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菩萨人间体
夜渐渐深了,或许是为了节省电力,路灯变得没那么亮了,这反托出了光风原的招牌更亮了。
突然,这明亮的招牌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虽然在光线照射的角度下显得有些扭曲,但不难看出这人的身材应该是苗条的。
在这道影子出现后,又有更多影子如闪现般出现在它的身旁,其中有一道最为接近它的影子也是极为细长的,别的都或多或少有些宽大。
“你们这不行。”一道冷漠的女声响起。
“谁都知道我们这里是全穗城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店。”又一道女声响起。
在这道女声结束后,那些跟在后面的影子都一下子冲上前去,围着最前面的影子,同时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至于碰到那个影子。
一群影子围着一个影子,在这一圈影子外还有一个影子跟着。
保持着这样的前进的方式,这群影子渐渐地远离着光风原招牌的灯光,颜色变得浅起来了,却被灯光拉得更长了,后面的影子碰到了前面的影子,这群影子像是融合起来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分你我的黑色圆柱体。
“就这水平啊,一点都不行啊,都给老娘滚!”那道冷漠的女声又一次发出声音。
“行了,都回来了吧。”紧接着,又是一道女声响起。
话音刚落,这圆柱体马上分崩离析了,一个个黑影从其中脱离而出,回到了后面。
“慢走,不送。”女声再次响起,随即除了在前头的影子外,后边的影子马上停了下来。
“哼,我再也不会来了,你们给我等着吧,惹怒老娘的下场可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影子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老板娘,这可怎么办啊?”
“那女人可不开玩笑的。”
“都怪我,我前天那件事处理不好,激怒了她。”
“要不我们跑吧?”
停在后面的影子开始骚动,头与头之间相互的摩擦,身体也左右摇摆着。
“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全部人的事,再说了跑什么跑?有我在,天塌下来都是我先顶着。”这女声一说出,其身后的影子马上就稳定下来,杂乱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就看你羽田亚纪怎么保他们,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老娘想弄死你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哦不,是踩死,捏死你们我都不想脏了我的手。”影子说完,接着发出可以说是狂妄的笑声,笑得连影子也抖动起来。
“哎呀呀呀,如此年轻可爱的女生怎么能称自己为老娘呢?”路灯旁,草丛中,一个头从里面冒了出来。
突然,画面开始转变,所有的影子从地上“立”了起来,并开始变“胖”,先是从下半部分开始,影子的底部像是被一把剪刀剪开一样,分成了两部分,而这两部分开始“缩水”,中间的缝隙变宽了,两条腿出来了,接着是肩膀,从影子的四分之一处突了出来,并延伸出了两条黑胳膊,然后是脖子,在影子的靠上位置处往中间挤压,变细变长,最后是脖子上面的头,变得圆润起来了。
至此,一个柯南中的每个案件都出现的“身穿黑色紧身衣雌雄莫辩的犯罪嫌疑人”在这里出现了,而且还不只一个。
但变化还没这么快结束,还没上色呢。
和前面一样,五彩斑斓的色彩从这些“黑人”身上冒出,像是在黑色的土地上种上了五颜六色的花。
只是一眨眼,这些颜色便排列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个原先是黑色的影子现在变成了一个个丰满的人,原本平得像纸一样的影子现在多出许多凸起与凹陷,像是一个人应该有的优点与缺点,正是这些好与坏,才让一个人称之为人。
“你是谁?老娘想叫老娘就是老娘,你又是哪根葱啊。”变化成人后的“老娘”影子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但因为变成了“人”,其脸上的表情和语气竟有着不太同步的关联。
按理说在说这话时,脸上应该是有怒气的,起码眉头和嘴角总有一个是要皱起来的,但她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眉头是舒展开的,嘴角是微微翘起来的,眼神是平和的,就连呼吸也是起伏有度,不紧不慢的。
这样的人在包赖看来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不是当代女版的观世音菩萨啊,居然能在说出冷漠的话时还能保持着一脸祥和平静的表情。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自己。”包赖从草丛中站了起来,装作潇洒地把头一甩,甩开粘在头发上的小树枝和叶子。
“这是你的手下?”这位菩萨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用还是面无表情地脸对后面的那群人中的唯一个女人说。
而这女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位老板娘,也就是上一章从车上下来的那位身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
“他才不……”没等女人开口,她身后的一个男人就说话了。
但他才刚一开口,老板娘就伸出手打断男人的说话,然后点了点头。
“这领结我可熟了,毕竟我每天晚上都来呢?”菩萨一边说着,一边朝包赖走去,走到刚从草丛里走出来的包赖身边,接着往包赖的脖子处伸出了右手,最后捏了捏戴在其上的领结。
“他怎么会有我们的领结?”老板娘身后的人都纷纷冒出疑问,很显然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戴着领和他们同款领结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戴着这个领结。
于是,他们就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彼此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突然,有人说:“哎,你的领结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问的那个人。
被问的那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然后摸了摸脖子,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必须要摸一下才能确定似的,在摸了几秒后,他突然喊道:“不对,那是我的领结,怎么会在他手上。”
但只过了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于是说:“难道是那时候?”
这里说的那时候是指他把包赖举起来往草丛里扔的那时候,那时候包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可能正是那个时候把他脖子上的领结给抓走了。
“老板娘,我去把我的领结拿回来。”这人说着,往前迈出一步。
“不用了,你看看。”老板娘又一次伸出手挡住想走去的那个人,然后抬起下巴示意往包赖那边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
“不可能,她居然笑了,自从她来到我们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看到过她笑的样子。”
“这还是她吗?”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这女人脸上的表情出现变化。”
人群中又一次出现了骚动,这一次骚动的程度比上一次还要大,也许是太惊讶了,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地压制,原先低声的交谈还算是安静,但这一次却像是一个菜市场一般。
“你们太吵了,都给我闭嘴!”和包赖正在说话的女人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正在说话的人群喊道。
顿时,像是乐谱中的休止符,说话的声音马上就停止了。
正因为大家都不说话了,于是听到下面一段对话。
“这里好吵啊,要不我们找个别的地方继续聊吧,地方你来选,哪里都可以。”女人说。
什么,这个铁面般的女人居然邀请这个人出去?不对劲,不对劲,噢对了,她肯定是怒极生笑,她肯定是想把他骗出去,然后找一个偏僻无人的仓库把他打一顿,接着装进一个灌满水泥的铁桶里,最后在日出前把他沉到江底,嗯,一定是这样。人群中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今晚我就不去了,我还要上班呢,下次吧。”包赖说着,抬起一只脚踩上草丛旁的石台上,左手跟着搭在膝盖上,然后看向女人,一脸正经地说。
这小子是在干啥?居然摆出一副不知所谓的姿势,还是拒绝了邀请,他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飞黄腾达就在今晚啊。人群中有人看着包赖的表现,一脸愤恨,恨不得包赖就是自己。
女人笑了,然后说:“你好搞笑啊,你可是第一个能把老娘逗笑的人。”
她又笑了,这……怎么搞得啊?难道我们一群人都不上这人吗?人群中有一个人死死地盯着包赖,像是想要看穿包赖,看懂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又称自己老娘,都说了你一点都不老,还很可爱呢。”包赖说。
我去,这么油腻的话都说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过了三十五岁的女人最不想听到那一个词是什么吗?就是可爱啊,可爱是形容还在上学,还没进入这险恶的社会的女性的专属形容词啊,第一次碰到女生就说人家可爱,你是变态吗?人群中有人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对包赖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生命表示惋惜。
“呵呵呵。”女人发出一阵轻笑,“你这些话我在这里听得太多了,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你说的话,我就有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什么?什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三次“什么?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并且还将其表现在一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上。
说完,女人便把两只手摆在身后,绕着包赖走了一圈,像是在检阅军队,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然后说:“说帅不算帅,中等偏上吧,我见过比你帅的多了去了,就连电视上的明星我也见过,再说身高吧,也不是很高,一米七五左右?”
“有一点偏差,去年体检是一七七点五。”包赖说。
“嗯,而且你还有点驼背,没错吧?”
“对,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儿童心理治疗师,为了让他们放松都是坐在地上进行谈话的,因为要低头看他们,不知不觉背就弯了,这你都看出来,真厉害啊。”包赖笑着说。
“哼,这可难不倒我。”女人说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正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因为吃饭快被老师奖了一枚贴在额头上的小苹果而喜笑颜开。
这个笑容很美,毕竟这女人也很漂亮,哪怕是刚刚被威胁的众人在看到这个笑容时也在心中由衷地感叹着漂亮,但在这漂亮中,一道冲击波也随着笑容的绽放而在他们心中爆发。
她也没说你干过程序员啊,只是说你驼背而已,这也能夸,就硬夸呗。最重要的居然还接受了,难道我们平时说的话都是外星语吗?你听不懂吗?人群中已经有人的眼神变得灰暗了,对于他们来说,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和女性交流的基础与秘籍已如山崩,而这山崩带来的地裂中出来的一条名叫包赖的巨大缝隙正持续地吞噬着他们最后的认知。
嗡嗡嗡,路灯突然发出一阵异响,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小心!”包赖伸出手捉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拉离了路灯下。
“咯咯咯。”女人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包赖放开手,不解地问。
“看来你是第一天上班啊。”路灯还在闪,然后在闪了几秒后,彻底黑了。
“灯坏了。”包赖说。
“不不不,你看看别的灯。”
包赖转身去看,他发现了,这一条马路上只有这盏路灯是坏的,别的都很明亮。
“我要回家了。”女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脸上的神情马上暗淡下来了,像极了这盏失去光亮的路灯,但过了几秒,这黯然的神情和脸上的表情一同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恢复先前面无表情的状态。
“回家?”包赖更加不解了,心想回家和路灯有什么关系。
其实,还真有关系。
啪嗒,包赖身后传来一道机械声,回头一看,一辆加长版的林肯不知什么时候停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后座的门正在缓缓地打开着。
“这是我爷爷特有的提醒我的方式。”女人说着,越过包赖往车走去,在经过包赖时,她说:“明天我还来。”
包赖抬头看向黑掉的路灯说:“明天我在这。”
女人钻进了后座,把门关上,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降下车窗向包赖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包赖知道她问的不是自己的真实名字,而是自己在“工作”时的名字,于是看向了老板娘,而老板娘也是反应神速,马上张开嘴,准备说什么。
“我叫松永哲也。”包赖说。
“这名字真不符合你。”女人说完,把车窗升了回去。
车像来时一样无声地来了,接着又走了,在车走后没多久,原本黑掉的灯闪了几下,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