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不想死（已修）

失魂落魄的，老李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了家中。

老李的家是一间三进的小公寓，墙壁泛了黄色，排水系统远远落后，常年的潮湿在墙角还产生了青苔。

此时屋外的雪仍未停，忽而起了电闪雷鸣，将碎未碎的窗玻璃上弥漫起了一层雾气。

整个环境都是很安静的。

妻子很安静的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一家三口很安静地把晚饭吃完。

沉默在蔓延着，雷声轰隆地炸响，水声哗哗，十分清晰，电视机里不断播放着各地的新闻，主持人标准普通话里面伴随着电流声，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老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看着新闻联播，也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妻子在厨房洗碗，女儿则回了屋子做家庭作业。

这并不像一家人的相处，李先生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他常年在外做工，哪怕工地离家并不远，也大多食宿在了工地，一年到头少有回家的时候。

女儿也由于住校，且正值初三升学季，很少回家。

家里大小事全由妻子一个人跑上跑下的打理，哪怕没有怨言，也是心累心凉的。

家里上一次的热闹可以追溯到好多好多年前了……

太久的分离，已经让最亲近的一家人忘记了该如何相处，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老李叹出一口气，手里拿着那封从伞柄掉落的又水里泡了一遭的邀请函，字迹已经完全模糊到看不清。

紧紧捏着邀请函，老李盯着电视机的双眼显得空洞而无神。

忽然，一阵风刮过，屋子里的灯腾地熄灭，电视机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陷入了一室的黑暗寂静。

老李捏住那封邀请函的力气逐渐加大，大到留下了好几道褶子印，神色灰败不已，“我真的会死吗？会死吗？死……”

呢喃着，老李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邀请函“啪嗒”一声就落到地上。

那一声，仿佛砸响在老李的心上。

那是一张死亡邀请函。

他记得很清楚，清楚每一个细节，这张邀请函制作得很精致，金色印花，手写的贵族字体，还撒了金粉装饰。

内容是两行字：

第一行——你将死于七日后的清晨，小兔、小鹿、小鸟儿会围绕着那山头孤坟为你吟诵葬歌……

第二行——欢迎光临明日诊所！

＊

三天前。

工地附近一家小医院。

医生一脸沉痛地告诉老李，“先生，很抱歉，您得的病症我们医院暂时不能确认，建议您还是去别的大医院看看有没有收获吧！”

“没有结果？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可能没有得病，这次的晕倒只是低血糖之类的？”老李似乎在绝望里面寻找到了希冀，那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破碎的光芒爆射而出。

医生垂下眼帘，很抱歉地摇摇头，“虽然不能确认您所患病症，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我必须告诫您，您的身体确确实实已经陷入了极速的衰老过程。”

老李眼里的光芒啪地就熄灭了，水光剧烈波动，哀求着：“医生，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妻子和女儿……”

医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他该下班了。

老李宛若困兽一般跳起来，拦住医生的去路，眼里一片灰。

医生抿住嘴，道了一声：“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

忽然一阵光亮靠近，将老李的思绪拉回。

抬眼望过去，是女儿拿着一只蜡烛朝自己走了过来。

女儿触及老李的眼神，端蜡烛的手顿了顿，喊道：“爸爸，停电了，你怎么不点蜡烛呀！是不是客厅没有了，我给您带了一只过来。”

李先生怔愣片刻，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陌生与细微的恐惧，心里揪地痛起来，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女儿手上接过蜡烛，放到茶几上，解释道：“爸爸在养神呢！妮妮今天的作业写完没有啊？”

蜡烛被拿走，瞬间照亮一大片，什么都无所遁形，女儿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很是局促不安，咬住下唇回答道：“还没，不是要放三天假呢！”

听了女儿的回答，老李点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责备女儿，只是拉着女儿坐到了自己身边，温声道：“爸爸没有批评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明天不是还报了补习班的嘛！来得及吗？”

女儿察觉到老李今日格外的宽容温柔，不由得语气忽然雀跃起来：“来得及的，我明早去上课前就做完！我保证！”

说到这里，女儿顿了顿，语气也多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所以，爸爸，我可以去看一个漫展吗？后天的，门票不算贵，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要去的……”

老李眨眨干涩的眼睛，原本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一个转，咽了回去，爱怜地抚着女儿的头发，“可以啊，如果你明天确实把作业写完了，并且补习老师也说你的表现好，爸爸后天就带你去看！”

女儿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欢呼雀跃起来，在老李满是胡茬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香吻，“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说完，女儿就蹦蹦跳跳回了房间，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儿，给家里的冷清带来了一丝温馨。

厨房里的妻子也不由得弯了嘴角眉眼，面庞线条一霎柔和，刷碗的动作也轻快许多。

老李弯下腰，在烛光依稀里重新拾起了邀请函，心中反复询问：我真的会死吗？不，我不想死的，明日诊所，明日诊所……是可以救我的地方吗？

虽然觉得荒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诊所，一个虚无缥缈的地址……

但是，老李还是忍不住动了心又死死压抑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