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感同身受
沿着绿洲流出的河流走了整整一日，眼看天色渐晚，华甄找了处可以避风的地方落脚。她到河边蹲下，水里浮现出自己的倒影。见河中女子满脸灰尘，头发微乱，华甄暗叹了口气，捧起水给自己擦脸，清凉的水拂过脸庞，洗去了一天的炎热，鬓角的头发沾水后贴在脸上。她不禁有些发怔，她会看天辨识方向，可是怎么找到凌琛？怎么越过茫茫大海呢？华甄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一丝茫然无措渐渐浮上心头。
身后，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华甄回过神来，她警惕起来。心道完了，是野兽。
动物恐怖的吐呐声就在身后，身体感应到危险，汗毛开始不自觉一寸寸炸开。华甄一时不敢动，僵着脖子缓缓回头，只见树下一只似狼非狼的相貌奇特的野兽呲着嘴，露出又尖又长的獠牙，正用困兽般的眼神看着她。
一人一兽对峙着，华甄连呼吸都屏住，悄然将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可恨此时能防身的，只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就在这时，野兽突然嘶吼一声发起攻击，朝河边奔了过来。
脑子里刹时间一片空白，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华甄没见识过，不敢说已应对自如，但至少不会这么慌张，可是面对凶神恶煞的兽，她该怎么办？
野兽不过瞬间已至身前，她举刀胡乱一挥，野兽发出一声嘶鸣，不知被刺到了哪，她也被扑到了水里。
沉重的抓子踩到华甄身上，华甄一时不可视物，只可隐约分辨出水面外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一阵胡乱疯狂撕咬，好在水下的阻力阻挡了一点它的攻击，华甄脚一蹬，滑进更深的水里，脱离了它的桎梏。
她潜在水里往远处游去，野兽察觉到猎物从脚下溜走，也朝更深的水中扑去，爪子一伸，扫到华甄的后背，她背上登时出现三道血痕。
华甄吃痛，速度不由一减，眼看猛兽就要再扑上来，她破釜沉舟的停下来，捏紧了匕首瞄准它的颈部朝它刺去。
然而匕首还没刺进皮毛，野兽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咆叫，华甄一愣，野兽已栽到了水中，眼看再没有生气。
她自水中站起来，随着视野的提高才看到野兽背脊上刺入的浮笙剑，以及浮笙剑后的凌琛，她一时愣在原地。
“阿甄。”凌琛快步走近，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一直以来华甄都在努力做得更好，也确实做得更好，可是见到凌琛站在她面前后，这段时间所有压抑的情绪、受过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她不禁哭道：“你醒了！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沉默许久，凌琛抱着她，沉声说。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怕，方才那一幕实在心惊，若他再迟一步……他不敢去想。
大战一场，松懈下来后的华甄全身脱力，凌琛托着她，两人上岸，野兽的尸体浸泡在水里，缓缓飘向下游。
入夜后，河畔上点起了一处火堆，凌琛和华甄坐于火旁。
拨开湿漉漉的衣裳时，华甄闭上眼，不禁颤了颤，凌琛敛眉沉吟不语，心疼得不行。被抓得不是很深，但是光裸白皙的背上赫然三道血痕也十分刺目，他温柔备至的给她处理好伤口，后用外衣裹住她。
华甄拢着外衣转过身来面朝着他，看到他在眼前，一瞬间觉得这段时间经历的所有都不算什么了，她不禁莞尔一笑。凌琛却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这一次吻得强势又深入，良久，直到华甄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才松开了她。
彼此的脸近在眼前，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华甄胸口起伏不定，道：“你……”
凌琛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知道了，这里面是你的血。”
闻言华甄怔了怔，随即道：“我们出海时遭遇袭击，又遇到风暴，后来漂泊到这里，与外界断了联系。这是唯一的方法，无论如何，我都会试一试。”
凌琛盯着她道：“你若心急如焚，又怎会不知我得知真相后是何感受？”
华甄亦看着他说：“我不会有事。”
凌琛深深地看着她，避开背后的伤，又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难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这是凌琛从未被他人所知的一面，华甄亦将手搭在他的背上，心却软得快要化开。她想起对沐春风说过的话……她不做他选，是因为有个人一直走在她前面，失去了亲人、朋友、身份、甚至失去过生命，远远超过了她，却依然逆风而上，扛起了整片天。他闲时谈笑风生，可才华横溢，眼观天下，谋略过人；乐时嘴边会噙着清俊的笑，怒时有锐利深沉的眼；指尖除了落子行书抚琴奏乐，还能持弓握剑独战三军。手里的浮笙剑，一面映着江山社稷，一面映着江湖豪情；一面映着敌人，一面映着朋友；一面是云嚴，一面是凌琛；一面是失去的拿起的，一面是背负的放下的……于是万物皆在手间。
就是这个人，向她伸出了手，邀她携手并进，将她放在心间。
她呢？不知不觉，他也已经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一晚，华甄倚在凌琛怀中睡得安然无比。
翌日，两人重新上路，几日后走出了沙漠，又来到初时的集市上。凌琛惦记着华甄的伤，便找了个落脚之处，顺道置备出海时需用的物品。华甄执意要给凌琛把一次脉，凌琛拗不过她，被坐在榻前。
华甄将手按上他的脉，片刻后抬眸，正色道：“你的身体底子比云昭好很多，此毒解得也彻底，不日便可完全恢复。”她略沉吟一瞬又道，“你原本所中为两个血咒，一个是前不久所中，一个是幼年时所中，我解了你前一个，后一个因还牵扯到浮笙剑，解不了。”
凌琛点点头，不过又回到原本的状态罢了。
想了想华甄不禁又问：“有没有什么方法，既能解了血咒，又不影响浮笙剑对你的作用呢？”
凌琛想了想，敛眉笑着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办法。
于是华甄又有些纠结的问：“那……解不掉，应邪想要你发作就发作吗？”
“是。”凌琛坦诚道。
闻言华甄的脸不禁拉下来，有些失落，有些生气，还有些难过。见她一脸严肃，凌琛却不禁一笑，颇不在意道：“杀了他就好了，再无人能操纵血咒，于我也就没有影响了。”
华甄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这其实也算一种解法……应邪虽强大，但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她抬眸看着他正色道，“我跟你一起，这段时间我操控灵力已比以前灵活自如很多，可以和你一起对付他。”
闻言凌琛却敛了笑意，“不用……”
华甄制止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整个人渐渐沉了下来，沉默一瞬后才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沾染上鲜血，也不希望我因为仇恨去进行报复，可是凌琛，我们已经流了很多的血了，我不能再假借他人之手……经历了这么多后，死已不可惧。”她回望他，“我要的不是永远躲在你的保护之后，而是跟你一起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