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瞩目的慈善之都

在浩渺的太空中，有6颗与慈善之都宁波有关的行星，其中一颗叫宁波星，另外5颗分别以5位宁波籍人士命名，即邵逸夫星、王宽诚星、曹光彪星、李达三星和谈家桢星。宁波注定“夫唯大雅，卓尔不群”，连城市的名字都直接出自皇帝之口。据明嘉靖《宁波府志·遗事》记载，明代初年鄞县（现为宁波市鄞州区）人单仲友住在万寿寺西，以诗闻名。洪武年间，他被要求到京城献诗。借着皇帝对所献之诗满意的机会，提出本府（明州府）与国号（明朝）相同，请求改换名称。朱元璋听了眉开眼笑，脱口说道：“彼处有定海（镇海），海定则波宁，改明州曰宁波府。”顷刻间，世界上多了一个新词——宁波。执政者从来以稳定为天下第一要务，想的是王权如何传承千秋万代，于是中国的地名中多了些“宁”“平”“安”“定”之类的吉祥；宁波人则还给世界一个惊喜——以低调务实的行为方式，把始自洪荒的古越义乡演绎为今日的慈善之都。

宁波这座令世人刮目相看的城市有着独特的城市基因组合，基因密码暗含在一首20世纪曾在宁波广为流传的民谣《小白菜》中。

小白菜，嫩艾艾，丈夫出门到上海，上海末事带进来，邻舍隔壁分点开。

小白菜，嫩艾艾，丈夫出门到上海，廿元廿元带进来，介好丈夫哪里来？

密码破译点有两处，一处是“上海末事带进来，邻舍隔壁分点开”，一处是“廿元廿元带进来，介好丈夫哪里来”。前者可破译为与人为善习俗，后者可破译为崇商重商传统。简而言之，善与商成为这座城市的独特亮色。千百年来，善以商为经济基础，以家庭为原点，以血缘乡情为网络，逐渐形成了宁波普世为善之风。

宁波是一座与海密不可分的城市，先民的海上活动源远流长。距今7000年前，河姆渡先民的活动范围就由江河向大海拓展，因而宁波成为与世界接轨最早的地区之一。龚缨晏教授研究发现，欧洲人最早知道明州（宁波旧称）应是在公元14世纪，第一个把明州介绍给欧洲的是意大利传教士鄂多立克（Friar Odoric,1265—1331），明州最早出现在《1375年加泰罗尼亚地图》这幅世界地图上。地图绘在羊皮纸上，彩色，用金叶装饰，一直珍藏在法国皇家图书馆，被誉为“中世纪最好最丰富完备的一幅世界地图”。

在宁波市东南，距城区仅7.8千米，有被称誉为“西子风韵，太湖气魄”的东钱湖。东钱湖是上古时期形成的海迹天然澙湖，经历代开浚更具风采。唐天宝年间鄮县县令陆南金率众修筑坝堤，此后王安石、李夷庚、吕献之等历代地方官除葑清界，增筑设施，使之成为综合利用的水域。东钱湖有一处称为陶公钓矶的著名景点，是纪念古代慈善家范蠡的。相传范蠡是春秋后期越国重臣，曾帮助越王勾践复国雪耻，后来乘扁舟流落江湖经商，变姓易名为陶朱公，在商业经营方面颇有一套成功经验。陶朱公人富志更高，几次将经营所得巨额钱财接济穷人。《史记·货殖列传》说他19年间3次获得千金之富，但3次均将钱财接济穷苦人。

有研究者称范蠡为商圣，其实称他为善圣同样贴切。范蠡是一位传奇人物，与西施的情缘不过是英雄美女模式的演绎，“陶公钓矶”也说不上有多少历史依据。彰显财富的最好方式是把财富投入慈善事业中。显然，范蠡就是这样一位慈善家。

由镇海籍港胞哲夫（本名孙志坚）主编的《宁波旧影》中有一幅画名为《来自定海的囚徒》，为当年英国茶商督查华纳·瓦恩汉所绘，画面中一名清朝小吏押解着来自定海的戴枷囚徒。枷是古代刑具，用于押解罪犯，类似手铐。枷用木板制成，中间留孔，可容头颈和双手置入。枷板上贴有封条并写着罪犯的名字和罪行，押解的过程也有震慑和羞辱罪犯的用意。画中的宁波人对囚徒表露出同情之心，一名中年女子正在给囚徒吃东西，囚徒因感恩跪地接受。更为感人的是一名孩童在一旁用力地托着沉重的枷板，以帮助囚犯减轻负重，方便就食。对囚犯尚有如此同情之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宁波人的向善心态。

《大学》载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宁波人的善体现为一种义务与责任，而善的起点是家。据《蒋樗庵集》记载，宁波城区义士裘望亭是明万历年间人。哥哥裘忆亭是诸生，娶陈氏为妻，生有四个儿子，英年早逝。最大的儿子年仅12岁，剩下的几个都还不记事。陈氏的哥哥为了得到一笔可观的聘礼，极力劝说陈氏改嫁。陈氏因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犹豫不决。裘望亭倒是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同意。

因裘望亭一贫如洗，陈氏的哥哥知道他难以养活寡妇孤子，就召集来亲戚乡邻，说：“你想让嫂嫂守节，这是应该的。可是你家地无一垄，你的嫂嫂和侄子还不是等着饿死？这样一来，裘家便没有后代了。不如让你的嫂嫂带着孩子改嫁，把孩子拉扯大，好歹裘家能有后代。”裘望亭泪流满面地说：“我现在的确没有能力养活嫂嫂和侄子，可是我可以每天抱着侄子去讨饭，将剩余的给嫂嫂吃，也是可以活命的。你如果发现嫂嫂挨饿，再提出改嫁的事也不晚。”亲戚乡邻全被裘望亭的真情所打动，改嫁之事只好作罢。

有个人听说了这件事，认定裘望亭是一位义士，主动借钱让他在城西开了一家米店。从此，裘望亭夜里舂米，白天卖米，将赚到的钱养活嫂嫂一家。几年后，裘望亭手里渐渐有了一些余钱，有人劝他娶妻成家，他说：“我要是娶妻生子，必定无法养活两家人。算了吧，哥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没什么不一样的。”于是，他终身未娶。为了避嫌，嫂嫂家里需要钱粮，就让侄子到米店去取，多年未进家门。后来侄子都长大成了家，他仍然独自住在米店里。直到得了重病，四个侄子环跪在床前哭着请他回家。他终于答应了侄子的请求，回到家中。不到半个月，就含笑离开了人世。从这一事例中可以发现宁波人的为善轨迹，从加强自我修养做起，以家庭为行善的起点，逐渐向邻里、故乡、国家乃至天下发散。裘望亭是一个典型的家庭行善者，也是一个潜在的社会行善者。

宁波之所以能成为慈善之都，关键在于有着数不清的社会行善者和潜在的社会行善者。鄞县人施嵋青是宁波商帮人士，关爱同乡，热心慈善，是一名社会行善者。1910年联合钱达三、朱葆三、孙梅堂等人捐资重建1909年慈溪人洪宝斋在上海汉口路创办的四明旅沪同乡会，在上海福州路设立事务所，并改名为宁波旅沪同乡会。1911年在宁绍商轮公司与英商太古公司的票价竞争中，参与组织宁绍航业维持会，自捐银500两。1912年5月去世前，施嵋青遗命将家产价银数万两全部赠予宁波旅沪同乡会。宁波旅沪乡人对施嵋青充满感激，为了纪念这位社会行善者，宁波旅沪同乡会每年春秋两季都要举行公祭。

宁波慈善文化有着极强的感召力，无论人们来自何方，一旦进入宁波这个巨大的慈善场，就有可能被感化为慈善天使，原本处于潜意识中的慈心善愿会充分释放。南宋初年从北方避难而来的士大夫，有些很快就参与当地的慈善活动，有的甚至成为领军人物。据《攻媿集》记载，楼钥父亲的朋友李宗质，南宋初年辗转经四川、江浙而定居明州，“先世旧物，不遗一簪”，历经艰辛而后“生理颇裕”, “时出其余以济人，遇岁寒，散廪以食贫者”。楼钥尊之为前辈的王伯庠，其父王次翁避难南来，于绍兴初年曾任执政，致仕后定居明州。王伯庠“疏财好义，不计家之有无，义所当为，无所吝惜”，明州的义事原本由汪思温主盟，汪思温去世后，“公实继之，缓急叩门，视所请曲为之经理，故乡人尤归心焉”。

外来工属于弱势群体，难以有归属感和认同感，可是在宁波这片充满慈爱的土地上，外来工受慈善风气的影响而成为行善群体。2005年，20岁的余姚女孩金靖靖幼师毕业后，找了一份幼儿园教师的工作。没想到上班一个月后，就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母亲谢爱珠一心想治好女儿的病，3年中共花去30多万元，几乎倾家荡产。与谢爱珠一起共事的60多名外来工听说了此事，连夜行动起来，1万多元钱当晚就送到了医院。2007年6月，60多名外来工再次捐出4000多元。

值得一提的是，来自安徽的外来工许雪英在两次捐款活动中第一次捐了100元，第二次捐了200元，还独自悄悄送去1万元，而她一个月的工资仅有1000余元。外来工无私捐助金靖靖的感人故事，展示了人性中最善最真的美好部分。当功利与世俗正在不断动摇着本来的善，当防范与警惕正在腐蚀着本来的真，当泛物质的价值观正在影响着本来的古道热肠，金靖靖的命运，60多名外来工的善心，许雪英的真诚义举，有着别样的人性审美意义。人们没有理由不为新宁波人喝彩，没有理由不为慈善之都宁波喝彩。

宁波闲话说，好事弗可错，坏事弗可做。只要用心，就会发现善心涌动在宁波的每一个角落；只要用心，就会听得到宁波人内心里善的旋律。宁波是慈善之都，宁波人的善心飞向四面八方，感动了许许多多的人。在宁波小额慈善基金名单中，有一个基金名称非常特别，由字母“Keneng”组成。该基金的设立者，是来自澳大利亚的乔·米歇尔。她也是宁波首位外籍小额冠名慈善基金的启动者。

2013年10月11日，正是“菲特”台风肆虐期间，乔·米歇尔蹚过积水，来到宁波市慈善总会。由于中文不太流利，她用半英文半中文的表达方式，还结合手势，才把意思表达清楚，要设立一项基金，用于助学、助医和救灾。签完协议，放下2000元钱，她高兴地离开了。米歇尔一家是2011年到宁波的，丈夫是工程师，她在华茂外国语学校找了份教职工作。

2014年3月，米歇尔带着学生夏奈再次来到宁波市慈善总会，向基金捐入9903元善款。其中7000元捐给聋哑学校的孩子，2800元捐给癌症患者。5月，她托朋友送去满满一车玩具和文具，捐给幼儿园的小朋友。除了运作基金，米歇尔还常到鄞州的民工子弟学校，义务帮助孩子提高英语能力。有时，还带上华茂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一起给孩子上英语课，让学生来帮助孩子。

米歇尔认为，慈善就是一个人如何对待自己，就应如何对待他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别人反过来也会帮助你，就像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她还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希望Keneng基金能从宁波走出去，成为宁波和澳大利亚之间的爱心桥梁，让在澳华人华侨、澳大利亚人也参与进来，“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愿意为之竭尽全力”。

执着的宁波人在慈善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宁波籍慈善家层出不穷，人们时常想起一长串耳熟能详的名字，朱葆三、吴锦堂、虞洽卿、王宽诚、邵逸夫、包玉刚、赵安中、陈廷骅、曹光彪、朱绣山、李如成、储吉旺等；宁波人受宗教文化影响，有隐名行善的习惯，以“顺其自然”“我想”“于遥”等为代表的宁波隐名行善群体已成为中国慈善界一道独特的风景；在宁波慈善金字塔的基座，则是令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羡慕不已的普世为善群体，百万市民虔诚行善足以“惊天地，泣鬼神”，而这才是宁波最为宝贵的财富。

德国地质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Ferdiand von Richthofen）说：“沿海有特殊种族，如宁波人。宁波人勤奋，奋斗努力……尤其是商业中的宁波人，完全可以和犹太人媲美。”世人将会惊喜地发现，在中国东海之滨有一座慈善之都，那里的宁波人执着向善。一座城市不能没有文化，不能没有特色，更不能没有记忆。文化有历史的遗留，特色更需要精心培育。人们佩服宁波人世世代代传承宁波慈善文化，人们更羡慕宁波人每天生活在温馨祥和的慈善之都宁波。大批慈善家的出现彰显了宁波人的崇高，向善风气的形成佐证了宁波人的伟大，这一切令人向往却难以被复制。如果当真能够跳出作为一个微观个体的狭隘视角和悲喜体验来看待这一切，世人定会为慈善之都宁波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