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今夕不识故，从此归何处
穆兮兰睁眼所见一片漆黑。
“我死了？失了妖丹难道没有魂飞魄散？还能转世投胎？”穆兮兰撑起身子，“这里是地府？怎么与上次的不一样？”
就在她疑惑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是长夕殿。”
穆兮兰浑身僵硬，慢慢地转身，远远看去一片漆黑，隐隐有一点蓝光，她惊讶地看着远处石台之上：“魔帝！怎么是你？”
石台之上蓝光微微闪烁，好一会儿之后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冷哼，“镇魔柱中待了四万年，我常常想起以前你从来不这么叫我，你与天宫那些神仙不一样，总是习惯叫我名字。”
穆兮兰撑着双膝站了起来：“叫你的名字？”
“哒、哒、哒。”有脚步由远及近而来，穆兮兰全身都变得紧张，眼睛已经能适应眼前的黑暗，她看得到有人影在慢慢地走过来，那缕蓝光越发变得清晰，蓝光是从他的眼睛里发出来的！
脚步声停住，她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压抑着周围的一切，“嘶——”周围瞬间变得亮如白昼，穆兮兰刚刚适应黑暗，此时眼睛被亮光刺痛，她难受地拿手去挡。
低了头，只能看到眼前人的一双脚以及一点点衣服的边缘。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帝此时穿的是一身素净的白衣。
穆兮兰透过指缝慢慢往上看去，纯白的长袍，中间束白色双股绕绳腰带，衣襟有银丝修边，直挺着腰，双手背在身后，再往上是白皙的脖颈，喉结动了一下，颇有男子气概，当看到他的脸时，穆兮兰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惊讶地看他：“你的脸……”
“你真的是魔帝？”
她看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翩，面孔白皙精致，完全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诧异不已。
男子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勾了勾唇，“是。”
穆兮兰怔住了，他刚刚笑了？为何他的笑这般温柔明媚，不带一丝阴郁气息。与想象中的魔帝青面獠牙，凶相毕露的形象全然不同。
“你怎么是这副样子的。”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其实更多的只是感慨而已，并没想过要得一个答案。
可是魔帝回答了：“你说的，相由心生，莫菀，我是不是回来了？”
穆兮兰猛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随即嗤笑了一声，将头转向别侧。
他的动作很快，但是穆兮兰因为诧异所以快速抬头看他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掩饰前眼中的害怕，是的，她觉得那就是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穆兮兰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悲哀，悲哀化解了他身上原本的戾气。
相由心生，这说的是没错的，可是明明是六界内外最为恶毒可恨的，为何生着一张淡泊英俊的脸。
穆兮兰平生所见的男人中，沉暮笙最适合穿玄衣，总有一种冷漠疏离，但就是这种冷漠疏离最是有别样的吸引力；而最适合穿白衣的，穆兮兰觉得便是眼前的魔帝了，因为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白衣穿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浑身的气质干净得能将这白衣的纯净都比下去了，偏偏眼前这个被称为大魔王的人穿出了这一番味道。
震惊之余，穆兮兰才发觉自己方才盯着他看得入了神，连连后退，险些撞到身侧的烛盏。
“你……我不是莫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近来这段时间她说这句话的次数太多了，此时脱口而出后竟突然感到后悔，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男子上前一步，微微弯腰逼近她，他很高，低头方与她视线平齐。
“怎么，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他一笑，穆兮兰的心都跳得快了，“我当然是穆兮兰！”
男子抬手：“莫菀，你若不想醒，不如从此就待在长夕殿如何？我长夕殿并不比东云差，你爱喝云生茶我便亲手帮你种云生树，你爱喝百花酿我便在这里种满百花，到时候我亲手采摘亲手酿制，你若是不喜这里的泉水，我便去将东云的水引到这里来。”他的手掌落在穆兮兰的头顶，接着说道，“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穆兮兰抬头看他，突然从他蓝色的深眸里读出了柔情万丈，后背渐渐僵硬，她狠狠地推开他，“魔帝！你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说我是莫菀，不，不管我是穆兮兰还是莫菀，与你都没有任何干系！”
男子的手落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依旧背在身后：“你怕什么？莫菀，与我结交令你不齿吗？”
穆兮兰面露怒色，对上他略带笑意的脸，气得转身：“你故意说这些？”
男子笑，步步逼近，将穆兮兰赶至墙角：“白苌。”
温热的气息从头顶传来，穆兮兰惊讶地抬头与他视线相撞。
“叫我的名字。”
穆兮兰呡唇不肯开口，白苌抬手摸着她的一侧头发，“呵，你明知自己就是莫菀，今日看我的态度，你生怕自己之前与我相交，你是不是同天宫里的那些胆小鬼一样，看不起我？”
白苌说完，穆兮兰低着头不回答，空气变得异常静默。
“莫菀，你后悔了。”他不再问她，而是很肯定地说道，“你真的后悔了。”
莫名的，穆兮兰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种落寞，她再次抬眼看他的时候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痛苦与悲凄，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话，心却紧紧地揪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好似在流失，她想抓住却无从下手。
“我们……以前是……朋友？”她说的小心翼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白苌垂下眼帘，退开一步的距离，在她身前站得笔直：“不是。”
说完，便转身而去，走开了些，他站定后侧过头来：“是去是留我不拦你，之前你用茫天锥引东云之水，又被寒蚩打了一掌，已经功力尽散，长夕殿没有风，在这里你可以永远是那个人间的穆兮兰，但你若一踏出这扇门，风一吹，顷刻就灰飞烟灭，世间再无穆兮兰，而你，将做回那个重任加身的莫菀。”
虽是才见到传闻中的魔帝，但是穆兮兰也大胆猜测，这或许是他这么多万年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见她不搭话，白苌继续说道：“莫菀，寒蚩打你那一掌时你身上有金光护体，你既已成仙，赌约自然是我输了。”
穆兮兰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回了个“哦”。就见他迈着步子快速走远了。
她一个人靠着墙壁，目光看向长夕殿的大门，若是离开这里，穆兮兰便彻底消失了。
穆兮兰要是消失了，她的笙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