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烙货类
糖酥火烧——强健了自尊心的糖酥火烧
原料 面粉、老酵、什锦馅、碱面、花生油、水
特点 颜色金黄,皮酥馅甜软,层次多清晰,味道香甜。
人真正的强大,不是担心自尊心受伤,而是抛开自尊心,做好每一件小事。
我跟师父学了烙烧饼的手艺,一干就是四十多年,而且还成了“老北京烧饼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是这门手艺改变了我的命运和人生轨迹。但是,我跟师父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却是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自尊。
我上班真正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和面,是生火。
我的同龄人,有的在学校里教书、有的在工厂里生产,而我,蹲在寒冷的地上,生火。
我的自尊心,一瞬间千疮百孔。
其实,生火的流程不难,我插队的时候,见过,也操作过。第一步掏炉灰。第二步把烧红的煤放在炉膛的最下面。第三步,上面码放生煤。
但是跟饭桌差不多大小的大方块炉子,我真没见过。用的是硬煤,不是家里常见的蜂窝煤。
当时的我明白,要搞定这个大炉子,很难。生了几次火,都灭了。鼻子下面都是黑的。我觉得很丢脸,我很想放弃。
我想回家。
恍惚间,听见师父说了一句话,直到现在,我还印象深刻:“别看不起生火,什么干好了,都是一只手遮脸——独挡一面”。
后来我明白,在工作的环节中,只有小职员,没有小角色。炉子生不好,直接影响所有人这一天的工作。炉子生的又快又好,是一件惠及所有同事的事情。这是一门技术。
我仔细观察后,总结了经验:要把大块的煤放在下面,小块的煤放在上面。最重要的是,已经烧红的煤一定要码放均匀。
这样,我做到了生火又快又干净,鼻子下面除了微笑,没有别的。
谁承想,这一来,我给大家留下了好学的印象,以后,我也比别人多了几分机会。
比如,北京开人民代表大会,需要从全城的饮食单位里,抽调人手来完成服务的任务。大家就都推荐我去。因为,给人民代表做饭,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要拿出我们的最好水平,最讲究的手艺。所以,单位专门派我学习了一品烧饼的制作方法。这道小吃,平时我们不怎么做,更不怎么卖。
这个一品烧饼,有个“减配版”,叫糖酥火烧。
糖酥火烧和一品烧饼有个最大的区别——一个是烙,一个得炸。
糖酥火烧是烙的,一品烧饼是炸的。
它们俩有个共同的难点,就是开酥。
开酥一般学白案的厨师都会,就是用油和面,让面变成油酥面,然后经过擀、卷,让面团分层。
说起来容易,但是对我的要求是,要让烧饼外表完好无损,一咬开,哗啦哗啦掉酥。而且每一层酥,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重要的是,这是清真小吃,要用素油。
这些在当时的行内人看起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我做到了。
用花生油开酥,会有味儿,我就大胆使用了色拉油。
开酥的小吃,时常会出现粘牙的不好体验,我拿出当年琢磨生火的劲头,发现了一个秘密。和面的油,如果温度合适,把热油浇进生面粉,油就能把生面粉烫熟了,这样开酥的面就利口,不粘牙。
开酥的层次越多,点心的齿感和口感就越地道。因为热气在每一层里循环,层越多,受热越均匀,每一层越薄,越不容易窝油夹生,水分越少,越酥。
掌握了这个要点,甭管是烙还是炸,不论是白糖馅儿,还是加果脯、坚果。对于我的服务对象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顶级享受。
我在圈儿内,开始有了名气,得到了前辈的认可、同辈的尊重。曾经在1975年那个寒冷的早晨,蹲在地上暗自神伤的自尊心,砰砰、砰砰的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