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二月/未知行动
子夜时分/后车厢卧室
寂静的黑夜中,秋雨默然独坐在床边,满脑海里都是诗然那道凝重深沉的目光。
直至听到外间好像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他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指。那个静静睡在床上的人儿,突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内,竟然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如同黑夜宇宙中倏然划过的一颗璀璨流星,洞穿灵魂般直击在秋雨的心底。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再一次被这种感觉震撼,霍然意识到,宛轻若——出现了。
“怎么是你?”她在黑暗中迅疾地坐起身来,飞快摁亮了床头灯。
“我……”满室突来的耀眼和莫名其妙的紧张,让秋雨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用帽沿遮住眼睛了。因为在这样一双清澈眼神的注视下,任何人似乎都难以遁形,逃不过她仿佛能洞悉人一切秘密的——清冽目光。
厢门突然被拉开,舒云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快步走进来冲着宛轻若温和地笑了笑:“你醒了。”
“诗然呢?”她骤然凝聚的目光犀利又严肃。
“他?”舒云目光躲闪着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微笑道:“他让我告诉你,医院有些急事必须赶回去处理一下,所以今晚特地让秋雨过来陪你。”
宛轻若的脸色瞬间发白,垂眸凝思了许久都不做声。但是伴着她起伏不定的胸口,沉重的呼吸一声接一声,越来越急促。
她突然跳下床,一把拉开书架的门,赤着脚冲进了甬道里。秋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和舒云紧紧跟在了后面。
她跑进画室,打开卧房,在床上拼命翻找着什么。不大一会儿翻到了一部手机,颤抖着手指迅速划开屏幕拨打着一串号码。
话筒内,清晰地传出了一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喘息着咬紧了嘴唇。似乎不甘心,再次又拿起手机继续拨打着。然而得到的,依旧是那句相同的回应。
她握着手机的手陡然垂落,摇晃了一下身体,秋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你还好吗?”
听到秋雨的声音,她似乎有些醒悟,急忙伸出手来:“手机,你的,快。”
秋雨满腹狐疑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见她迅速翻到了诗然的号码拨了出去,但回音依然是无法接通。她立刻转过身朝四处看了看,突然冲到舒云身边,从她的衣袋里胡乱翻出了手机继续拨打着诗然的号码。
无数次的尝试都没有结果后,她无助的跌在床前的地面上,起伏着胸口,目光呆滞的垂望着地面。这样坐了很久,眼里慢慢凝结出两道晶莹的泪。她缓缓抱住了自己抖动的肩,把头埋在了膝上。
这一连串疯狂的举动,令秋雨内心的惊讶伴着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来愈重。他隐隐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正如他所料般在悄悄发生着,却又是她不想让他知道的。
“我想……一个人静静。”她低垂着头,对上前来小声安慰着她的舒云幽幽说道。
秋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一脸担心的跟在舒云后面朝门口迈步,却听到身后传来她微弱的一句:“你……留下,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
夜半/海底卧室
舒云拍了拍秋雨的肩,对他点点头,独自离开了。
宛轻若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肩,从午夜坐到了寅时,又从寅时静静逝去了两个多钟头。
时间在她无言的沉默中持续孤寂着。
那样的无助与悲伤,让秋雨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一贯冷漠却有着强大气场的第二人格,从未曾有过的柔弱。
这种柔弱,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想将她拥在怀里安慰保护的冲动,但他犹豫着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独自消弭悲伤。而他,却是连动都不敢挪动一下脚步。
无言的寂静让夜的空气愈发冰冷,她光着的白皙脚面逐渐发青。垂在膝间的发丝,在冰冷的夜里如绸缎般光滑柔软,使她抱着的单薄双肩愈发颤抖的厉害。
秋雨四下里寻了寻,在床边看到了她那件宽大的披风,便迅速抓过来,裹住了她透着寒气的身体。
“谢谢!”
披风下瘦弱的肩猛地哆嗦了一下,喟然发出了一声低语。
秋雨突然间就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勇气,俯身一把抱起了她,将她迅速裹进了柔软厚实的锦被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捧起那张精致的脸,紧盯着她失了魂魄般却依然清澈孤傲的眼睛,心痛道:“但是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这根本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
她凝视着秋雨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许久,慢慢伸出手来,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他俊美的脸庞,唇边露出了一个凄切的笑,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道:“还好……你在。”
一滴泪,无声地滚落在她娇柔冰冷的唇边,她醒悟般的收回了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秋雨的心,莫名地就跟着痛了一痛,捏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
宛轻若却突然推开他,摇摇晃晃着下了床。
“你去哪儿?”
“去做我该做的事。”她幽幽说道,不声不响地系好了披风,依旧光着脚,缓缓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到琴室,拿起了那把大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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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海底琴室
琴弦张弛,悠缓舒展。
一首优美的比尔·道格拉斯的《森林赞美诗》,犹如阵阵柔软的风,从秋雨的心头穿过。
她坐在那里,不断的拉着这首曲子,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是要把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通过这首曲调化为一种力量来委婉轻诉,又像是在祈盼着什么。
灯光下,她的身姿优雅唯美得令人心醉。沉静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唇边浮着一丝凄然的微笑,脸颊旁却落满了无声的泪痕。
秋雨独倚在石壁前,沉默无语。
他知道。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种用音乐来宣泄情感的方式,对任何一个热爱又精通音律的人来说,恐怕都是无法抗拒的。她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不能够阻止,也不愿意去阻止,唯有静默相伴。
长久的倾诉之后,琴声渐渐显现出了疲累。当弓弦伴着她柔软的身体一起朝地面倏然跌落,秋雨一个疾步扑上前去,把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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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列车旅馆
黎明的微光渐渐透析着黑夜,宛轻若昏沉的睡着,舒云将守了一夜未眠的秋雨强行摁在客房里休息。
然而他根本无心睡眠,带着种种疑惑,睁大眼睛躺在床上。不大一会儿,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后车厢朝这边轻缓地移动过来,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客房的门半开着,秋雨修长白皙的双手轻轻放在腰间,微侧着身体半卧在宽大、整洁而舒适的床上,安静的就像一本没有打开的书。
台灯的一缕微光打在他如玉般俊美的脸上,那样的温润美好,似乎令谁都忍不住想将他拥在怀里。
宛轻若站在门边摇晃了一下身体,扶住门框,将额头抵在了手臂上,脸上有潮湿一层一层滾落下来,迅速打湿了她半边的裙角。
秋雨压抑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努力保持着这种姿势,他听到了她微微隐忍的嘤泣。
他多么想站起来,走过去,紧紧抓住她,对她倾诉出他内心所有的感受。或许,一切就应该会有一个更圆满的结局。
但是这样坚持着过了许久,他听到她轻叹了一声缓缓渐去的脚步声,却始终都未敢轻举妄动。
他太怕失去了。宛轻若也好,冷沫儿也罢。他想,只要她们都能够这样好好地存在着,似乎就已经足已,哪怕这种存在,是多么的虚无荒谬,令人不可思议。
他被自己这种疯狂却欲罢不能的念头纠结着,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阵突兀又急迫的来电铃声打破了他心内的纠结,他有些焦躁地接起。
“秋雨,抓到那个杀手了!”电话那头是肖磊兴奋的声音。
“你猜的没错,他就是魏坤。不过,他只交代了这次的事情。还有,诗总并没有出现在袭击现场。坐在她车里的是诗医生,他受伤了。”
秋雨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外套便朝车厢外冲去。完全没有发现那双隐在长廊尽头,望着他匆匆离去的——清如幽潭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