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中的怪物
“大成，回家吃饭了!”
“哎！来了～”张大成放下手里的稻草，抬起肩膀擦了擦汗开始顺着田埂往家里走。
张家村位于山里的一处峡谷，只有一条狭窄的土石路弯弯曲曲绵延向山外。村里百来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邻里之间数上三代多少都有点亲戚关系……
“大成啊，饭吃了没?”村口老杨树下八十多的张大爷躺在椅子上看见了大成。张大爷辛劳了一辈子，现在干不动了，终于是到了享受的岁数。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因此时间基本上都在这张躺椅上度过。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分不清昨天和今天包括明天有什么区别，喜欢见了人就跟人说上那么两句，给自己的日子里加点粗盐，尝点味道出来。
“还没呢！回去吃。”大成跟张大爷不是一个辈分的，也没什么话头可以聊敷衍了一句就走自己的路。
“大成，吃饭!刚才你那不安分在外混饭吃的大伯叫人捎了点东西过，放你房间了。”大成妈又加了份炒白菜：“今天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炒白菜!”
“这么好，闻着真不错!”
“对了，你也年纪不小有看上的对象没有?”
“妈，你又来，天天问，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大成停下筷子，不耐烦地说。
“人生大事耽误不得，我跟你爸在你这岁数都有你了!”
“是啊是啊，大成，你也该上点心了!”大成爸帮腔道。
天空上了晚霞，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大伯寄了啥？”大成发现包裹已经被打开过了，显然是自己的老妈了，村里唯一还有点可以看的小秘密。
“说多少次都没用，还是拆我东西!”大成也不是第一回经历了，抱怨了一句，取出东西。
里面是一双精致的白色名牌球鞋，在灰暗的房间里熠熠生辉，全村也找不出比它更白的东西了!
大成迫不及待地换上它在房间里来回走，柔软而有弹性的复合材料鞋底让人感觉走路都会飞起来……那一抹白化作某种东西悄然扎进了大成的心里，慢慢孕育成长。
一大早，大成妈已经叮叮当当做好了早点。
“大成，起来吃饭了!”大成妈直接推开了大成的房门喊。
“能不能敲个门再进来，说多少次都一样!”大成昨天睡晚了，加上年轻人爱多睡，很是不耐烦。
简单吃了个早饭，大成看看洁白无瑕的球鞋……
扛着锄头大成穿着昨天的绿色解放鞋前往地里。
“大成去干啥活呀？”张大爷听见动静睁开眯着的眼睛。
“去松松土!”大成不带停地继续走去。
转眼就到了中午。
“大成吃饭了”大成妈又在村口喊。
“来了～”大成走到路上，跺跺脚抖落鞋上的泥往家走去。
“大成啊！吃饭了没?”张大爷家显然还没开饭，依然在椅子上躺着。
“没呢，现在去!”
……
夜里，大成躺在床上，看着那桌上的白球鞋精神好得出奇，怎么也睡不着。
“大成吃饭了!”
“别吵我!”
“快点，饭要凉了!”
“你烦不烦啊！还有能不能敲门再进来。”
“知道了。”
“每次都见你这么说……”
……
“大成啊，今天又干啥去”
大成已经敷衍搪塞的话都不想说了。
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大成变得越来越烦躁，怪物已经长大……
“大成，吃饭了!有你爱吃的炒蛋!”
大成坐在桌前：“嗯，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大成，妈今天去跟张三叔聊了，他们家的女儿岁数差不多，而且勤快实在……”
“不吃了!”大成越来越没耐心，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起身回房间。
小村夜色如水，虫鸣鸟叫……
大成内心的怪兽挠得大成辗转反侧，只感觉越来越憋闷……
“大成吃饭了!”
“大成去干嘛呀”
“大成该结婚生孩子了，这样日子才踏实!”
……
无数的声音在大成脑海想起，最终张大爷变成了自己……每天躺在椅子上，平淡无奇的人生没有任何可以回味的东西，只能奢求路人聊两句聊胜于无地调味未来苍白乏味的时间
“大成去干啥？”“大成吃饭了吗”
……
大成在噩梦中惊醒，看着桌子上依然洁白无瑕的球鞋……
“大成起来吃饭了!”
“妈，我想出去!”
“去哪？”
“外面”
“外面，你吃什么，住什么，而且外面骗子也多……”大成妈数落起外面的种种问题。
“妈，我知道了。我干活去了。”大成吃完饭朝外面走去。
“大成去干嘛呀？”张大爷说道。
“锄点草～”
……
“大成吃饭了”
“来了～”
“大成听说你要出去?我跟你说啊，外面的人花花肠子多……看你大爷没怎么出去日子不也过来了吗?”张大爷难得找到了一个美味的话题。
“嗯嗯，知道了!”大成不想多说。
“大成你要出去啊？你准备怎么走?去哪想好了吗?没准备可不行啊，不然在外面连口饭都吃不上。”张二嫂提着篮子遇上大成，立刻上来搭话。
“没定呢。”大成转身就走。
邻居家里在院子里吃着饭，声音大得没边：
“听说村口的大成想出去混日子!”
“那不是不孝嘛，自己父母不要了!”
……
“来大成，看你妈做了什么?红烧鱼!”大成妈放下一盘菜。
“谢了妈！”大成看着老妈侧脸略显斑白的发丝。
回到房间，大成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白球鞋放回了包装盒，轻轻塞进了床底。
时间如梭，一月又一月……
“大成吃饭了!”
……
张大爷已经在上月的一次风寒中去世了，听说得病的时候发烧发得厉害，尽说些胡话，嘴里一直念叨着：“大成，你出去了吗?”
转眼春去秋来，九月的傍晚，大成收完了自家地里最后一片庄稼……
“大成，吃饭了!”
“哎，来了～”
尽管白球鞋被大成塞进了床底，但是不管看不看得见，大成的心知道它就在那里……而他从没有忘记过……
睡梦中，大成梦见自己穿上白球鞋走在城市繁华的大街上，两侧的橱窗了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鞋子……
……
“妈，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