你闭嘴！”
“哼！终于是词穷了是吗！枉你宁苦自认君子却是干下这般龌龊事来！当真是好笑！”
黑袍耻笑着，动作更是凌厉了几分！
“璃梦仰你是英雄，方倾心于你。老爷子看众你品质，方授你秘法。你倒是死了也好，何必再留与这世上，做一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黑袍看宁苦动作愈发迟钝，口中话语愈发的狠毒。
宁苦脸色暗淡下来。
他不怕世人的责骂诽谤，却没法去忽略这黑袍的言语。
这一声声，一句句都是从宁苦心中响起，敲击磨打着宁苦的道心。
是啊，宁苦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这黑袍“宁苦”，骗不了自己！
宁苦怕。
征战五载，宁苦当然不惧怕什么西戎人，甚至不惧怕，不担心那些被自己所杀的西戎人化为阴魂来找自己偿命。
西戎人是怎样的性子，宁苦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混沌而愚昧，好战而残暴，便是同族之人，一时兴起也是相互屠戮，更是屡屡侵犯大唐疆域，宁苦杀一人可能就可以救下数十人。那万千的西戎人便是都化为厉鬼来找宁苦偿命，宁苦也不会有一丝的后悔恐惧。他要来，宁苦便杀！
但宁苦怕的杀人的那一瞬。
当他第一次割断西戎人的脖颈时，当匕首上传来的血管崩断时的颤抖，当鲜血喷洒在宁苦脸上时的温热，当那人体独有的臭味传上鼻梢时，宁苦没有吐，反而冷着一张脸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营帐。有人夸他胆大，夸他本事，宁苦只有微微笑着不说话，就像平时谈论诗词时的样子。
但没有人知道宁苦当日回到营帐时是多么的不堪，蜷缩在那阴影之中时是多么恐惧。
宁苦更怕的是自己战友。
宁苦永远不会忘记那场自己放的火，不会忘记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遗忘在火场的战友们。
烈焰中自己战友的音容面貌，当他们张望着自己时，那眼中的迷茫与不解；当烈焰吞噬他们时，自己通过火焰看见的，那脸上的满满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的烙在了宁苦心头，每当独自一人时这段记忆便是会浮上心头，一点点、一点点蚕食着宁苦那本便支离的心，一次次将宁苦拖下深渊。
宁苦很少与人提起这段记忆，但却不是想要隐瞒上什么，反而在那段最难熬的时间里，宁苦忍着锥心的痛，写了长长的一段奏折，想要辞去自己身上的一切军职，躲到不为人知的深山老林之中，但最终因为战事吃紧而不了了之。
宁苦怕得是这段记忆。
现在这段可怕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宁苦只感觉手脚更加的僵硬，紧紧咬着牙，勉力支持着。
“呵！！死来！”黑袍大呼着，手中剑诀却已是蓄力完成，光芒四射。
黑云压顶，宁苦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