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插图本)(童年书系·书架上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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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下非洲

一想到回家,我感到非常羞耻,不仅羞见双亲,也羞于见别人。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好几天,不知道今后该走什么样的生活道路。过了些日子,对灾祸的记忆逐渐淡忘,原来动摇不定的归家念头也随之日趋淡薄,我又重新向往起航海生活来了。于是我开始了不幸的冒险事业,我踏上了一艘驶往非洲海岸的船。用水手们的话说——到几内亚去!

在第一次冒险中,我最大的失误便是没有以水手的身份去搭船。假如我是个水手,虽然工作辛苦一点,但至少可以学到点技术。可现在,我对船上的事还几乎一无所知。

幸运的是,在伦敦,我认识了一位好船长。他曾到过几内亚沿岸,做了一笔不错的买卖。他听我说要出去见见世面,就对我说,假如我愿意和他一起去,可以免费搭他的船,和他一起用餐,如果我想顺便带点货,他会告诉我带什么东西最能赚钱。

我正是求之不得,便带了点货物,上了他的船。我和船长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由于船长的正直无私,我赚了一笔不小的钱。在他的指导下,我还学会了一些航海知识,学会了记航海日志和观察天文。可以说,这次航行使我既成了水手,又成了商人。我赚了五磅零九盎司金沙,回到伦敦后,换回了约三百英镑。

不幸的是,我那位当船长的朋友在回伦敦后不久就去世了,他船上的大副做了船长。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再去几内亚走一趟。我只带了不到一百英镑的货物,余下的两百英镑寄存在船长的遗孀那里。

我们的船航行于加那利群岛和非洲西海岸之间。一天拂晓,突然有一艘从萨累开来的土耳其海盗船,扯满帆追了上来。我们的船试图逃跑,但海盗船比我们快,逐渐逼近了我们。我们立即开始作战斗准备。我们船上有十二门炮,海盗船上却有十八门。下午三点钟光景,他们赶了上来。我们用八门炮向他们开火,海盗船边后退边还击。后来他们从后舷的另一侧靠上我们的船,并有六十多人跳上了我们的甲板。

强盗们一上船就乱砍乱杀,并砍断了我们的桅索。我们奋力反击,把他们打退了两次,但最后,我们的船失去了战斗力,而且死了三个人,伤了八人。我们只好放弃抵抗,全部做了俘虏,被押送到萨累——摩尔人的一个港口。其他人都被送到皇宫,远离了海岸;只有我被海盗船长留下,成了他的奴隶。一下子从商人变成了可怜的奴隶,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真使我悲痛欲绝。这时,我不禁回忆起父亲的预言,我感到,父亲的话应验了。

我的主人把我带回他家中。我满以为他再次出海的时候会带上我,那样迟早有一天会遇上西班牙或葡萄牙的战舰,海盗船会被击败,我也将重获自由;不料他只让我留在他家中,看守花园,做各种苦力活。我整天盘算着如何逃跑,但我孤身一人,根本没有条件逃跑。整整两年之后,情况才有了转机。

这一次,我主人在家里待的时间比以往多,不大出海去做他的生意。据说是因为手头缺钱,他没有为自己的船配备出航所必需的设备。他经常坐一只舢板出港捕鱼,让我和一个名叫佐立的摩尔小孩替他摇船。我们俩颇能得他的欢心,而我捕鱼也确实有一手,因此,有时他就只叫我和佐立以及他的摩尔亲戚莫利一起去替他打鱼。

一天早晨,我们又出海打鱼。海上突然升起浓雾,我们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盲目划船,划错了方向。最后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平安返回。这次意外事件给了我们主人一个警示,他决定以后出海捕鱼时都要带上指南针和一些食品。他的奴隶在长舢板中间做了一个小舱,容得下他和一两个奴隶在里面睡觉,还可摆下一张桌子吃饭。

从此,我们就经常坐这只长舢板出海。有一次,他让我预备了许多食物和枪支弹药,打算和当地几位有身份的摩尔人去捕鱼、打鸟。我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可碰巧客人临时有事,只得取消原计划。不过,他们要来吃晚饭,所以主人要我、莫利和小男孩佐立去打点鱼来,招待客人。

这时,我那争取自由的念头又突然萌发起来。主人一走,我就着手准备起来,当然不是准备去捕鱼,而是准备远航。至于去哪儿,我没有考虑过,只要离开这儿就行。我对莫利说,我们不应当自作主张吃主人的东西,得自己动手准备食物。他马上拿来了一大筐当地甜饼干,又弄了三罐子淡水。我趁他上岸去的时候,赶紧把一箱酒搬上舢板,好像它原来就放在那儿似的。我又搬了六十多磅蜜蜡到船上来,顺便拿了一小包粗线、一把斧头、一把锯子和一个锤子。这些东西后来对我都非常有用,尤其是蜜蜡,可以用来做蜡烛。接着,我让莫利去搞点火药来,说我们要打水鸟。他居然上了当,弄来了一大皮袋鸟枪弹和五六磅子弹。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便出港去捕鱼了。

出港不到一海里,我们就下了帆开始钓鱼。钓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钓到。我对莫利说,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拿什么向主人交差呢?我们得走远一点。他同意了。船驶出了约三海里,我把舵交给摩尔小孩佐立,自己向船头的莫利走去。趁其不备,我把他一下推入海里。莫利是个游泳高手,一下子就浮出了海面。他求我让他上船,并说愿意追随我。他游得极快,眼看就会赶上来。我走进船舱,拿起一支鸟枪对准了他,劝他泅回岸去,并威胁道:“要是你靠近我的船,我就打穿你的脑袋!我已决心争取自由了!”他立即转身向海岸方向游去。

我本来可以把莫利留在身边,而把那小孩淹死,但我不敢信任莫利。莫利去远后,我对佐立说:“假如你忠于我,我会使你成为一个出色的人。但如果你不向我发誓效忠于我,我把你也扔到海里去。”那孩子冲着我笑了。他发誓忠于我,愿随我走遍天涯海角。

莫利在大海里泅着水,我们的船还在他的视线之内。我故意让船逆着风径直向大海驶去,这样,他就会以为我是驶向直布罗陀海峡。到傍晚时,我改变了航向,向东南偏东驶去,张满帆沿着海岸疾驶。以当时的航行速度来看,我估计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就能靠岸,那时我已经在萨累以南一百五十英里之外了。但是我生怕再落到摩尔人的手里,既不靠岸,也不下锚,一口气走了五天。

风势渐渐转为南风,我估计即使他们派船来追也追不上了,就大胆驶向海岸,在一条小河的河口下了锚。我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在什么纬度、什么河流,四周也看不到一个人。傍晚,我们驶进了小河口,决定等天黑就上岸。但天一黑,我们就听到各种野兽咆哮,真是可怕极了!更让我们心惊胆战的是,一头巨兽向我们船边游来,可能是头狮子。可怜的佐立向我高声呼叫,要我起锚把船划走。

“不,佐立,”我说,“我们可以把船向海里移移,那些野兽游不了太远的,它们不可能跟上来。”说话间,那巨兽离船不到两桨远了。我立刻走进舱里,拿起枪来,对着那家伙放了一枪。那猛兽立即掉头向岸上泅去。枪声一响,岸边和海里的群兽都狂呼怒吼起来,那种情景,真令人毛骨悚然。这使我不得不承认,不用说晚上不能上岸,就是白天上岸也是个问题——落入野人手里,或是遇上狮子猛虎,我们都难逃厄运。

可是船上的淡水已所剩无几,天亮后,我们把船向岸驶近一些,两人涉水上了岸。除了枪支弹药和两只水罐,我们什么都不带。我不敢离船太远,唯恐野人的独木舟从河的上游顺流而下。佐立看到不远处有一块低地,就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他飞快地向我奔来,肩上还背着只野兔,原来是他打到的猎物。更令人高兴的是,佐立告诉我,他找到了淡水,而且也没有见到野人。

我们把所有的罐子都盛满了水,又把野兔煮了饱餐一顿,就上路了。在那一带,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人类的足迹。我估计,我现在所处的地区正好在摩洛哥王国和黑人部族居住的地区之间,这儿荒无人烟,只有野兽出没,是猛虎、狮子、豹和其他野兽栖息的地方,不论是摩尔人还是黑人,都放弃了这块地方。我们沿海岸走了约一百英里,白天只见一片荒芜,杳无人迹;晚上只听到野兽咆哮,此起彼伏。

我们离开那个地方后,有好几次不得不上岸取水。有一次是在大清早,我们来到一个小岬角边抛了锚。这时正好涨潮,我们想等潮水上来后再往里驶。佐立的眼睛比我尖,他向我低声叫道:“看,一个怪物正在那小山下睡觉呢!”我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一头大狮子,正躺在山下熟睡呢!我拿起最大的一支枪,对着那狮子的头开了一枪。但那狮子前腿正好抬起,挡住了鼻子,子弹打在它膝盖上。狮子一惊,狂吼着用三条腿站立起来。我急忙拿起第二支枪,对准它的头部又开了一枪,狮子倒下了。佐立跳到水里,游到岸边,又向它的头部开了一枪,结果了这猛兽的性命。

这件事实在只是玩玩而已,狮子的肉根本不能吃。我心里盘算,狮子皮也许对我们有用,便决定设法把皮剥下来。我们两人忙了一整天,才把整张皮剥下来。我们把皮摊在船舱的顶上,两天后就晒干了,以后我就拿它当垫被来睡觉。

这次停船之后,我们向南一连行驶了十一二天,粮食逐渐减少,只得省着点吃。除了取淡水不得不上岸外,我们很少靠岸。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船驶到佛得海角一带,希望能遇上欧洲的商船。我把整个命运都押在这唯一的机遇上了。

下定了决心,又向前航行了十天左右,开始看到人烟。有两三处地方,在我们的船驶过时,有些人站在岸上望着我们,一丝不挂,浑身墨黑。我很想上岸和他们接触一下,佐立却劝我不要去。我驶近海岸,以便与他们交谈。他们跟着我的船跑了一大段路,我看到他们手中都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人拿了一根细长的棍子。佐立告诉我,那是一种标枪,可以投得又远又准。我不敢靠岸太近,尽可能用手势与他们交谈。我打出一些要求食物的手势,他们也表示回去取些肉来给我们。

于是,我把船停下来。不到半小时,他们拿来了两块肉干和一些谷物。我们很想要这些食物,但怎样去拿却是个问题,我们自己不敢上岸接近他们,他们也同样怕我们。他们把东西放在岸上,然后走到远处等待,等我们把东西拿上船后,才走近岸边。我们打着手势向他们表示感谢。

这时,两只巨兽从山上向海岸边冲来,看样子是后一只正在追逐前一只,有一只竟跑到我们的船跟前来了。我一枪打中了它的头部,那家伙挣扎着向岸边游去,但还未游到岸边就死了。

那些黑人听到枪声,看到火光,惊恐得无以复加。我向他们招手,他们才壮着胆子,到海边来寻找那死兽。我找到了巨兽,用绳子把它套住,并把绳子递给那些黑人,叫他们去拖。那是一只满身黑斑的美丽的豹子。黑人们感激万分,马上动手剥皮。他们要送些豹肉给我们,我做手势表示全部送给他们,我只想要那张豹皮。他们立刻给了我,又给了我许多粮食,还抬了一大缸淡水来。

我们告别了那些友好的黑人,一口气航行了十一天,中间一次也没有上岸。后来,我看到有一片陆地。在离岸六海里左右绕过小岬角后,发现岬角的另一边也有陆地。我确信,这儿就是佛得角,对面的那些岛屿是佛得角群岛。但岬角和岛屿离我都很远,如果刮大风,我一个地方也到不了。

我进退两难,闷闷不乐地走进舱房,让佐立掌舵。突然,他惊叫起来:“主人,主人,有一只大帆船!”这傻小子以为他原来的主人派船追了上来,几乎吓昏了头。我跳出船舱一看,看出那是一艘葡萄牙船。我拼命把船往海里开,尽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我虽然竭力张帆行驶,但根本无法横插进他们的航线。我追赶了一阵子,几乎感到绝望了。正当此时,他们好像在望远镜里发现了我们,便落下帆等我们。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拿出旗帜摇起来,作为求救的信号,同时又鸣枪求救。他们看到了信号,就停船等我们。大约过了三小时,我才靠上了他们的大船。

他们用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和法语问我是什么人,我一句都不懂。后来,船上有一个苏格兰水手来问我,我便告诉他我是英格兰人,是从萨累的摩尔人手里逃出来的。于是,他们十分和善地让我上了船,并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拿到大船上。我立刻把我的一切东西送给船长,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船长非常慷慨,他什么也不要,并说到了巴西后,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交还给我。

船长看我的小艇很不错,想把小艇买下来。他这么慷慨大度,我实在不好意思开价,便告诉他,他愿出多少钱都可以。他说他可以先给我八十四西班牙银币,到巴西换取现金。他还想买下佐立,我却不愿意出卖这可怜的孩子的自由。船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这孩子如果成为基督徒,则十年后还其自由。佐立自己也表示愿意跟随船长。我终于同意了。

去巴西的航行十分顺利,大约二十二天之后,就到达了群圣湾。船长不仅不收我的船费,还出二十枚欧洲流通金币买下了豹皮、四十枚金币买下了狮子皮。我变卖物品共得了二百二十西班牙银币。带着这笔钱,我踏上了巴西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