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落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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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乱世之中,小寨欢

沧州大陆曾经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百姓居无定所,无处可依,但一个名叫许风吟的女奴横空出世,一统天下,将万千生灵从绝望的盼不到头的苦难中解救了出来,人们以为这便是结束,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流离失所,备受煎熬。

然,天下大势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一统之后,迎来的又是四分五裂。

属于许风吟的时代结束了,无论她在位时,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好,也不管她曾为这片大陆付出过什么,都随着她的身陨烟消云散了。还念着她的人,或是伺机而动,或是自我放逐,然而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的淡忘了她。

但在成国一个位置异常偏僻的小村寨里,却是人人都视许风吟为神,哪怕她死去多时,甚至尸骨无存,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她的崇拜。成国普遍的重男轻女,男尊女卑,在这个小村寨是半点都看不到,女娃娃也拥有和男娃娃一样的地位。

这不,村寨一年一度的尊神节开始了,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做好了外出打猎的准备,只等着在尊神节上大放异彩,向他们心中的神献上最真诚的祭品。

抱着这样的目的,男女老少都似蜂蜜入了心般,见人就笑,让人观之心喜,忍不住沉沦在这样的氛围中,然而靠近村尾的一户人家里,却完全没有这样欢乐的氛围,每个人都敛声屏息的看着站在院中的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怕干扰了她。

宽阔的院子里,毫无绿荫遮蔽之地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短打的女娃娃,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汗珠,略显稀疏的眉毛也皱成了一条,想来是累着了,但看她头顶香炉,蹲着马步,一动不动的绷着脸的劲头,便能知晓她为何在这清风徐徐的早晨累出了一身汗,可便是汗湿了满身,她也没有放松过一星半点,始终提着口气。

站在女娃娃对面的是一个容颜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衰老的妇人,妇人穿着最寻常的粗布麻衣,身形略微佝偻,仪态却似大家出身的千金一般,处处细致。

“可是坚持不住了?”妇人看着女娃娃脸上越来越多的汗珠,眼里没有一丝动摇,哪怕看似关心的询问,也带着些许冰冷,似是不满女娃娃的表现。围在四周的人或是面露不满,或是面无表情,视线却都无一例外的不曾离开过女娃娃。

这些人中,一个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大汉不自觉的按了按腰间的刀柄,神情中满是对妇人的不赞同,看向女娃娃的眼神却是复杂的,带着心疼和几缕欣慰。

女娃娃无视了这些或是关心或是不屑的视线,只专心蹲着马步,不过是这点程度的磨练,她还受得住,就是腹内空空,手脚有些发软罢了,但也不碍什么事。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妇人终于在络腮大汉拔刀前松口让女娃娃放下香炉,许她进屋用膳了,女娃娃却没有急着进屋,而是伸展肢体打了一套拳法,舒缓经络后,才进了屋。女娃娃一进屋,围在院子里的人便都散开了,做他们分内之事。

用过早膳,女娃娃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有人来拍门了,是女娃娃的几个玩伴,找她组队进山打猎,献祭尊神节的。这是早就约好的事,女娃娃也不啰嗦,麻溜的换了一套衣服,将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簪子固定住,免得碍手碍脚的。

“明珠,明珠,快出来,要出发了!”独属于尚未及笄的少女的清脆中带着一点点奶气的声线在门外响起,这样的声音即便带着几分急躁也不会让人生恼。

许明珠听得呼唤声,不自觉的翘起嘴角,应了一声,背上弓箭,大步走出了家门,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妇人的意见,妇人也不曾阻拦,只吩咐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娃娃仔细跟着许明珠,别让许明珠遇到什么危险,就继续手中未完的棋局了。

这个村寨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奉早已成为沧州大陆禁忌的许风吟为神,还大张旗鼓的在她的祭日献上祭品,将这种献祭活动命名为尊神节,不过是仗着它近乎与世隔绝的地理环境罢了。这个村寨四面环山,群山高耸入云,将村寨牢牢的包围起来,就连唯一通往外界的吊桥也被四周的树林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难寻踪迹。

有这天然的保护屏障阻拦外界的干扰,村寨里的人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需要盐这类必需品的时候,就派些机灵的小伙子拿猎物出去换,不费什么事。

许是四周的山都太大了,便是有危险的凶兽也都待在自己的地盘里,轻易不动,村寨里的人只要小心些,打猎的时候不要太往里走,就能避开最大的危险。

“明珠,我们这次可要加把劲了,决不能输给狗蛋那一队,哼,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我已经把狗蛋的所有坏招都考虑到了,绝不会再让他得逞。”通往村寨西边的大山的小道上,脸蛋略显圆胖的女娃抓着许明珠的手,愤愤不平的说道。

胖女娃的话得到了玩伴们的热烈回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前年的仇,狗蛋那队是怎么用卑鄙手段赢了她们的。听着玩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许明珠的心是愉悦的,却没有跟着说什么,只带着点纵容的看这些被家人宠着的女娃们说狗蛋的坏话,背后说坏话这种行为,确实不可取,但对这些少女来说,只是消遣罢了。

崖溪风跟在许明珠的身后,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清楚她现在是开心的,不免弯了眉眼,不管她平时怎么稳重,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又怎么会没有玩乐,偶尔放纵一二的需求?她还年少,那血海深仇是得报,却无须急于一时。

不知想到了什么,崖溪风脸上的笑容渐消,青莲对许明珠实在是太严苛了,若不是这几年十一叔拼命为许明珠争取,青莲怕是连这点欢愉都要剥夺了去。

“吱吱吱……”忽然,几声轻叫引起了崖溪风的注意,循声望去,却是一个提着几只大竹鼠头上梳着个小辫子亮出两颗大门牙满脸挑衅的看着他们的男娃,不是狗蛋,又是谁?一见到狗蛋,许明珠的玩伴们瞬间闭了嘴,倒不是怂了,而是忙着搭弓射箭,要给狗蛋一个好看,看他还敢不敢跑到她们面前嘚瑟了。

见状,狗蛋立马躲到了一旁的大树下,气急败坏的道:“你们这些坏丫头,我不过是想来打个招呼,怎么就至于动上弓箭了?再不住手的话,我就揍……”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在了树身上,吓得狗蛋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咬文嚼字的嚷嚷着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惹得女娃们又是一阵气恼。

最讨厌狗蛋的胖女娃甚至还追出了几步,想要再补一箭,奈何狗蛋属狗的,跑得贼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胖女娃只得原地跳脚,咒骂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许明珠看着这些人闹腾,无奈一笑,拍了拍还在咒骂狗蛋的胖女娃的肩膀,示意继续往前,真正的打猎技术要到了山林深处才能见真章,似狗蛋那样只敢带着他的小兄弟们在外围挖挖竹鼠逮逮兔子的投机取巧之举,是不值得在意的。

胖女娃等人也想起了这次打猎的计划,自信可以把狗蛋那一队碾压得信心全无,便收敛了情绪,迈着大步向前。崖溪风察觉到不对,悄悄靠近许明珠,低声道:“明珠,你没说这次是要进深山打猎,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可怕的猛兽,但也难防万一,还是就此打住,猎一些兔子回去也就是了,免得让青姨知道了……”

“稚兔不足以成为祭祀品,别忘了这尊神节尊的是哪个神祭的是哪个人,也别忘了你的主人是我,不是她。你若再多说一句,便不要再跟在我身边了。”许明珠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崖溪风本能的跟从,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胖女娃等人都在为沿路的风景惊叹,没注意到许明珠和崖溪风这边,就是看到了,也只当是这对兄妹闹了什么矛盾,谁家兄弟姐妹没吵过架冷过战呢?

许明珠一行人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最大的崖溪风也不过十六岁,按理说,是不能进入深山冒险的,但谁让他们都自诩是村寨里数一数二的打猎好手,更胆肥的瞒着家里的大人私自改了狩猎路线呢?似许明珠这般岁数的孩子,入山打猎的路线都是大人们事先摸索好的,以确保没有大型野兽这样的危险,但许明珠一行人却改了路线,若有个万一,只怕会追悔莫及,好在他们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胖女娃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孙女,就弄来了很多信号弹,真要遇上危险,一连串的信号弹飞上天,保证村里人能够看到并组织人手过来救援。女娃们敢这么胆大包天的行动,也跟村寨里信奉强者为尊的风气有关,只要实力够,许多规矩就可以不成规矩,等她们打回了丰富的猎物,大人们再怎么生气,她们也不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