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抢人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两旁是茂密修长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此时天色已晚,月光淡淡,照不亮前行的路途,只有马车上悬挂的四盏灯笼是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一群手持大刀的蒙面黑衣人从竹林里如风般掠出,几个弓箭手则等在原地。他们直奔马车,却并不毁坏马车也不砍杀人,明明是一群强盗打扮却不做杀掠的事情,十分奇怪。
他们不断靠近马车,企图进入马车内,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马车内的人。
“你自己解决。我不方便暴露身份。”阮郎打了个哈欠躬身进入了马车内。
山海坐在马车上并未动,他双手合十,在手掌间翻转出一本蓝色书籍来。他口中念念有词,那本书籍快速翻动着,无数纸张飞向四周。
那些纸张将马车团团围住,渐渐化作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泛着蓝色的微光,把竹林照得亮如白昼。
马车继续行驶着,因为有了山海的术法保护,任由那些黑衣人如何挣扎砍杀都无法进入到马车内,用力稍大的反而被反弹出去摔在地上。
马车驶出竹林后没有了黑衣人,四周恢复了寂静,山海才将术法收回,认真驾车。
回到寻梅苑,柳疏烟把洪灵带到房内,由山海和阴媚在外守着,让阮郎给她诊脉。
幸好洪灵身上只是有一些皮外伤和鞭打留下的疤痕,没有其余的伤。柳疏烟让她坐在椅子上,给她端上茶和糕点,她却无心吃喝。
“你到底把我买回来做什么?”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也并不笨,从她问起她的父亲,提起虞氏,她就知道他们花重金将她买回一定另有目的。
柳疏烟坐在铜镜前,诡画将她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她回答道:“我不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你只需要明白是为了你的父亲,为了虞氏,为了战死沙场的千千万万将士就行了。”
“你是谁?”洪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背影。
铜镜里的人懒怠一笑,双眼轻眯:“陵王妃,刑部尚书嫡女柳疏烟。”
洪灵不再问了,反正无论她是什么人也不会告诉她。
“需要我做些什么?”洪灵又补充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在利用我的身份去做有损虞氏的事情?”
真不愧是中郎将的女儿,气度,冷静,头脑清醒,都让她看起来从容不迫,比刚刚在马车上的狼狈和绝望顺眼多了。
“就凭我们赎回你却不伤害你,回来的途中保护你,这两点还不够?”阮郎反问她,反正那十万两白银他是心疼得紧。
洪灵沉默,她还是无法判断他们的目的到底是好是坏。
柳疏烟褪下外套,青丝及腰,她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休息,这一晚的折腾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吃不消。
“那我告诉你你需要做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柳疏烟睁开眼,朝着她的方向,“我要利用你虞氏属下遗女的身份设局,让都城中的人重新记起虞氏一族,顺便将贩卖奴隶的人揪出来。”
洪灵惊讶的瞪大双眸,随即又低下头去,黯然道:“晏都的人早已忘记了虞氏,明明是晏朝功臣,刚刚在马车上你也看见了,我连说出他们的名字都要再三斟酌。”
她凄楚道:“我的父亲战死,虞氏一族战死,千万将士战死,最后被人遗忘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却对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家眷不屑一顾,甚至当作交易……”
“你慢慢说,不急。”诡画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洪灵接过来,浑身颤抖着,看来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那个叫万钱的外族富商做贩卖奴隶的交易已经一年了,像我这样被卖入青楼或是入府做妾已算是幸运,其他一些姿色不够出众,又没有才艺的女子大多被卖到荒凉的北方。最惨的是从前与虞氏有些血缘的远亲的家眷,她们都被卖到戍边,在军营里当了军妓,被折磨致死。”
她眼眶通红:“与我交好的一个姐妹,她与虞氏一位男子订了婚,后来男子战死她也就与他没了关系,谁知还是逃不过噩运,入了军营不过半年就再也没了消息。后来我听说,她不堪侮辱想要自尽,可不被允许,甚至被监禁起来,最后被折磨致死。类似的还有很多女子,小到几岁孩童,大到老妇,凡是和虞氏扯上关系的他们都不放过。”
“后来我与几位姐妹想要报官,谁知富商和官员勾结,我们的诉状还未送出去便被截下,因为这些交易的背后有大人物在支持。自此后我就被囚禁,直到在青衣坊进行拍卖。”
洪灵已是泪流满面:“所以你问我关于虞氏的事时我不敢开口,害怕又是另一个陷阱。这位背后的大人物到底对虞氏有多大的仇恨,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柳疏烟的脸冷若冰霜,眼神阴沉,森冷。她的胸口不断起伏,一字一句对着诡画道:“明日,我要见到万钱。”
“是,小姐。”诡画一脸愤慨。
洪灵回房后柳疏烟他们还未歇息,她在等一场袭击。
当月亮升至夜空中央时,本来无风的庭院里起风了,走廊上的灯笼轻轻摇晃。
“来了。”柳疏烟看向门外。
她太了解晏云晋了,他一定会出手救洪灵,在青衣坊内不成,便在路上劫掠,也不成,必定会在深夜突袭。而且今晚是最佳时机。
黑衣人们悄无声息的落在寻梅苑内,他们都是轻功极好的人,若不是柳疏烟猜到晏云晋会派人来,几乎察觉不了这些黑衣人的到来。
他们悄悄摸进各间厢房探查,刚刚踏进门,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女人柔情似水的声音:“你们真是让我等了好久啊。”
他们寻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人正坐在房梁上,裙摆垂落,在微风里飘荡。她低头看着他们,唇边带着一抹慵懒妩媚的笑。
阴媚从房梁一跃而下,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向那些黑衣人,舔了舔爪子,绿色多情的眼睛犀利的盯着他们。
一场打斗开始了,双方都默契的遵循着各自主人的命令,不能见血,所以打得十分吃力。阴媚身手敏捷,灵活多变,但也体力有限,她化成黑猫从房梁上跳出,去往了柳疏烟的屋子,这里将会由山海接替,直到那些黑衣人精疲力尽。
见阴媚回来了,诡画跃跃欲试,走出了房间。她还没过几招那些黑衣人便累得刀提不起来了,她觉得十分无趣,跑到山海这边看。
结果也是一样,黑衣人们见反正他们也不想见血,自己又打累了索性在地上坐下来歇息,而山海则椅在柱子上等着他们重新站起来。
这场面十分诡异,明明庭院内有十几个黑衣人,却都坐在地上,不像是来袭击的倒像是切磋武艺。
一只黑乌鸦飞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黑衣人们迅速起身,喘息着注视着敌人。
诡画嫌那只乌鸦实在太吵,便拔下头上一根簪子,破空而去,将那只乌鸦射了下来。乌鸦掉在庭院前的台阶上,簪子刺穿了它的肚子,它难听的叫声便戛然而止。
黑衣人们目瞪口呆,默契的咽了咽口水。诡画正要去捡那只乌鸦,忽然感到一道清风从自己头上吹过去。
她迅速抬头,便看见一个衣袂飘飘的男子站在了房瓦上,他的衣带在风中飞扬,头顶是一轮弯弯的月亮,仿佛月下仙人一般清逸雅然。
她的对手来了。诡画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跳上房瓦,看着来人,扬起娇媚动人的小脸,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画笔化成长剑刺了过去。
那男子只防不攻,一直逆光而立,打了几个回合诡画连他相貌都没看清,倒是那一身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质还让她印象深刻。
“诡画,别玩了。小姐的信。”阴媚将一封书信扔给诡画,诡画的双手正在打斗中,她回身张嘴衔住,再回身时俏丽的眨眨眼,本来收回的长剑突然转了方向划向那名男子的衣裳。
哗啦一声,男子衣裳的腰带断成两半,飘落在房瓦上。
诡画捡起拿在手中把玩,得意的笑道:“战利品。”
男子似乎无奈的笑笑,朝她伸手:“信。”
诡画将信递给他,跳下房顶。
很快,男子和黑衣人便迅速消失在寻梅苑。
房屋内,柳疏烟靠在美人榻上已经熟睡了。阮郎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她身上有冷寒的香气,本来他想打个喷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点上安神香,阮郎给她盖上薄被,此时已快入夏,尽管是夜晚,也十分燥热。他拿了把冰蚕丝做的团扇坐在床上给她扇风。
在睡梦中的柳疏烟眉头紧锁,他撇撇嘴,睡觉都不让自己好过。他伸手将她紧蹙的眉轻轻抚平,瞧着她安静柔和的睡容露出温柔的浅笑。
阮郎熄了烛火,揉着眼走出房间,突然见房檐下有什么东西在晃荡,他仔细一瞧,竟然是四条腿。
他站到庭院里仰头去看,果然是山海和阴媚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他挥袖离开,刚走了几步,就有个小厮慌慌张张奔来。
“王爷还没歇息?”
阮郎白他一眼:“有事快说。”
“王爷,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男子,您看怎么处置?”
阮郎按了按突突突的太阳穴:“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