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惶惶下并非平静
正午逢雨。
那场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阿萍望着檐下不住滴落的水珠,却不知为何心中慌乱不定。
徐尧大人外出归来后,便跑到檐上独自饮酒。
“每次杀了人,他都会去独自饮酒。”姜兴递给阿萍一个精致的白瓷酒壶,“你要不也来点?”
阿萍本就有些冷,听到“杀人”二字,更觉心慌,接过酒壶,手中一阵温热传来。
是早已煮好的酒。
姜兴坐到廊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闷,只是有的人不想对外人说而已。”
随即凑到阿萍耳边,贴得很近,酒气四溢:“可说或不说,苦闷都依然存在。”
阿萍知晓姜兴一方面是暗道自己担心阿福之事,一方面又感慨他高矛姜氏之出身,好好的一族如今没落,甚是凄惨,遂抱起酒壶,边暖手,边坐到旁边,转了话题:
“师父是如何认识徐大人的?”
姜兴眯起眼睛,似在回忆:“我们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绿笙将姜兴的话语打断,手握纸伞:“徐大人,都淋湿了,会生病的,快下来吧!”
屋顶上的徐尧冷漠地看向绿笙。
一般的侍女衣衫,一般的姿色样貌,多了些精致的打扮,以及一双只望向徐尧大人的纯净眼眸。
徐尧轻微点头,眼神闪过一丝温柔。
姜兴抱起双肩:“你们家这个绿笙姐挺有意思,看得出徐尧还挺喜欢她的。”
阿萍附和点头。
姜兴带上笑意:“看起来你早知道?”
绿笙对徐尧稍一行礼,拿过阿萍手中的酒壶推到姜兴怀中:“文书大人,阿萍还小,不能喝酒,多谢一番美意。”
姜兴笑捧酒壶,边饮边行,直至离开二人视线。
绿笙嘱咐她:“阿萍,以后离他远点,看着就不像好人。”
“绿笙姐对府中上下人等都非常友善,却唯独对姜大人……”阿萍声音渐小,等待绿笙的反驳。
绿笙似是早知道阿萍的问题:“也没什么,就是对走后门进来,还不好好做事的人有些讨厌罢了。”
阿萍尴尬一笑,没有再做回应。
入夜。
宰相府中最深处房间的纱帘外,香炉中燃起助眠之香。
柳大人正闭目养神,转动的眼球却显示其内心并非平静。
管家行礼:“老爷,徐尧回来了,任务失败了。”
柳大人微睁眼睛,看向桌边清水。
“怎么失败的?”
管家略加沉吟,缓缓道已实情:
“宗家使了替身的奸计,徐尧把别人当作威皇子,误杀了!”
“什么?那威皇子呢?”
“不知所踪,多半是被宗家藏起来了。”
老管家深埋头颅,知道后面肯定是一番斥责。
“那二人出城了吗?”
管家无奈,道童中途让人给截走了,他派出去的人想保护那位道长就在巷子里和另外一伙人起了冲突……后来道长也让人截走了。
这样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还……没有消息。”
柳大人扶额:“你们能干出让老夫放心之事吗?”
“老爷莫急,我已安排二名侍女进入宗府,这样便能早些探听出宗府的消息。”
柳大人眉目略有舒展:“去吧,另外老夫要那二人平安的消息,你安排徐尧去打探。”
管家刚欲点头领命,却忽听窗边有动静,当下略沉声音:“谁?”
只听一声猫叫传来,方才踏实。
屋外。
姜兴与阿萍蹑手蹑脚离开。
半晌,姜兴确保两人都安全了,才幽幽发声:“你学猫叫一点都不像。”
阿萍看着姜兴,有点后悔为什么碰到他偷听老爷谈话不去举报,为什么还要学猫叫救他,为什么还想编纂《天师传》让他开心起来。
虽然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她还是禁不住好奇,问:“师父你是不是细作?”
姜兴很是镇定:“不是。”
阿萍抿了抿嘴唇:“那你偷听老爷和管家说话干嘛?”
姜兴反问:“我作为文书,跟随与记录大人谈话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句解释完全经不起推敲,可一本正经的也太好笑了吧。
即使他是个细作,也不像是个优秀的细作。
她不依不饶:“师父你都记录什么了,给我看看。”
姜兴也有话说:“你打扰到我了,没听清。”
阿萍忍住笑:“哦,那方才老爷说要护二人安全,说的会不会是那位道长和云儿?”
姜兴随口接上:“他二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大人应该不至于如此关心。”
阿萍噗嗤一笑。
看来听得很真切啊~
姜兴狠瞪她一眼,吐了句“无聊”便甩袖而去。
......
宗大人官居一品枢密使,宅院阔气,亭台楼阁,适逢降雨,又如水洗般透亮。
大人膝下有二子一女,方才的男子便是其长子宗德,善出奇谋,几年前娶邻国公主为妻,以此促成两国友睦。
宗顾是宗家次子,其相貌之英俊早在街头巷尾传得神乎其神,只是因体弱,未动过娶亲念头,作为富贵闲人,其除了舞文弄墨、习武强身之外很少出门。
此时宗顾外出,宗大人心生疑虑,回府后便请来宫中太医瞧脉,可太医依旧直言其活不过一年。
宗大人未对宗顾细说病情,只轻拍其肩膀,郑重问:“你此番出府,都做了些什么?”
宗顾对自身病情早已明了,此时回答:
“北纳公主已到我大恒,借此与其相熟,或对宗家有利。”
宗大人悲从中来,本未指望自己儿子能有何作为,却未料他考虑如此深远,一时间叹若太医所言为真,未免太过可惜,想到此处,双眼已泛起泪光。
宗顾轻声安慰:“爹,郎中曾道我已无法起身,可我不是好生站在这里吗?”
宗德看向二人,暗暗收拢掌心成拳。
此时侍从传话,说有位老人要见大人。
宗顾见老人神色严肃盯着门口,腿伤经草草包扎,已有血渗出,遂出来相迎:
“老人家,找我爹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伤养好再说。”
老人抬目与宗顾对视,轻巧吟出:
“修罗一战险还身,
持剑童子下凡尘。
纵使今朝无限好,
古来长久有几人?”
宗顾闻听,欲扶老人的手猛地一颤,半僵在空中,笑容逐渐收起。
老人跨步进入,宗顾只感寒气自身旁而过,与之前所见老人气质完全不同,并非杀气,却有种威严在。
宗顾看准时机,掌击老人后颈,老人应声晕倒。他边上前搀扶,边吩咐随从:“他中邪了,扶去休息。”
宗大人看得吃惊,好似从未了解过自己儿子,却听得下人耳语,匆忙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