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七首）

其一（舞裙香暖金泥凤）

舞裙香暖金泥凤①，画梁语燕惊残梦。门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

愁匀红粉泪，眉剪春山翠。何处是辽阳②？锦屏春昼长。

【注释】

①金泥凤：以金粉装饰的凤形图案。金泥：即泥金，以金粉饰物。

②辽阳：地名，在今辽宁省辽阳市南。这里代指征戍之地。

【译文】

舞裙上弥漫着浓浓的暖香，上面还有以金粉装饰的凤凰。画梁上春燕呢喃低语，又惊醒了一场春梦。门外柳絮纷飞，我的郎君依旧未归。

含愁重匀被泪水打湿的红粉妆，紧锁的双眉凝望着远处春山的黛绿。那辽阳到底在哪里？画屏里的春天又为何如此漫长？

其二（柳花飞处莺声急）

柳花飞处莺声急，晴街春色香车立。金凤小帘开，脸波和①恨来。

今宵求梦想，难到青楼②上。赢得一场愁，鸳衾谁并头？

【注释】

①脸波：眼波。和：带着，随着。

②青楼：豪华的楼房。此处指车中女子所居的楼。

【译文】

柳絮纷飞的地方传来了急促的莺啼声，无边春色中晴天的街边停下了一辆华美的马车。只见楼上的女子掀起绣凤的窗帘，飞来含恨的眼波。

愿今宵能在梦中与她相会，只是始终难以等上那豪华的闺楼。怕只是白白的相思只能赢来空空的忧愁，谁知她那鸳枕绣衾边，会与谁并头相依？

其三（玉钗风动春幡急）

玉钗风动春幡①急，交枝红杏笼烟泣。楼上望卿卿，窗寒新雨晴。

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何处有相知？羡他初画眉②。

【注释】

①春幡：彩胜一类的妆饰品。

②他：指张敞。画眉：用汉代张敞为妻子画眉的典故，比喻夫妻恩爱。

【译文】

玉钗上的春幡在暖暖的春风中急速飘动，那满枝头的杏花好似在烟雨中哭泣。站在楼上盼望着心上的人，任初晴的湿寒袭进绣窗。

锦被蒙在熏炉上，绣帐上的鸳鸯还在交颈而眠。相知的人你在何方？

只有像张敞那样为妻画眉之人。

其四（画屏重叠巫阳翠）

画屏重叠巫阳①翠，楚神尚有行云意②。朝暮几般心，向他情漫③深。

风流今古隔，虚作瞿塘客④。山月照山花，梦回⑤灯影斜。

【注释】

①巫阳：巫山之阳。宋玉《高唐赋序》中描写楚王梦与神女相会高唐，神女自谓“旦为行云，暮为行雨”。

②楚神：楚王与神女。行云意：指男女合欢。

③漫：徒然，枉然。

④瞿塘客：李益《江南曲》云：“嫁得瞿塘客，朝朝误妾期”。瞿塘：长江三峡之首，在四川奉节县东。

⑤梦回：梦醒。

【译文】

画屏曲曲折折，巫山之阳一片翠绿，神仙还有儿女之情，何况人世间呢？朝朝暮暮几番变心，白白地对他用情那么深。

风流情意古今早已不同，可叹自己虚许了瞿塘客。室外山月通明，映照着山花，梦醒时分，身边只有斜斜的灯影。

其五（风帘燕舞莺啼柳）

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钗重髻盘珊①，一枝红牡丹。

门前行乐客，白马嘶春色。故故②坠金鞭，回头应眼穿③。

【注释】

①盘珊：即盘桓，盘旋环绕。髻状如盘，称为“盘桓髻”，又称“盘髻”。

②故故：故意，偏偏。

③眼穿：即望眼欲穿。

【译文】

风吹绣帘，燕舞翩翩，莺啼柳绿，梳妆台前一双纤手正在梳理鬓发。盘桓髻上金钗闪耀，妆后的人儿美如一朵红牡丹。

游冶的少年在门前徘徊，白马频频嘶叫着春天。他故意假装把马鞭掉在地上，趁机回头再把她多看几眼，恨不得把双眼望穿。

其六（绿云鬓上飞金雀）

绿云鬓上飞金雀，愁眉敛翠春烟薄。香阁掩芙蓉，画屏山几重。

窗寒天欲曙，犹结同心苣①。啼粉涴②罗衣，问郎何日归。

【注释】

①同心苣（jù）：即同心结，相连锁的火炬状图案花纹。古人常用以象征爱情。

②啼粉：指眼泪带着脂粉一并流下。涴（wò）：污，弄脏。

【译文】

乌云般的发髻上钗头的金雀展翅欲飞，在春天淡薄的云气中她愁眉紧锁。闺阁里她合上芙蓉镜奁，凝视着画屏上的重重峰峦。

寒冷的窗外天快要亮了，她还在绣着同心苣。泪水和着脂粉染湿了身上的罗衣，心中在问心上的人，何时才是你的归期？

其七（玉楼冰簟鸳鸯锦）

玉楼冰簟①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②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③，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④，尽君今日欢。

【注释】

①冰簟（diàn）：竹凉席。

②辘轳（lù lu）：井上汲水设施。

③漠漠：弥漫的样子。

④拚：舍弃。

【译文】

华美的楼阁里，清凉的竹席上，鸳鸯锦被下，脂粉和着香汗湿透了山枕。突然窗外响起辘轳汲水的声音，惊醒了温柔乡里的这对鸳鸯，女子微蹙黛眉，双眸却又含着笑意。

浓浓的柳荫里晨雾弥漫，女子发鬓散乱，蝉钗也掉落了。她一定是拚却了一生的激情，才博得郎君一宵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