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朗月
郑卓凡家中有一位吴妈，能干的很，日日都将他家收拾的一尘不染，唯一一个缺点大概就是爱睁眼说瞎话，就光他家的遭遇她都能讲出好几个版本来。
她的饭做的很好吃，在他家的这几日，我从不曾见过相同的菜式。
某日清晨我起床洗脸时见镜子里的自己与往日有些不同，左看右看才发觉自己的下颌线变得异常模糊，不仔细看都觉得看不出脸和脖子的交界处在哪里了，我连忙走出去，喊道：“吴妈……吴妈”
“怎么了？”她着急忙慌的跑出来。
“您看看我，是不是……胖了？”
“胖了才好呢，男人都喜欢肉肉的姑娘。”
我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假的？”
吴妈小声的嘀咕道：“胖了好生养。”
呃……我郁闷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可是吴妈像是开了话匣子似的：“你们这些年轻姑娘都喜欢瘦的，想我年轻那会儿夫家长辈们挑媳妇都喜欢屁股大的说是好生养能生儿子呢”
我问：“那您有几个孩子啊”
吴妈一副傲娇的模样说：“你猜猜看”
我将吴妈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她那圆圆滚滚的屁股上盯了片刻，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
吴妈：“哈哈哈，我有六个孩子呢，四个儿子，两个闺女”
我张大了嘴巴：“这么多啊”
“这哪里多啊，比我生的多的大有人在勒，我看你也是个能生养的，以后你和少爷多生几个儿孙满堂，多好！”
怎么好端端的说道她身上了，我扯了扯嘴角说不出话来。
门口的郑卓凡不知道站着听了多久，悠悠的开口道：“吴妈，你的汤还炖在锅里，不如看看？”
吴妈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跑了出去，我看着郑卓凡有些尴尬，也不知道他在门外听了多长时间。虽然我住在他这里可这几日我能见到他的时间总是格外少。
我不满道：“我发现你这人特别爱听别人的墙角”
他靠着门：“你们说的那么大声，还不想让我听见”
我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他过来坐，郑卓凡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便兴高采烈的坐了过来，我问他：“你去那里了呀”
他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转了话锋说道：“做什么？很想我啊？”
我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切，你真是没皮没脸。”
“最近家里有很多事情，卓安的婚事已经定了日子，就在下个月”
“这么快吗？她愿意吗？”
他笑了，笑的有些无奈：“在我们还都没有出生时，这场婚事就定下来了，他们温家生的是男娃，若是女娃，今天筹备婚事的怕就是我了”
我问：“那郑青禾不是长女吗？怎么会和卓安订亲啊”
“大概是因为卓安是长房嫡女的缘故吧”
郑卓凡日日忙着卓安的婚事，无暇同我说话，我觉得好生无趣，只好出门上街，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除了我所有人都好像很忙碌。
从小我都是一个方向感极差人，就像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往哪一处走，我转转悠悠好一会儿变得有些焦急，突然身后一辆车缓缓停下，我不明所以正盯着那车中的人，竟是唐青琦，而且是穿着女装的唐青琦，她笑颜如花，见到我笑着走上来：“怎么在这里转悠呢？”
我还呆呆地看着她。
她笑着在我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样？穿女装的我是不是让你耳目一新？”
“你怎么？”我笑出了声“很美啊，很适合你”
想起第一次来她的房间是一切都是沉闷的棕黑色，如今都已经换成了白色和蓝色。
不远处唐青琦正全神贯注的画着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满意道：“我这画眉的本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每次我画完都不怎么对称”
我起身走到她身后问：“你画什么眉？”
“平日里手下人都给我画新月眉，我觉着太犀利了”
“你若是嫌新月眉太犀利，那就化柳叶眉吧，看起来温柔端庄”
唐青琦回过身看我的眉问：“你画的这是什么眉形，也好看”
“水湾眉”
“那你帮我画这个吧”
我俯身仔仔细细的描眉，她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笑道：“好香啊，你是用了什么香水啊”
“我哪会用什么香水啊，不过是银杏喜欢用沾了茉莉花的水熨烫衣裳，日子久了就去不掉了，我们锦绣成衣的人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我看了看自己画的眉满意的点点头：“你看看喜不喜欢”
“画的真好，以后我怕是要刁钻了”
她说她这些年胡闹任性惯了，突然不想在那样无所事事了，华门的重担迟早都是要落在她的肩头上，回到正轨或早或晚的也没了什么要紧的。
湖面被风缓缓吹起，泛起淡淡涟漪，我发丝也随着风飘动，风大到我的头皮也一阵发麻，眼泪滑过我的面颊，又顺着脖子滑入衣领，我拼命擦拭，可是眼泪的不受控制让我大声的嚎啕大哭起来，我没有办法再顾忌周围人的眼神。
还记得那日我曾说若有一天唐青琦变成女人，她就将那罪魁祸首打得满地找牙，自责的情绪一时之间充斥着我的整片胸膛，或许与我有关？我问自己是不是没有我她就会开心一些，至少还是那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
正当我哭的昏天黑地时有一个几乎冷漠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想什么样子”
我抬头看，只见陆澄泓一脸鄙夷，甚至都不用正眼看我。
我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哭成什么样子都和将军你没有关系，将军既觉得我哭起来晦气，绕道离我远点就是了，何必没事找事呢”
我怒目圆睁，他却冷笑道：“这样才对啊，哭是最没有能耐的事情，难道你是想让人看看你有多可怜，想博同情吗？”
“陆澄泓，你凭什么这么尖酸刻薄啊，我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可怜，而我也根本不可怜。”我第一次这样指名道姓的说他，他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冷冽神情，像是在想什么久远的事情，过了片刻，他说道：“很好，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齐允，咬着牙说不怕的齐允”
我被他的话弄懵了，什么咬着牙说不怕？他突然伸手将我耳鬓的碎发别再耳后，我身子一僵，后知后觉的向后迈了一大半，他也不在意：“你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情”
他突然开始和谈起心，真是让我措手不及，但我还是仔细想了他的问题，哪怕时间再从头来过一边，我想我还是会走这些路：“没有”
他说：“我有”
我默不作声，他接着说道：“我明明是可以救你的，可是我选择了无视，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起你那绝望而又坚定地眼神，我很后悔，直到你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的心魔突然散了，就像乌云一下子散开了”
他说着缓缓走近我，他的眼睛仿佛一下子有了光芒，他钳住了我的肩膀，我伸手将他的手拍开，连退了好几步，警惕的看着他：“陆澄泓你干什么？”
他站在原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看的你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我对他这一系列举动表示非常无语，我转身要走，他却又喊道：“齐允，我的纽扣掉了”
我回头问：“你的纽扣掉了管我什么事”
“你是裁缝，还不快点过来给我缝扣子”
“我为什么要给你缝”
“你要是不给我缝，小心我一个心情不好砸了你的店”
按照他的臭脾气，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我不情不愿的拿出那随身携带的针线开始给他缝扣子，湖面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凉凉的，还有陆澄泓的呼吸一下一下在我的头顶，让我好紧张，他的个子很高，扣子又是最上面的那一颗，他缓缓弯下腰，让我不再那么吃力，他一副玩笑的口吻说道：“缝的好看点，要是缝成八爪鱼，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动作很利索，三两下就缝好，我正用牙齿咬断那根线时，郑卓凡的声音却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我一个激灵身子也是跟着凉了下来，他和梁思凯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扣子掉了，所以我在缝”，我又回头叫陆澄泓解释，他却一脸笑意：“哦，那就按你说的吧，缝扣子”
这哪是解释，明明就是暧昧无比的态度啊，别说郑卓凡，就连换成我我也会误会的呀，郑卓凡向我伸手：“过来”
我抬腿的一瞬，陆澄泓又用他那大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肘，就像那时在蕴空寺钳住我的后脖子一样。我不明所以的看他，他却看着郑卓凡说道：“郑少爷还真是到哪里都喜欢发号施令啊”
“我奉劝你，马上放开她”郑卓凡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若是不放又能怎样”
我死命的开始挣扎，上一秒还死死拽着我的手，下一秒却突然一松，我整个人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泥潭里。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澄泓，他反倒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