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电话和三个女人
我不是怕她们凶,我只怕女人唠叨,烦起来没完没了,把我从前做过对不起她们的事一遍又一遍重复,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我听过多少次,她们还是照说不误,我这人最怕女人唠叨(蔡澜语录)。
新年北海道旅行团中,有位高大的男人,常戴黑眼镜,带着个不施脂粉、很漂亮的中年妇女和两个五六岁左右可爱的小儿子,一起参加。
为什么我会那么注意他?都是因为他随身带了三个手提电话,个个都是最新型的,有时在市面上还买不到:全球首部三频GSM900/1800/1900的L2000iMotorola和Ericsson R320,是WAP版的西装王,还有Docomo&P208。
几天下来,和他混熟了,看他一个人坐在酒店大堂,忍不住问他:“在日本只要用PHS系统的手提机就行,干吗带其余两个?”
“习惯了,改不了。”这位姓熊的先生说。
“你是经营手提电话的?”我总喜欢猜团友们干什么的,是个职业病。
“不,不,都是太太送给我的。”熊先生叹了一口气,说话时眼光对准电梯,预防说太太坏话时被听到,“她随时随地要找到我,我跑遍全世界,要逃避她时说系统不同,接不到她的电话,她就给了我三部,任何角落都能和我联络上。”
“但是爱立信那部和摩托罗拉的线路是重复的呀!”我说,“带摩托罗拉和Docomo两部不就行吗?”
“爱立信那部是在香港专用的。”熊先生说。
专用还带到日本来,也真难为了熊先生。我笑他:“你的前科一定不太好。”
“是呀!你怎么会知道?我很倒霉,每次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总被老婆的亲戚看到向她报告,所以我要戴黑眼镜。像上次内地那个小的前往怡东酒店,在车子里就接到她的电话问我和什么人在一起,害得我过了海即刻把小的放在隧道口下车,如果老婆在酒店截住我,就糟糕了。”熊先生一面说一面紧盯电梯口。
“听你的口音不像香港人。”我说。
“我是新加坡人。”熊先生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熊先生指着酒店大堂一角的机器:“我是卖那副波子机里面的圆球玩具的。”
透明的塑胶球中,有各式各样的小公仔。这种东西我小时也玩过,投进一个硬币,用手一拉就出来一粒球,数十年来,还是受小孩爱戴。
“别小看这个球,是宗大生意,全世界都有,所以我要到不同的地方去接订单。”熊先生说。
“厂开在内地?”
“山东。那里的女人一流,你没看过我那小的,长得比巩俐还要好看,不过盯得我很紧。”熊先生说完还是眼溜溜地往楼梯口看。
“那么怕,就别爱定一个,逢场作戏好了。”我说。
“不行。”熊先生摇头,“我是那种有感情才做得出的男人。”
我笑了出来:“听起来好像是女人的对白。”
“我不是怕她们凶,我只怕女人唠叨,烦起来没完没了,把我从前做过对不起她们的事一遍又一遍重复,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我听过多少次,她们还是照说不误,我这人就是最怕女人唠叨。”
“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发现你太太是一个很大方得体的女人,个性又豁达,看到她都是笑嘻嘻的,不像是注意小节的呀。”我说。
“你错了。”熊先生大叫起来,“越是看起来不像的,越唠叨,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
“老公!”一个女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熊先生回头一看,吓得全身软掉,他一味注意电梯口,没有想到太太从大门购物回来。
“你……你……你!”熊先生只会说一个“你”字。
“我,我,我,我怎么样了!”她笑着问,“你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没有这回事,没这回事!”熊先生结结巴巴,“我哪里吃了豹子胆,敢在背后说你?”
“熊太太,”我说,“他的确没说什么。”
“别维护他了。”她说,“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的脾性?我不会生气的。”
我心想,要是熊先生没有说错,他回到房间就死定了。
“老公!”她向熊先生做了一个媚眼,“看我买了什么东西送给你!”
“等一下再拆来看吧。”熊先生看着那包包装漂亮的礼物,转个话题,“日本人总在这方面下功夫。”
“即刻拆!”她板起脸命令。
熊先生一层一层打开,是最新型的手提电话,有个镜头,可以拍摄和播出对方的影像。
“现在只有日本才用得上。”她说,“明年全世界都有了。”
熊先生脸无血色,说不出话来,我只有打圆场:“熊太太真体贴。”
那个女的懒洋洋地说:“你别‘熊太太’长、‘熊太太’短地叫了,我只是二房。那个大的在新加坡,管得他更厉害,连我都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