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化不利为有利
寨门外有军官旧属,正在给老校尉送行,容晏抛却愁绪,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裤上的尘土说:“我们也去给刘师兄……”
林祈年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低声说:“师门规矩别忘了——”
“刘世伯,好,刘世伯,”容晏用手掌轻轻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下以示惩戒。
夜色正浓,刘闯走路悄无声息,连同他的马儿都是落寞的,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从军十载,不知经历了多少恶战,身上刀疤丛生,才升到从七品的步骑右尉。可人家世家贵胄子弟却不费一丝力气便可升迁,不免让他心寒。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
从营寨中走几十名汉子,都是寨中的军官和他平时的心腹,林祁年和容晏也在其中。在这漆黑的夜中,他们的眼眶中反射出幽怨的光芒。
“校尉大人要到何处去?”
刘闯苦笑一声:“还能到何处去?我暂时也只能到凤西府左毅卫先锋行辕处等候安排,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大人,”军汉们凄凉地说道:“刚来的这位,一看就知是草莽跋扈之辈,大家伙落到他的手里,怕是今后的日子没有盼头了。曲门寨这样的兵家重地怎么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没关系,他干不了多长时间,人家是下来镀金的,这种小地方容不下。我走后你们都好好管束手下的士兵,每日加强训练,万不可有任何懈怠。”
“大人放心,我等定不负所望。”
刘闯又把目光投向林祁年和容晏,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两位贤侄,我走之后你安心在军中呆着,暂且忍耐。”
“各位,告辞了。”
大家站在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刘闯牵着马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此刻,那江校尉就盘坐在大帐顶上,手中捧着一根腥膻的羊腿,边啃边说:“想不到那刘闯在曲门寨挺得人心,居然这么多人相送。”
他身旁一位老者,微微弯腰低头道:“就算再得人心那又如何,我大周军制,校尉以上军官都要施行轮换制,不论你多么能干,把一支军队带上不超过三年,须得交到别人手里,就是为了防止这兵将勾连,形成气候,威胁到朝廷。”
江校尉把那羊腿顺着篷顶滑了下去,正好落到营帐门口,值守的黑甲军小卒猛地看到落下来的羊腿,那腿上的贴骨肉还有好大一块呢,虽然沾上了很多的灰土,但稍微掸去还是能吃的。
他使劲儿地咽着口水,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那羊腿给捡起来。可刚弯下腰,一条黄狗已然冲了过来,把羊腿夹在口中,吭哧吭哧地啃食着。
小卒不由得恼了,老子先看见的肉,倒让你这只畜生给抢了先!
他抬起腿去踢那黄狗的头,但黄狗丝毫不畏惧他这小兵,炸着毛呜呜了两声,扑过来在他的腿上咬了一口。
“哎呦!你这死狗!”小卒抬起脚在狗背上连着踹了两脚,痛的那狗直哇呜乱叫。
一个巴掌从背后盖了过来,直打得那小卒眼冒精光,江校尉又一脚将他踹倒,恶狠狠地在他的身上补了几脚。那黄狗得了主人的势,愈发凶暴起来,在他的身上连着撕咬了好几口,把个小卒咬得鲜血淋漓呻吟不止,却不敢反抗。
“你这畜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我们家阿黄!”
小卒慌忙跪趴在地上求饶:“校尉大人,饶我一回,属下真不知道这是你的狗!”
那黄狗依然锲而不舍地在小卒的身上撕咬着,如果不是有这一身的黑甲,估计能把他给撕碎了。
“扁三!”
“你个瘪犊子的给我过来!”
那位叫扁三的军官慌忙从营帐中跑出来:“出了什么事,校尉大人!”
“看看,”江别鹤气急败坏地指着小卒说:“看看,这就是你的人!跟我们家阿黄抢肉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踢它!”
那扁三怒眼一瞪,抬起铁靴踩在小卒子肩膀上:“小六子,校尉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小六子抬头惶恐地哀告:“扁三哥,我真不知道这是校尉大人的狗。”
扁三二话没说,提起马鞭对着小六子一顿猛抽,痛得这小卒在地上连番打滚,其间伴随着黄狗吠叫撕咬的声音。
没过多久,这位策玄卫最底层的小卒子便昏厥躺在地上,扁三收住了手里的马鞭,而那黄狗,也似乎觉得咬一个半死过去的人没啥成就感,衔起自己的战利品羊腿骨跑到营帐后面去享用。
容晏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牙根儿都咬得有些抽筋,扭头去问林祈年:“你看,怎么样?”
林祈年淡淡地点了点头:“很好。”
容晏吃惊地看着他:“这还很好?”
“说明他真是江阉的亲侄子。这对我们来说,很有利。”
容晏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这咋还有利了?”
这正是林祈年所期望的,如果江别鹤连自己的亲兵策玄卫都不当人来看,那这曲门寨的一千军士在他眼中,也就形同走兽了。只要这个家伙能惹起众怒,他才好绑架更多的人。
“要不要,背地里给这姓江的一点儿教训。”容晏已经跃跃欲试。
“不要,先放养着,他蹦跶得越欢,越凶残,对我接下来的计划越是有很大帮助。“
容晏搞不懂林祈年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好在喉咙里咕哝了两句:“一个云都来的纨绔子弟,对你能有什么帮助?”
“你没听说过郑庄公收拾叔段的故事?”林祈年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你当然没有听过……”
“郑庄公,郑庄公是谁?”
林祈年没有回应他的追问,只是颇有兴致地看着远处的将校大帐。
那江别鹤把红色披风甩在身后,无趣地回到大帐中,踱步躺回到床榻上,对跪坐在草席上的歌妓摆摆手:“没事儿,继续唱你们的。”
扁三腆着脸跟进大帐,弯腰笑着问:“公子这回可消气了?”
“叫什么公子?谁是你公子!军中只有上下级!”
“是,是,是,看我这张嘴!该打!”扁三装模作样在自个儿的脸上扇了两下。
江别鹤看着他这样子就来气,挥挥手:“行了,没你的事儿,滚吧!”
“喏。”扁三佝偻着肩膀转身往外走去。
“呔,等一下!”
江别鹤捏着脑门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对回过头的扁三说:“你亲自去传个话,叫那新来的两个小子别在火头军当什么什长!给我到下面的步兵队或是马队当小兵去!”
对于为什么江校尉朝令夕改,扁三没敢多问,连忙跑出去传话了。
江校尉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那火头军是军队中的肥差,有道是厨房有人好吃饭,朝中有人好居官,火头军那点儿小小的权力,稍微懂点儿世情的人都能拿捏得出来。江校尉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得意的人要用,但两个小子不懂规矩,连丁点儿的孝敬银钱都不给使,就算他先前卖那刘闯的面子,但刘闯一走,茶水早就该凉了,他还等着把这位置给待价而沽呢。
扁三也算是聪明懒散人,这种事情犯不上他亲自去宣令,只把管后勤的队正史江和管骑兵的队正宋横叫过来,背负着双手摆出亲兵队长的威势:“史队正,今天下午不是收了两个小兵吗?他们何德何能,刚来就到火头军当什长?”
史江连忙拱手说:“扁队长,这是江校尉给属下的命令啊。”
“江校尉,改了,吩咐你去叫那两个小子当小兵去,他们来的时候不都带着马吗,就到宋横你的马队去。”
两人虽然将信将疑,但也不好亲自去问江校尉,只好抱拳说:“喏,我们这就去安排。”
史江队正只是对江校尉的行为感到好笑,便摇着头往火头军的营帐中走去。
林祈年和容晏在营帐中同一帮伙夫相谈正欢,抬头看到史江走进营帐,连忙站起来迎接:“史队正,不知有什么吩咐?”
这位精明的汉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两位兄弟,江校尉又重新有了安排,要你们两个去宋横的马队去当骑兵,你们来的时候不是携带有马匹吗?校尉大人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人尽其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