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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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眼见耳听虚实间

阿萍立在门边,举着扫把叹气。

绿笙引两位熟悉的侍女来后厨了!

侍女们笑意吟吟,听着绿笙没有什么语调的声音,不时以点头来回答。

所以这两人到底来干什么?

这二人原是柳公子的侍女,皆生得高挑妩媚,许是想成为公子的妾氏,欲在公子面前多表现自己,本是年龄不大,却喜浓厚胭脂,徒添了些世俗气。

刚来府之际,阿萍晕倒,扶莫小姐入府的,就是其中一人。

而当阿萍稍得安定,却始终排挤致她暗地里下决心要稳定小姐地位的,又是另外一人。

还好公子成亲约一周后就将二人安排至客房打理琐事。

前几日唤自己去客房,多半也是心里有鬼,她们哪知道阿福是何等聪明,阿福只使了个小机关就让她们乖乖“中招”。

想想还挺痛快。

绿笙说完,就直接把这二人抛给阿萍,顺便使了个眼色。

阿萍就不慌不忙将事务逐一交待,见二人也未用心听,干脆把自己所做零散无关轻重之事全部分配,任由她们去做。

厨子与阿萍熟络,话里话外也为她着想:“阿萍,你怎放心她二人,万一出了差错......”

放在往日,阿萍肯定会亲自上阵、事无巨细甚至全程陪伴,不过她这时候就想起姜大人的话来,这两个侍女居心不良,又不知会在哪里出了乱子,与其操心不如放心。

“她们非新人,大叔尽可相信她们。”

只是此语说完,连自己都不相信。

她就盼着这两位别在饮食里掺和什么奇怪之物,到时候谁都担待不起。

举目望去,姜兴立于院落,正盯着屋檐出神。

难得这位起的这么早!

阿萍走至其旁,温声行礼。

“姜大人,与我讲讲高矛姜氏可好?”

姜兴看向她,默默点了头,接着用上讲故事的口吻:

“恒国建立百年,诸多世族繁荣兴起又逐渐衰落,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之偈。其中以高矛姜氏之消亡最为神秘莫测,据说最后一任家主身居高位,能洞悉未来,先皇以“天师”称之,而后秀王登基,这位“天师”为表对先皇忠心,杀掉反叛的姜氏子弟,后放火烧了府邸,自此再无音讯。”

平平常常,毫无表情,似乎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是心有所想,眼睛深邃,不肯再看向阿萍。

阿萍痴痴听着姜兴所讲,想象那场大火就在此处发生,火舌席卷,逐渐吞没一位老者身影,随之转身,给后人留下一抹神秘笑容。

“就连姜大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吗?”

姜兴摇头:“不知,很多其行踪传言大部分是假的。”

知道对方不愿多答,阿萍也就没再深问:“如姜大人之言,天师是一位忠臣吗?”

姜兴所述与阿萍所知并不相同,少时曾与小姐听过些曲子,还记得有提到天师之名,根据曲词之语,这位“天师”是个乱臣贼子,坏事做尽,连先皇最后身死,都是他搞的鬼。

姜兴听出阿萍重音在“忠臣”二字:“史料之言,多半是当世所载。”

这句话似乎未说完又不想再说,阿萍只感其中苦涩与无奈。

估摸着能做到那么高的职位,岁数应该很大了,阿萍试探问:“那天师现在可还在世?”

姜兴皱眉:“大概去世了吧。”

如此,那此事只要经其族人允许就可以了。

阿萍忽而抬首:“阿萍曾得姜大人指点,如今便当做报答。若哪日姜大人愿意讲,阿萍可将其收集整理,汇成书稿,以说书之言为天师、为高矛姜氏平反。“

姜兴被此语一惊,果然,这个阿萍总是能给自己出人意料的惊喜。

只听阿萍稍作思考:“叫《天师传》如何?”

姜兴眼光一闪,心道哪里有这么简单,随即暗淡下来,嘴上笑意浮现,只是马上又绷起脸:“不必,你还是考虑考虑怎么应付那两个侍女吧。”

明明就很高兴,为什么要如此神秘兮兮的?

阿萍明知故问:“那就有劳姜大人给个指点。”

姜兴正色:“要防其在饮食中作祟。”

阿萍点头含笑,这个她早知道,现在感兴趣的是他的故事:“那阿萍便等姜大人得空了。”

她知道姜兴会答应,不等他回复就美滋滋地返回后厨,见那二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将各种菜品摆盘精致有序,不由愣住。

一人抬目,手下不停。

“过几日便是公子生辰,我等没什么可做的,唯勤加练习,让公子满意便是。”

阿萍闻言一怔,心中竟是说不出的难为情。

难道她和姜大人冤枉这两个人了吗?

“多亏你放心交与我二人布置。”那侍女也说不出是哭是笑,眼中晶莹,“多谢。”

阿萍默默退出房间,自那时起,她便没再多管二人,也许公子生辰后她们便回返,又也许不知会去向何方。

记得公子生辰那日,菜品新鲜、色香扑鼻,得众赞声。单有公子盘中摆一箫,旁坠无穷花。

一寓柳生溟萧之字,一寓舜华永恒之美。恩爱永久,相守白头。

柳公子拥莫小姐入怀,笑看花灯盏盏,似是重回当日相逢。

后厨两位侍女,未施脂粉,朴素动人,笑中含泪,巧手翻飞,一番别出心裁、技艺巧夺天工。

在暗处偷望柳公子幸福之颜,偶尔见公子回眸,两人便欣喜若狂,不敢直接回应,只好暂且避开,过不多时便又开始张望。

姜兴只看了一眼,便感慨着摇头而归。

情不知何所起,但叫痴人执迷。

那晚,柳公子未找二人,未得对话,更未提起过二人名字。

两个侍女对柳先生的感情与徐铭少爷对小姐的感情一样,只是方式有所不同,至于是对是错,是鲁莽还是悲哀,乃至是否对方有所回馈,他们都未曾后悔过。

阿萍便再未见过二人,绿笙说,那二人去了蔚陵宗氏,不会再回来了。

阿萍疑惑:“去做什么?”

记得那时绿笙迟缓了一阵:“细作。”

阿萍不禁暗想自己日后会不会为了小姐成为细作,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柳公子与莫小姐如此恩爱,倒是用不上她。

姜兴铺开纸张,蘸饱笔,稍加构思。

试书《天师传》开篇首句:

以主之命为尊,或不得已欺骗,或忠臣变作贼子,乃至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适逢当世,唯以求实。

再书:

况眼见未必为真,耳听又或为假,心想只得自感,依随岁月之变,公道自在人间。

收“间”字笔锋,不禁笑语写之何用。

“姜大人,此句甚是符合近日心境。”阿萍指着第二句。

姜兴看向阿萍,心中愈发喜爱这小姑娘:“你我独处时,不如换个称呼吧。”

难道要叫大叔?或者,直呼其字耀深?阿萍皱着眉头,觉得好像叫什么都不如姜大人自然些。

姜兴轻吸一口气:“唤我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