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沿海狭道
头顶上艾德派出的搜索队伍渐渐远去。
地窖中身披兽皮的精壮中年男人侧耳听了会儿，小声对低头坐在干草上的雪莱道：“侯爵大人，他们走了，这里临近迷雾山脚，十分偏僻，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雪莱摇摇头道：“我不再是侯爵了，谢谢你，赫西的父亲，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沃格·彼得斯，大人，或者您称呼我铁弓也行，事实上我被叫做铁弓的时候更多，基本上没谁叫我的本名。”兽皮男人摸了摸旁边赫西的脑袋道：“赫西在跟您之前大家也都叫她泥丫。”
“泥丫？”雪莱心情不太好，这时也不禁笑了下，“这么漂亮的姑娘叫泥丫吗？你的那群兽人朋友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父亲......”赫西扯了下他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铁弓笑了笑道：“她之前是挺符合这个名字的，不只是兽人朋友们，周围的邻居也是这样称呼她，倒是这几年跟着您日子过得好了，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喔。”雪莱点点头道：“好吧，总之，谢谢你，嗯......铁弓。”
“可千万别这样说大人。”铁弓连忙摆摆手道：“我们该谢谢您才对，您救过我的命，而且如果不是赫西每月都将省下的例钱给我，现在这个地窖也建不成，平时打猎的猎物吃不完的可以存放在这里，不用低价卖出，这让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一年四季都不再挨饿，周围的邻里们都羡慕我呢。”
“他们不会说你是将女儿卖给了我吗？”雪莱自嘲道：“我当初带走赫西给了你二十枚金龙。”
“不......”铁弓的脸色涨红，“实际上赫西偷偷告诉过我，您......并没有欺负过她，反而对她十分好，我也知道确实如此，不会有哪个侍女能每月都省下例钱，而且还能自由回来探亲......那些兽人们也十分感激您，您默许他们和领民自由交易，也改善了他们的生活。您不同于以往的坎特伯雷，或是其他贵族，雪莱大人，您是一名好领主。”
“好领主？......”雪莱讶异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艾德那癫狂的声音还犹在耳边，格林的失望目光和两名骑士冲锋的背影还映在脑海。
自己只是一个无心治理领地，安于享乐，最后怕死逃跑的懦夫。
但......这是他的错吗？
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间接性的雄心壮志，持续性的混吃等死，和大多芸芸众生一样。
而骤然间获得强大的权势和用不完的金钱，他能恪守本心，没有放纵自己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已是难得了。
可这些对铁弓和赫西无从说起，他们对自己作为一个正常普通人的善恶行为已经十分感激了，相比于其他的贵族领主，雪莱十分仁慈。
一时间，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他心中十分迷茫。
好领主，怎么才算是一个好领主？他想不明白，但来到此地三年多以来，他却首次开始思考起自己新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雪莱明白，首先，他得保全自身才行......
法肯里奇重现世间的恶魔，六十五年前七城联盟内战未剿灭干净的死灵巫师，他们迟早会席卷大陆，带来战火，自己本想依托于尼尔斯哈文进行抵抗，就算是依附于狮鹫家，成为他们的傀儡。
但现在艾德背叛，篡夺了侯爵之位，曾经的权势地位已不复存在，甚至现在只能狼狈的躲在地窖里避过巡查。
那么，为了实现保全自身的目的，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向帝国内陆逃吗，可那样只会离帝国中心的猎鹰边境越来越近，也就是离恶魔死灵越来越近，无异于找死。
而改头换面留在饿狼公国境内，这样倒是可行，这个世界没有铺设在大街小巷的电子网络，也没有能辨明相貌的身份证件，如果一心想隐藏在茫茫人海中并非难事，艾德找不到他的。
可这样说来，他是又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吗？即使在这个存在各种神奇力量的奇幻世界里？
他就这样等待着第二次烈火之战人类胜利，或者失败？然后自己顺着大势，被恶魔和死灵驱赶逃跑，或者平平无奇的度过余生？
不！
雪莱抬起头来，目光平和而炯炯有神，“铁弓先生，我想聘用你。”
......
......
迷雾山脉靠近东边山脚下和翡翠海之间，是一处长长的月牙形沿海狭道。
狭道的一头在帝国最东边的城池尼尔斯哈文管辖的边境处，另一头则顺着迷雾山脉的山脚直通广阔的萨兰高原。
而在这长长狭道的半山腰处，生活着一群以打猎为生的兽人。
他们的祖先于四百多年前定居在这片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的狭小恶劣的之地，后代也世世代代繁衍于此，对此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满，能有一片可以生息之地已是不错。
“嘿！恩德鲁！我们去一趟尼尔斯哈文吧！”一个年轻壮实的兽人边和同伴们下山，边拍了拍肩上扛着的猎物道：“最近我们收获不错，去换些存放时间久的谷粮，早些做做准备，部族里这个冬天能好过许多~”
“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像铁弓叔叔一样将猎物存放起来呢？”旁边一个瘦小些的兽人嘟囔插嘴了句，他脸庞看起来还颇为稚嫩，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可在兽人部族里，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跟着大人们打猎了。“我们也挖几个地窖呗！”
“你个憨瓜！”之前那个年轻兽人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笑道：“我们这里靠近翡翠海，土地异常潮湿，就算挖个地窖，把食物放进去，也不是储存而是发霉！”
“那就往山林深一点的地方挖地窖嘛！”瘦小兽人拍掉脑袋上的手，不服道。
走在最前面的面色沉稳些的年轻兽人，也就是恩德鲁，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憨瓜，深一点的地方确实可以挖地窖，不过那是给我们储存食物，还是给森林里的野兽储存食物呢？哈哈，那些野兽的鼻子可比你灵多了~”
“那就把部族迁进森林里面呗！”瘦小兽人涨红了脸继续提议。“我们就守着地窖！”
“可以可以，如果你不怕半夜被野兽群围住，然后把你叼走吃掉半截身体的话。”恩德鲁笑着道：“这里可是迷雾山脉，野兽又多又凶残。”
“哼！怎么都不行！”
一直遭到反驳的瘦小兽人不开心的嘟着嘴，“为什么部族要住在这个鬼地方嘛！时不时的有滚石泥土滑落，还有翡翠海变化无常的涨潮落潮，导致我们不能耕种，还得频繁在山腰上迁居躲避，部族好多人都因为没有稳定避风挡雨的地方得病了！冬天的时候更是会冻死许多人，甚至现在......现在连挖个地窖都不行！真讨厌！！”
这话一出，兽人们打猎的队伍一时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之前那名壮实兽人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小憨瓜，我看你是越来越贪心了，部族在这里四百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这任尼尔斯哈文的领主还允许我们去和他的领民交换粮食，已经让我们的生活改善很多了，可别贪得无厌。
喂，恩德鲁，还是我之前说的，我们去趟尼尔斯哈文吧，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去年冬天部族里还是有好几个没熬过去......”
“嗯。”恩德鲁应了声道：“不过就我跟你带着猎物速去速回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铁弓一样愿意和我们做朋友交换粮食的，他有几个邻居还一见到我们就嚷嚷着要报告给贵族大人们，让他们派兵把我们抓起来呢。”
“也是。”壮实兽人点点头，接过大家的猎物扛在肩上，不过等他刚转过头看向前方，就惊讶道：“咦，恩德鲁你看那是谁？铁弓？他怎么进山打猎了？他这阵子不是不缺肉食了吗，呃......好像不至他一个人，泥丫也来了！”
恩德鲁闻声看去，发现从尼尔斯哈文那边过来的狭长小道上，铁弓的身影果然出现在眼前，他身后还有几个平时对兽人们比较友好的邻居，铁弓的女儿泥丫也在此列，她扶着一个一头灰发的英俊青年，对方华丽的服饰看起来应该是个贵族。
贵族来这里干什么？
恩德鲁奇怪的皱起眉头，不过他突然盯着对方的头发再看了几眼。
等等？一头灰发？
那不是坎特伯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