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去，留……（一）

出了灵隐寺之后，安亭溪又有些不想回去。她想起綦友嘉与自己的的明晨之约……想起他说过灵隐寺门口前可以乘船，安亭溪便信步朝西湖边走去，果然有几艘船停在那里，不过很小，最豪华的那艘也只不过是在船上搭了个棚子，两边可以坐人，中间有张小小的木头方桌。

自己十七岁生日那天，大概綦友嘉就是找了艘这样的小船，独自乘着它去到湖里漫游的吧……还真是不自量力，你说你又不会游泳，换个地方玩儿不好吗？如果綦友嘉不掉西湖里，那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在十七岁那天穿越到宋朝来了？可空严大师却说，是自己选择回到过去的，真是这样吗？

安亭溪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儿拿着一个木楔子，一根拇指粗的缆绳把那木楔子与一艘带棚子的小船连在了一起，小伙儿正弯腰把木楔子插进岸边的泥地里去。安亭溪走过去问道：“船家，你这船出租吗？”

小伙儿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个姑娘，忍不住问道：“只你一人？”转念一想，现在到处人心惶惶，生意不好做，管那么多干什么？遂道：“去哪儿？”

安亭溪抬眼看了看波光粼粼的西湖，指着湖对岸连成片的荷叶，说：“那儿。”

“对岸？二十文。”小伙儿想了想，自语道：“那边淤泥深的很，你等着，我去把竹篙找来。”

安亭溪朝包里一摸，这才想起来兜里的钱都被牢头搜走了，有些尬尴地朝小伙儿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绕过去好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小伙儿在身后叫道：“姑娘，绕过去路可不近，要不，十文如何？”安亭溪尴尬得不敢回头，假装没听见，一口气从灵隐寺绿柳成排的小道跑到了正街上，来往的人车骡马顿时多了起来。

“甜糕、枣糕、山药糕，刚出笼的热腾腾的米糕……”

安亭溪循着声音的来处抬头看过去，两个冒着热气的大蒸笼放在路边屋檐下的案上，站在案后的卖糕人在蒸腾的热气中模糊了身影。安亭溪平常并不是很爱吃甜食，可此刻竟被那人的叫卖声搞得一嘴口水。安亭溪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短短的影子，现在大概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了吧？把双手放在自己肚皮上，愈发觉得空严大师的话实在没道理，选择留在这里？我脑子进水了？不，我全身都进水了……可不吗？掉湖里了……

这时，一个老头走到卖糕的摊位前，住了脚，问道：“王二，你不是逃难去乡下了吗？怎么今儿又卖起糕来了？”

那卖糕人朝前探着身子，一个中年男子颇为沧桑的脸从热气后头露了出来，表情愁苦地应道：“嗨，别提了。我一家子老小收拾好东西说要去投奔乡下的叔伯兄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倒先投奔到我家来了，说他们村十家已经走了六七家，都往城里跑。听说我要去投奔他，倒好像是我脑子出了毛病，还问我说有什么地方比天子脚下更安全的？”边说，边拣了块糕用荷叶包好递给打招呼的人，接着道：“想想也是，反正现在官家都只能过了今天看明天，你我一介小民，只求一家子能在一起挨到哪天算哪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