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墙怨（三）
白天季斓枫拂袖离去，夜里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待沐青浅温柔似水，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含情脉脉。
沐青浅醉倒在他的眼神里，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根本不想出来，连挣扎都没有。
一连七日，季府里外流言四起，纷纷猜测季府的少夫人被脏东西缠上了，季斓枫亦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他每每想与沐青浅提及这件事，可一进屋里，他的心就开始痛起来，又回想起沐青璃。
季斓枫是真的爱沐青璃的，但在季家的利益面前，他只能放弃她，放弃他们的爱情。
祠堂
季伯存望见老太爷的神情时，不待老太爷开口，便已知老太爷的打算。
“高人那边既然已是行不通的了，祖父有一良策，不知伯存能否听祖父一言？”
“祖父莫不是要用那法子？万万不可啊，府上如今已是遍地冤魂，若是再添生灵，那真的是要遭天谴呀，请祖父三思。”
季伯存地话，令老太爷的眉头微皱，他伸出枯手按着季伯存的肩，季伯存额头上不断冒汗，一股寒气侵入他的整个身子。
“祖父只是想多活几年而已，伯存啊，你最为孝顺了，也是不舍得祖父吧，这次我们不找外人了，古书上有一法子，上面记载近亲之血，可平怨灵，在四十九日之内就能令梧桐开花，祖父我可是等不及了。”
“孙儿晓得了。”
落在季伯存肩上的手抽了回去，季伯存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老不死的是要对自家的血脉下手了，他抬眸仍是恭恭敬敬的，低眉顺眼的出了祠堂。
管家早早的在祠堂外面等候，他一见季伯存出来，还未等季伯存吩咐，便凑了过来，道：“大老爷，有什么吩咐？”
“召集季家所有人在梧桐苑，说老太爷有话要交代。”
“是。”
管家欲离开，谁知季伯存拍又叫住了他。
“先对外放出消息，老太爷只剩一口气吊着了，明白吗？”
管家点点头，他懂大老爷地意思，接着快步去做事了。
季伯存把季斓枫叫到了书房，季斓枫不明所以，只是季伯存让他什么都不要管，一会儿出府，到明日再回来，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即使是沐青浅也不要透露分毫。
季斓枫听话的出了府，忙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他在戌时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小巷子里只有一家小店，小店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没有人在门口吆喝，他鬼使神差的敲了敲门。
“吱呀”
门开了，这家小店处处都透露着怪异，小店里没有伙计，一张木桌，一把杌子，桌上已备好了酒菜，这些菜皆是季斓枫爱吃的，酒香浓郁，季斓枫坐在了杌子上，他拿起筷子夹菜，尝了一口蟹黄鲜菇，这味道…
“不知这些菜可入公子的口啊？”
一道熟悉地声音在季斓枫身后响起，季斓枫身子猛地一僵，他生硬的转过头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手上摇着梅花团扇，悠悠然的踩着踏板从高楼上下来。
女子的容貌同沐青璃无异，然此女子一袭红衣，冷艳妖异，一头青丝垂下，仿佛瀑布。金钗将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髻，红色的鲜花散出浓艳的气息，衬得女子也妖艳惑人。红衣上绣了金纹，华丽雅致，犹如空中绽放的烟花。
三年前的沐青璃还不是这般，她纯洁的如荷花仙子，眼前的女子浓妆艳抹，活脱脱的一个妖精，只是她怎会知道自己爱吃的菜呢？
“公子这般直视小女子，是小女子脸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女子地声音使得季斓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起身表示歉意：“是小生失礼了，只因姑娘的相貌与拙荆有些许相似。”
“那小女子同公子的夫人相比，谁更美一些呢？”
“姑娘为难小生了。”
“不为难，小女子怎敢同公子的夫人攀比呢，公子既是来了舍下，便是有缘，小女子斗胆请公子帮小女子寻个物件？”
“荣幸之至。”
“公子，小女子的脸丢了，小女子找了三年了，不知公子可见过？”
季斓枫心中诧异，他抬眸再看向红衣女子之际，红衣女子的脸不见了，仅剩下一个骷髅。
他吓得一动不动，三魂七魄都失了一半。
“公子，我这样吓到你了吗？我也不想啊，只是你都吃了一口我的菜了，你应该帮我找回我的脸—”
红衣女子忽然狰狞起来，季斓枫看了看桌上的菜，那哪里是香甜可口的菜啊，分明是虫子，他的胃刹那间翻江倒海，将今日的吃食全吐了出来…
季府
梧桐苑
季伯存冷冷的盯着地上死去多时的宗亲，他们的血染红了整个梧桐苑，老太爷拄着手杖走了过来，他满意的点点头，回眸一笑，道：“伯存，祖父就知道你最有孝心了。”
“祖父，待你长生不老后，下一个杀的人，会不会是孙儿呢？”
季伯存地声音极冷，他的面色苍白，苍白无力间的平静。
老太爷微微一顿，眼珠子缓慢的转了转，温和地回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舍得杀你呢，毕竟我只剩下你了呀。”
“孙儿会永远铭记祖父这句话的。”
季伯存转身离开，他经过老太爷的时候，眼里尽是肃杀之意—祖父，对不住了，你不仁在先，别怪孙儿无义了。
翌日清早
季斓枫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神色惶然，他紧紧拉住季伯存的衣袖，害怕地说道：“爹，救救我，爹，快救救我，阿璃…阿璃…阿璃的鬼魂找上我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镇定，别这般没出息了，她的死与你无关，与我们父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害死他们的是老太爷，割下她脸皮子的是沐青浅，冤有头债有主，由始至终，我们父子俩都是被他们利用的，明白吗？”
季伯存地一番话，在季斓枫听来，觉得眼前的父亲更加可怕，然而也没有别的法子，父亲说地不错，要报仇应该去找老太爷，去找沐青浅！
季府外，永珏望着天上，紧锁眉头，朝憬淮道：“公子，这季府真是作孽，往日的怨灵还未散，这又造新孽，咱们真的不管吗？”
“公子，如若咱们再不管，六道的主儿也坐不住，到时他们会对您有微词啊。”
卫晞亦觉得季府这次的事情彻底闹大了。
“我何时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憬淮还从没有将六道那些神魔放在眼里，不过他也没打算放任季府再作孽了，他吹奏起了白玉骨箫。
祠堂
老太爷听到箫声，浑身上下痛不欲生，他捂住自己的双耳，依旧不顶事，随着箫声余音，他逐渐被反噬，许是反噬的狠了，他已然奄奄一息。
季伯存到祠堂时，老太爷原本的黑发变成了白发，脸上、手上全都变得如同枯木一样。
“伯存…快…再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
季伯存笑了起来，他掏出了匕首，一步一步逼近老太爷，将匕首插进了老太爷的心口。
“祖父，别妄想着长生不老了，您还不知道吧，这千年梧桐树是假的，那梧桐树就是一棵再平凡不过的梧桐树。”
“你…”
那棵梧桐树本是活了上千年的，都成精了，但老太爷太贪心了，梧桐树精想吞噬那些怨灵，反而被怨灵吞噬了，所以季府才会岌岌可危。
老太爷的根和梧桐树精是同气连枝的，这两年老太爷的身体不断再被怨灵反噬，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压制住呢，真是不自量力。
一抹红影在季伯存身后冷然看着他们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