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毛鸽蛋
时间 旧社会
地点 一个偏僻的深山小村庄
人物 老汉 五十多岁
老婆 五十多岁
[二幕前老汉担柴兴致勃勃地上。
老汉 （唱）鱼靠水来虎靠山，
我靠的板斧和扁担。
晨挥板斧驱星散，
夜挑扁担伴月还。
汗水一担柴一担，
力气换回米和盐。
往日里担柴行走难，
今天迈步好喜欢。
老天稍微睁了睁眼，
我捡来一窝毛鸽蛋。
毛鸽蛋，毛鸽蛋，
说不尽的香，道不完的甜。
山珍海味咱吃不上，
野味奇香把肚皮换。
紧走两步回家转，
（喊）老婆子！老婆子——
（唱）不由得开口把老婆子喊。
（喊）老婆子，老婆子——
老婆 哟——死老鬼，往日回来你灰眉处眼焉不拉塌，今日回来你怪声二气，号叫甚哩？
老汉 老婆子，你快过来。（拉老婆）
老婆 有话就说，人家还忙着哩，拉拉扯扯是怎哩？
老汉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老婆 什么？
老汉 你猜。
老婆 我不猜。（抽身就走）
老汉 哎……你回来。（上前急拦）
老婆 你今到底是怎啦？
老汉 嘿嘿！我高兴得厉害。
老婆 猴里猴气像个什么？
老汉 哎，你再猜猜么？
老婆 （无奈）肯定又是采的几个烂蘑菇。
老汉 不对！
老婆 要不就是拾得几片黑木耳。
老汉 不对。
老婆 噢！大概是又给我也摘的几朵野花花。
老汉 （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个布包）你看。
老婆 咦！毛鸽蛋！
老汉 唉，毛鸽蛋，没猜着吧！
老婆 （数）一个、两个……啊呀八个！
老汉 嘘——快悄悄，操心娃娃们听见？
老婆 哎，对，悄悄，操心娃娃们听见了。嗯？娃娃们听见怕啥哩？
老汉 嗨！娃娃们知道了咱就吃不成了。
老婆 噢，你是说不给娃娃们吃？
老汉 啊呀，不是不给吃，这么多娃娃该给谁吃？
老婆 多，多，才七个女子，多啥哩？
老汉 那七个还少吗？
老婆 少，少，就是少，这才是七个女子，起码还少个小子哩！
老汉 就这也把人快累死的了。
老婆 累也是个累，谁家娃娃不累就能长大？我还想要个小子哩！
老汉 要，要，还要哩，都这么老了，能要个屁！
老婆 嗐，愁得你！
老汉 哎！你能，你能！咱先煮的吃毛鸽蛋，我馋得不行了。
老婆 那这还少一个嘛。
老汉 咱两个悄悄地一人吃四个，娃娃们小哩，以后慢慢吃，咱都是快入土的人了。
老婆 哎，咱不行了有娃娃们伺候哩。
老汉 嗐，人家有了女婿就不记你了！
老婆 真的？
老汉 可不是么！
老婆 哎，那咱两个——
老汉 咱两个，有我疼你！
老婆 我也疼你。
老汉 老夫——
老婆 老妻——
二人 疼——到——底。（悲悲切切地说完后，又同笑）
老汉 嘘——，娃娃们都睡着啦没？
老婆 都睡着了。
老汉 那就好了。今晚上咱俩悄悄地把毛鸽蛋就偷地吃了！
老婆 吃了？
老汉 吃了！
老婆 就咱俩？
老汉 就咱俩。
老婆 好！你搂柴。
老汉 你洗锅。
老婆 我烧火。
老汉 我煮蛋。
二人 咱两个美美气气香香甜甜吃这八个毛——鸽——蛋。
老婆 （唱）月儿弯弯进柴门，
炊烟缕缕散夜空。
老两口忙煮毛鸽蛋，
想起那清香醉倒人。
老汉 （唱）月光融融照锅台，
火苗闪闪喷出来。
老两口偷吃毛鸽蛋，
是甜是苦解不开。
老婆 （唱）山柴枝枝短，
山柴枝枝长，
门里请来了火神王，
今夜吃了毛鸽蛋，
说不定还添个胖儿郎。
老汉 （唱）山泉滴滴清，
山泉滴滴亮，
清格朗朗泉水散醇香。
今夜忍心吃了毛鸽蛋，
为的是明朝砍柴添力量。
老婆 （唱）火儿亮堂堂，火儿亮堂堂，
照见我老汉好恓惶。
受的牛马苦，吃的猪狗饭，
毛鸽蛋给我老汉换肚肠。
老汉 （唱）水儿清亮亮，水儿清亮亮，
看见那憨老婆疼在我心上。
缝衣又煮饭瘦成个干柴棒，
毛鸽蛋胜过那人参汤。
二人（唱）火儿红，锅儿响，
满屋里闻着喷喷香，
你先尝，
（唱）哎哟哟你先尝，
老婆 （从锅里捡出一个蛋）你先尝。
老汉 你先尝。
[二人互相推让，推让时蛋掉下去，老汉双手接住。
老婆 快尝，快尝。
老汉 哎，还是你先尝。
[幕后：妈呀妈——（听见幕后声音急忙将锅盖上，怕得几乎连气也不敢出）
[幕后：妈呀妈——
老婆 哎——（锣鼓送老婆进又复上）
老汉 怎啦？
老婆 大姐醒来了！
老汉 她怎？她说什么了？
老婆 她说，妈呀妈，火儿亮堂堂，锅儿当当响，里边煮的啥？闻着喷喷香。
老汉 你怎么说来？
老婆 我说：“煮你爸的个烂皮袄。”
老汉 哎，对呀！
老婆 对什么？大女子鬼得厉害。她用鼻子抽了两下说，嗯！不是。
老汉 哎呀！这个死女子。
老婆 我见哄不过去，就说：大姐呀，你爸今砍柴时捡的八个毛鸽蛋，你吃上一个可千万不敢叫二姐知道了，剩下的七个好给你爸补身体。
老汉 那就给她吃上一个。
老婆 给。（向台后递一个蛋）。
老汉 咱快吃。
老婆 对，快吃。（刚揭开锅幕后又喊）
[幕后：妈呀妈——
老婆 哎呀——，二姐也醒啦。（锣鼓送下复上）
老汉 她说什么啦？
老婆 她也说，妈呀妈，火儿亮堂堂，锅儿格当当，里边煮的啥？闻着喷喷香。
老汉 哼，大姐给教的。
老婆 我说，煮你爸的个烂草帽。
老汉 哎，说得好！
老婆 好个屁，她也说不是。
老汉 那你——
老婆 我只好再照实说了，叫不敢给三姐说，剩下的六个好给你补身体。
老汉 快，咱们赶快吃。
老婆 对，迟了就吃不上了。
[幕后：妈呀妈——
老婆 呀，怎么三姐也醒了。
[幕后乱嚷妈呀妈，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老婆 怎么都醒来了。（二人压住锅盖，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幕后又喊起来了。
老汉 吃吧，吃吧，都吃！
老婆 （停了片刻）给，给……（一个一个往进递）
老汉 五个，四个，三个，两个……（老婆递一个老汉压指头数一下）
[二人灰气地坐下，谁也不说话。
老婆 老头子，再剩下一个了，你吃了吧！
老汉 我不吃，你吃了吧！
老婆 我不吃，还是你吃了吧！
老汉 哼！不吃算了，放着，等你养下小子了叫他吃。
老婆 哟，哟哟哟，你倒怨起我来了，我还想怨你哩。哼！
老汉 你不是还想养儿子哩么？
老婆 养不养你甭管，你不吃算了，我吃。（拿起蛋剥皮准备一口吃掉，又没吃，老两口互相赌气）。
[老婆拿着蛋，看着看着心又软了。
老婆 老头子，还是你吃了吧！（老汉不理）哎哟哟……你看你瘦成啥了？快一口吃了。（老头仍然不理，老婆看着老汉，心疼地不由抹掉两颗眼泪）老头子，你就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快吃了，你的身体要紧，咱们全家九口人还就靠你呢？吃了吧！快吃！
老汉 （看着老婆也心软了）不，唉！不，我不吃，我不要紧，我的身子硬朗着哩，为咱这光景，你……你看你……
老婆 唉，我的身子——不要紧，我劲大着哩，不信你看。（推老汉一把）
老汉 还是我胖，你瘦！
老婆 还是我胖，你瘦！
老汉 我胖，你瘦。
老婆 我胖，你瘦。
二人 还是我胖、你瘦。咱俩都——嗐！
老婆 你吃了吧！
老汉 你吃了吧。（二人互相推让）
（伴唱）一个毛鸽蛋，
难往肚里咽。
夫疼妻呀妻爱夫，
谁也舍不得，这该怎么办？
老婆 老头子，要不咱这样……
老汉 怎？
老婆 你看，（做拨头发的各种动作，音乐伴奏，然后二人用牙咬住头发，
老汉 哎，狼多费肉。
老婆 娃多瘦母。
[老汉打一嗝，还在品味，老婆忍笑不住，二人同苦笑。
[幕落。
1983年8月延川文化馆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