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人情

在北京和昆明，我与王汉斌老接触多次。他仪容令人敬畏，骨子里却是一个直率和富于人情味的人。王汉斌说：

我是在年轻时候到的昆明。在昆明四年，对昆明的一草一木、昆明的环境、昆明的山水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实在的，当时昆明的条件虽然差，但是在昆明那一段时光是很愉快的。

1944年初我到路南，至圭山，到路南的石林，大叠水、小叠水，印象都很深刻。云南人非常好客。当年在昆明时，我们战工队几位朋友在路南县教书，我过年时到他们那儿做客。县里面的有钱人，过年那几天每天轮流请客，我这个穷学生到哪儿都能吃到好东西。

昆明昆华女中的一个学生叫陈瑞芳，参加了读书会。她的哥哥是龙云的总务科长，她家里比较有钱，她过年过节一定要请客。云南人都非常热情好客。

我父亲曾经对我讲过，家乡人有“秀才吃席不还席”的规矩。当年大户人家请客，总以席上有几位读书人为荣耀。像父亲这样还乡去度假的穷学生，便是人家的上宾，是只管赴宴，不必还席的。这种传统，也使得文化人时常能够对乡里的事情发表意见，让乡人知道外面的消息。

这样的请客，重知识、重人才，并不只是夸富，有几位读书人在上席，整个场面上的氛围就不至于庸俗无礼。

昆明的风光，像大观楼、西山都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这些年我每次去昆明，都要到大观楼。我们当年到大观楼，脱下衣服就下水游泳。可现在水污染得连脚放下去都不敢。

去年世博大会，我第一次去了丽江、大理，还有西双版纳。这些地方的名胜风光很有名，也非常吸引人。特别是丽江，那么边远的地方，古城建得那么美，而且是中原的古代建筑。我很奇怪，那么边远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壮观的中原古建筑和那么高度的文化发展？

云南是多民族的省份。云南少数民族的姑娘长得好看，衣服也漂亮，歌也好听，舞也好看，能歌善舞很突出。气候四季如春，遇雨成冬。

昆明四周，像滇池、西山龙门的风光好。昆明是个旅游、度假、避暑的胜地。最近去昆明，面貌都变了，过去我走过的路都已经看不出来了。正义路、武成路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金马碧鸡坊我在那儿还照相留了影。

对一个地方山水风物的怀念，核心是“人”，是对于人情温暖的怀念。由于这份留恋，王汉斌经常来云南。有时和彭老，他们夫妇一道来。

那一年，王老和彭老来昆明，一下飞机，就问起我。于是马上我就接到通知去郑庄陪他们。他们二位对我挂念是有原因的。当时《西南联大启示录》一片正受到压抑，他们关心着这部片子，也关心我这制片人。这个波折最终由于他们二位同时出面干预而平息。他们保护了这部片子，也保护了我。

那天一行人陪王老走在西山，正看着石壁雕刻，王老忽然回头对我说：“那个什么人应该好好教育一下，南开大学他们教育他了没有？”他说的是那个写信导致这起风波发生的南开教师，那人其实也是联大校友。这件事对我也非常意外。我原以为，但凡联大老人，对历史总有一份敬重心理，一般不苟言笑的。

看来要做成一件事情，在哪里都没有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