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弟重逢

当晚，古城之中，灯火通明，歌舞翩跹，喜气洋洋。

张飞护送两位夫人的车辇入城后，耐心安抚道：“请两位嫂夫人放心，从咱们这里去汝南，只需翻过一座山就到了。今日可放心在这城中休息，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第二天，突然有哨兵向城中急报：“禀告张将军，前方来了四五十骑人马。他们携带弓箭，正向此处奔来。”

张飞闻言，心中纳闷：“究竟是何人前来？有什么事吗？”

张飞连忙亲自跑到南边城墙观看情形，只见那几十人正在门外下马。人群中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时徐州陷落时失散的糜竺、糜芳两兄弟。

张飞立刻高叫：“来的可是糜氏兄弟吗？”

“正是我们！张将军，果然是你吗？”

“你们怎么来了？”

“张将军容禀，我们兄弟自从和你们在徐州失散之后，一直四处打听皇叔的下落。我们只听说皇叔可能隐居在河北袁绍帐中，又听说关将军投降了曹操。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传闻是否属实，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如离群之雁一般四处漂泊。前几日，我们正在各州四处闯荡，听说这里有座古城，城中有一位山大王正在招兵买马。我们听说此人生得一脸络腮胡须，手下还有不少徐州将士，心想可能是张将军。于是我们兄弟才日夜兼程，赶来投奔于你。”

“太好了！你们来得正巧！我二哥关羽也逃离了许都，昨天刚刚到我这城中。”

“真的？关将军也来了吗？”

“不仅是他，我的两位嫂夫人也在城中。”

“简直太好了！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糜氏兄弟随即进入古城。他们先向两位夫人请安，又拜见了关张二人。一伙人聚在一处，共叙旧情。

两位夫人也向众人讲述了之前的经历，尤其是关羽在许都期间的忠节之举。张飞闻言，十分羞愧。他立刻命人宰杀牛羊，准备佳肴，当晚便在古城之中摆开酒宴，庆祝众人的团聚。

关羽在酒席之中，忍不住慨叹：“倘若今晚主公能在此一同饮酒，那才是最好不过的。如今大哥不在，关某面对这一桌美酒佳肴，也是毫无胃口啊。”

孙乾在一旁宽慰他：“关将军不必烦忧，此处离汝南很近。咱们明天一早便动身，我陪你去面见刘皇叔。”

关羽闻言，心中大喜。第二天凌晨他便与孙乾出发，翻山越岭，直奔汝南而去。

没曾想，当他们赶到汝南城面见刘辟后，却听到刘辟说：“真是不巧。刘皇叔之前确实是在汝南，只不过他四天前就离开了。他见此处人马不足，觉得难以凭汝南之军起事。另外他四处打探不到你们的下落，便动身返回河北了。你们就来晚了几天而已，实在可惜啊！”

关羽闻言，心中失落，只得和孙乾空手而归。这实在让人心中难过。

回到古城后，孙乾又宽慰道：“关将军不用心焦，孙某立刻动身去河北。这次一定会找到主公的。”

张飞闻言，也要跟着去河北，但关羽却是不准：“三弟，你切莫离开。咱们兄弟如今在古城中镇守，也算是有一个落脚之处。你一定要守好此处。”

于是，关羽派孙乾在前，自己则仅带几名随从，一行人又往河北方向追寻刘备而去。

当他们经过卧牛山时，关羽将周仓叫来：“周仓啊，此处由裴元绍驻守，你且前去，替我传个话。”

周仓得令，只身上山，见到了留守山中的裴元绍。此时裴元绍手下已有五百名将士，还有五六十匹战马。

周仓转达了关羽的消息：“关将军此番去河北迎接皇叔。待我们一行回来经过此地时，望你率军相迎为盼。”

关羽派走周仓时，孙乾亦在一旁，他深深钦佩关羽重约守诺、决不食言的做法。

第二天，关羽和孙乾等一行人便抵达了冀州。

到达此处，他们便要进入袁绍所辖之地了。因此，孙乾与关羽郑重话别：“关将军，这几天就委屈你暂住在此等候。孙某一人前去冀州，密会皇叔后，定会设法出逃，与你会面。”

于是，关羽在分别后，与几位手下乔装成商旅模样，来到附近的村庄找地方投宿。

他们来到一处大户人家敲开门，房主为人热情，将他们留下安排房间。经过几日相处，关羽觉得此人正直可靠，便在一次闲聊时，坦诚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房主听说他就是关羽，又惊又喜。他激动地说：“小人也姓关，名叫关定。能与关将军如此结识，实乃缘分。”

关定随即唤来自己的两个儿子，请他们拜见关羽。

关定的两个儿子相貌斯文，颇有家教。哥哥名叫关宁，爱好儒学；弟弟名叫关平，爱好练武。

一连数日，关羽和他的几名随从一直隐居在此处，耐心等待孙乾的消息。

话说孙乾潜入冀州后，很快便觅到刘备的暂居之所，两人悄悄会面了。

刘备听说自己的家眷自从徐州离散以后一直被关羽保护，平安无恙，一方面心中大喜，另一方面，也后悔自己这么早返回冀州，与他们失之交臂。

“如今我再要逃离冀州，真是困难重重。袁绍派人将我严密监视起来，可谓插翅难逃。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刘备心系家眷，一心想要赶往古城，无奈此时行动不自由，难以成行。他左思右想，正在烦恼之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不如向简雍问计。此人智谋过人，而且最近颇受袁绍的赏识。”

于是刘备立刻派人，将简雍请来。

“哦？没想到简雍竟也在此？”

孙乾闻讯，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简雍原与孙乾同朝为官，只因仰慕刘备而赶来冀州相会。他担心与刘备接触频繁会引起袁绍的疑心，因此在人前时刻意对刘备态度冷淡。简雍平时为讨袁绍欢心，积极为他出谋划策，如今在城中做官。

不久，简雍便急匆匆赶来，之后又急匆匆离去。他就在这匆匆一面中，帮刘备出了计谋，助他脱逃。

第二天，刘备依简雍之计，特意去拜见袁绍。

刘备说道：“袁将军容禀，刘某以为如今您与曹操之战，已经陷入胶着局面。你们双方实力相当，难分上下，如此僵持更是难以取胜。因此刘某以为，现在正应该运用外交手段，拉拢荆州刘表。若刘表能够投向我方，那么曹操必败。”

“刘皇叔此言甚是。只不过那荆州刘表怎会轻举妄动。如今老夫与曹操交战，他正好可以隔山观虎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我方更应该拉拢刘表，若是错失了与荆州的联合机会，岂不可惜？”

“这个我自然晓得。老夫早就派人前去荆州游说多次，可是那刘表就是不肯与我结盟。老夫若是再派人去，岂不显得自降身份，有失威望？”

“刘某愿作使臣，前去游说刘表。若是袁将军恩准，刘某必定马到成功。无论如何，我和他同为汉室宗亲，可以攀上亲戚。”

袁绍闻言，沉吟不语。刘备见他已被说动，又进一步说道：“刘某还听说，我那二弟关羽已经逃离许都，如今漂泊不定。若是袁将军派我前往荆州，我定能寻到关羽，将他带来，献于将军。”

“你是说关羽吗？”

袁绍听到关羽的名字，脸色一凛，怒道：“想那关羽斩杀我帐下颜良、文丑两员大将，老夫与他不共戴天。你要将他献给我，是让我将他斩了报仇雪恨吗？”

“非也非也！袁将军误会了。刘某以为，颜良和文丑两员大将好比两头雄鹿，而关羽则如同一只猛虎。若袁将军拿两头鹿去换一只虎，岂不是赚了？”

“哈哈哈！老夫适才是在说笑。想那关羽武艺高强，若能投到老夫帐下，自然是好事。刘皇叔此番愿意前去荆州，替我游说刘表，若能将关羽带来，则是好上加好。老夫求之不得啊，那你速速出发吧！”

“得令！刘某只有一个请求，此番我出使荆州，事关重大，请袁将军命人一定不要声张，切莫走漏半点风声。待我抵达荆州之前，万望严守秘密。”

刘备领命回来，连夜收拾行装，准备动身。第二天凌晨，刘备便怀揣袁绍的亲笔信，打马出城。待刘备走后，简雍便立刻前来面见袁绍，说了一番危言耸听的话语。他说：“属下听说袁将军派刘备出使荆州，游说刘表。属下心中以为不妥。想那刘备性情温和，若是反而被刘表说服，不就会为人所用吗？荆州刘表野心膨胀，又与刘备同为汉室宗亲。袁将军不得不防啊！”

“哎呀！你提醒得对啊。若刘备反被刘表所用，则终会造成祸端。老夫该如何是好呢？”

“袁将军不必多虑，属下这就出发，将刘备追回来。如何？”

“不妥不妥。老夫既然派出刘备，再将他追回，未免有损声誉。”

“既然如此，就请袁将军派我作为随员。属下一路追随刘备，保证让他不辜负袁将军的使命。”

“如此甚好！那你便即刻出发，追赶刘备！”

袁绍说罢，又将过关的契符交给了简雍。当日傍晚，郭图才听说简雍骑马出城，不知所踪的报告。郭图立刻命人查明原委，这才得知刘备早就去了荆州。

“大事不好！”

郭图心知不妙，连忙赶来冀州拜见袁绍。他进谏道：“袁将军啊，刘备此番自荐去荆州，其中必定有诈。那刘备前不久刚刚从汝南归来，皆因他以为汝南的兵力单薄，不足以成就大事。而如今则不同了，刘备此番前去荆州，他绝无可能再回冀州。请袁将军准我前去追击，将那刘备当场斩首，或者捉拿回来。请袁将军下令吧！”

但是袁绍却未同意郭图的建议。因为若是刘备一人前往荆州的话，袁绍可能会疑心，但是简雍设下了计谋，让袁绍以为此事已经处理得当了，便不再多疑。郭图见力劝袁绍不成，只能作罢。

没过多久，简雍便追上了刘备。他们此计配合得十分顺利，两人相见，不由得会心一笑。

因此，刘备和简雍二人顺利地离开了冀州。

孙乾就在前面路上等候二人。当他们汇合后，孙乾便在前面领路，三个人一起来到关定家中。

关羽为首，房主关定以及众手下皆在门前列队，迎接刘备一行。刘备和关羽历尽千辛万苦才兄弟重逢，两人都心酸不已。见面后，二人皆默默无语，泪眼相对。

“你来了！”

“我来了！”

刘备和关羽仅仅简单地打了声招呼。重逢时分，两人纵有千言万语，却是相顾无言。

关定带领两个儿子将大门敞开，引领着刘备进入客房。此处虽是乡下农庄，却饱含热情，布置温馨，远胜于富丽堂皇的宫殿。

待众人散尽，屋中只剩下刘备和关羽两人时，他们才终于泪眼相对。关羽跪倒在地，久久不肯抬起头来，而刘备则将关羽拉起，两人抱头痛哭。

关定在家中摆下了一桌简陋的酒席，席间刘备十分看好关定之子关平。刘备认为他聪敏机智、心地善良。于是开口说道：“我的三弟关羽尚无子息，我看不如就认关平为义子吧。”

关定闻言，很是欢喜。关羽也十分欣赏关平这个年轻人，于是大家一拍即合，将关平收为了义子。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以免被袁绍的追兵赶上。”

大家都表示认同，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匆匆告别，启程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久便抵达了卧牛山。山上云雾缭绕，与他们临行时的景致相同。

关羽曾安排裴元绍率领手下在此迎接，可是当他们抵达时，却发现裴元绍的队伍显现出一派溃不成军的样子。

“你们怎么搞的？”

关羽将乱军中的周仓叫来，开口责问道。

周仓回答：“启禀关将军，我等为迎接关将军一行，今日早早便集合下山。谁料途中碰到一个怪人。此人躺在路当中呼呼大睡，于是裴元绍便上前推搡，还责问他：‘你是哪里来的？怎么大白天竟敢挡我们的去路！’可是没曾想那人跳起身来，一刀便将裴元绍砍死。我们众弟兄见势不妙，纷纷上前围攻。但是那人武艺十分了得，我们几百人轮番上阵，却奈何他不得。他实在是臂力过人，像他这样的勇将真是世间少有啊！”

关羽听罢，提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冷笑一声说道：“此人既然武艺高强，世间少有，那关某倒是要会上一会。看看是我的这把青龙偃月刀厉害，还是他更强。”

关羽说完，一催战马，跃上高地。

刘备也紧随其后，登上了高地。

只见对面山头上立着一人一马，如孤鹰一般，气势非凡。

那人遥遥望见刘备的身影，立刻翻身下马。待到关羽催马赶至跟前时，那人已经拜倒在马前。

“哎呀！这不是赵云吗？”

刘备和关羽见到此人，不由得开口惊呼。

那人立刻抬头，应道：“子龙竟不知，能在此处与你们相见！”

说罢，他喉头哽咽，难以成言。他只是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刘备和关羽，不舍得眨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山赵云，赵子龙。

赵云曾在公孙瓒帐下效力，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他与刘备于那时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赵云曾与刘备的部下一起，在危机之时救下公孙瓒的性命。赵云武艺高强，万夫莫当，大败袁绍之军。只可惜他的时运不济，公孙瓒阵亡后，他便从此四处漂泊。虽然袁绍几次有意将他招至麾下，但赵云信守忠义，坚决不从。其他诸侯也纷纷向他表示诚意，但赵云却始终不为所动。赵云四处游历，期间听说张飞驻扎在汝南古城之中，便打算前往那里。他今日是刚好经过卧牛山，与刘备巧遇。

刘备听了赵云的叙述后，不禁叹道：“刘某今日得与赵将军重逢，实乃天意也。”

刘备还说：“刘某一直记得与你的初次相见，我也记得当时的承诺。你我二人，定能结下交好。”

赵云也感慨道：“子龙时常思念皇叔，更加敬仰皇叔。倘若皇叔肯收留我，子龙必将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刘备先与关羽重逢，又偶遇赵云，可谓心情大好。虽然此时刘备手下尚无兵马，但有了这两员大将的辅佐，如虎添翼，可谓已经坐拥半壁江山了。

不久后，刘备等人便已靠近古城。

哨兵远远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便急忙大声通报：“关将军把刘皇叔接回来了！”

古城之中，乐声骤起。两位夫人立刻整理仪容，款款出迎。兵士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虽然款式颜色各异，但也显得喜气洋洋。张飞整肃了队伍，下令将士们在山门外列队相迎。古城之上，打起的各色彩旗迎风飘扬，显得格外气派。

刘备一行穿过欢迎队伍，进入城中。

“此人便是刘皇叔吧？那位大将便是关羽吗？”

列队欢迎的士兵们，在看见刘备和关羽时，心中都为之一振。他们觉得能追随这样的主公，非常光荣，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乌合之众了。

古城中的奏乐之声响彻山谷，引得鸿雁停驻，燕儿飞舞，一片祥和。

两位夫人首先迎了上去，刘备与她们执手泪眼，不住点头，而关羽看到他们夫妻重逢，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晚，张飞便杀猪宰牛，在古城中大排宴席，庆祝喜团圆。

“人生得意须尽欢！”

关羽和张飞举杯共庆。

“你们现在就得意了？现在才刚刚开始！”刘备说道。

于是赵云、孙乾、简雍、周仓和关平等人都将酒杯举起，他们齐声大叫：“说的是啊！现在才刚刚开始！”

宴席前，刘备还派人邀请了汝南刘辟和龚都，他们接到请帖后皆赶来赴宴。酒席间，他们建议道：“刘皇叔，这个古城地方狭小，防守尚可，却不足以成大事。我等不才，愿兑现承诺，献上汝南城。刘皇叔可移驾汝南城，以谋后计。”

刘备闻言，欣然接受。他只在古城中留了一小支人马驻守，便带领其余人马移驻到汝南城中。

刘备等人自从徐州沦陷后便失散时久。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能重逢于此。回首来时路，他们能有今日的团聚，皆因众人能够坚守信念，卧薪尝胆。因此无论遇到再苦再难的事情，只要能拥有信念，努力坚持，便必定能够成功。刘备身边的人亦如是，他们皆坚守忠于刘备的信义，才能最终相聚一处。

那厢，袁绍在河北左等不见刘备的音讯，右等不闻荆州的回信，心中焦躁。这时有消息传来：“刘备并未前往荆州。他目前率领关羽、张飞和赵云等人，在汝南城驻扎。因此荆州方面一直没有动静。”

袁绍闻讯，大发雷霆。他意欲发兵，前去汝南征讨刘备。

而郭图则规劝道：“袁将军，此时出兵征讨刘备，万万不可。如今刘备虽然叛逃，但他尚不成气候，将军不妨少安毋躁，将他置于一旁。刘备目前只是将军的一时之痛，却绝不会伤及性命。如今将军的心腹大患还是曹操。若将军一直拖延，不与其对战的话，恐怕今后会有性命之忧。”

“此言有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老夫与那曹操一直僵持不下，战事胶着，一时也难将其除掉啊。”

郭图立刻进谏道：“属下以为，荆州刘表虽然兵强马壮，但他心中却无谋略。即使刘表投靠我方，也难以改变战局。此人只知一味死守，贪图安逸，消极避战，不过是个胆小如鼠之人罢了。将军与其耗费心机，联合这个刘表，倒不如拉拢东吴的孙策。东吴坐拥大江天堑，统率六郡，威震三江，不容小觑。而且东吴之地经贸发达，文化繁荣，孙策手下有数十万精兵，一呼百应。若将军想以外交之策扩大邦交，决不可将东吴弃之于不顾啊。”

袁绍欣然接受了郭图的建议。他立刻派重臣陈震，携带其亲笔书信，前往东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