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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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凌城入春

原以为有一场恶战,潮澈却只是在暗鸦的掩护下救走了明如月。

他们也没想过留下明如月,想知道的事都已经有了答案,再留着她也没什么作用了。

在潮澈离开之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析墨也离开了,他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今晚的他,格外安静,安静到都快听不见他尽力隐在角落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那个踏月而来又踏月而归的男子,归属于皎皎的明月。

小客栈也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谧静。

万籁俱寂的时候,唯有杯子相碰的声音犹自清脆。

屋顶上,两人在月光下举杯。

剪影落在坐在不远处高树上的一对兄妹眼底。

“我不喜欢她。”蒙络用小手撕扯着乳鸽肉,往蒙歌嘴里送。

蒙歌嚼着半生不熟的乳鸽肉没有应声。

他当然知道蒙络说的是谁,是那个提着茶水壶往自己杯中添水的女子。

尽管是早先便有所防备,但今夜为了力求真实,她还是受了伤,因故不能放纵自己醉一场。

他无奈地耸耸肩,但望蒙络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会慢慢改变。

可他又不想这个小丫头有所改变,他希望自己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任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恣意欢笑,纵情哭喊,无须隐藏自己的小情绪。

“蒙歌,你说话啊。”蒙络摇晃着蒙歌的臂膀,她的不甘与落寞,似乎在自家兄长眼里只不过是玩笑。

蒙歌侧过头咧着嘴笑起,“你要哥哥说什么?”

“说你也不喜欢她。”蒙络用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戳蒙歌的肩膀。

他将眸光投向那个坐的笔直的女子,喜欢吗?不喜欢吗?

都说不上。

他并不想用这种幼稚可笑的言语去配合妹妹的游戏。

“为什么当初你要给我城西三巷的指引?”云岫忽然问道。

栈渡看向远方,眼里尽是虚无。

“我没有姑娘聪明,若是没能识破大龙虾,岂不是落个大笑话。”

“你和蒙络一样。”

“可爱吗?”

“爱撒谎。”

他讪讪地笑笑,没有答话。

今夜的月色很美。

朦胧的令人心醉。

本就是醉意上了头,再瞧着那一轮蒙了轻纱的月亮,更是不知人,不知己。

他偏过头,看定了云岫。

“云姑娘。”

云岫也微微转了头,挑起她好看的眉毛,似在表达疑问。

“今宵过后,明日便要道别。不知再次相逢是何时。”栈渡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纵然你将与我相忘于江湖,我只望你逢夜雨时心不冷,想越千山时行路易,万花落尽时春常在。”

“感激不尽。”云岫拱拱手。

栈渡唇抿成一线,久久没有下一句。

云岫放下茶杯,伸出一根手指,他迟疑片刻也伸出手指。

两人的指尖相碰,霎时触到彼此的温度,在心上燃放了一场花火。

时间都被定格在这一瞬。

“别忘了我。”云岫轻声道。

她想要起身之时,让栈渡给拽住了手腕,被他大力一拉。

正巧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垂眸,瞧见了她眼中的诧异与慌张。

一笑。

手指抚过她鬓发,埋下头。

唇齿相依,一半是茶水的幽香,一半是离人醉的清冽。

青丝交缠,不知是谁的秀发先散乱开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以及在风中渐渐散去的那句“我真的不喜欢她。”

云岫一阵吃痛,这人竟咬破了她嘴唇!

“这样,你便不会轻易忘了我。”栈渡抹掉唇角的丝丝血迹,“再见之时,我定要同你说道今日的天光与桃枝。”

“……”

云岫望着他跳下屋檐,而后消失在无边黑夜里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居然将那事当真了。

说道又能如何?

难不成真要她与他私奔不成!

耳根发烫,她冰凉的手按在唇上的小口,暗自责骂自己,还顺道问候了栈渡的族谱。

……

凌城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入春。

以天为被,以青瓦为床的云岫在熙熙攘攘的市集叫卖声中用力睁开了眼。

举起还有伤的手,看看被血染透的白纱。

她往后院里跳。

壮小二正好在给驴子刷身子,他对这头驴是用了十二分心力去爱护的。

“姑娘,你起得晚了些,最后一碗稀粥我已倒给了驴爷吃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只能用狰狞形容。

她递了一块银子给壮小二,“得空给我买几匹马。”

壮小二唯唯诺诺地接下了这个活。

云岫回房让点绛将伤口仔细处理了,又去到徐清慧房中安抚她一阵。

徐三小姐毅然决定遁入空门,为死去的环儿日夜祝祷,以偿犯下的罪孽。

云岫不置可否,毕竟自己才能决定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徐清慧将刘家大少曾经赠给她的佩环转送给了云岫。

壮小二买的马也齐活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安顿之后……

马匹不见了,仅剩下两堆鲜绿色的马粪。

云岫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幻数次。

“杀千刀的!”心底那团火腾地一下便涌出喉咙。

云岫原打算多备几匹马,给喜欢捉弄人的兄妹俩也准备了,不至于被一扫空。

可这俩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还记挂着当初的“谢枣”一事,又牵走了她的马。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还将凌城大大小小的马店都洗劫一空。

如何到下一城也是一个问题。

眼前浮起一个画面,病恹恹的老驴驮着自己,左摇右摆,走了好几天还未出凌城。

辘辘的车轮响声唤回了她飘忽在外的思绪。

躺在牛车上出城也不错。

至少在她叼着随手拔的嫩草,望着天空之时,如是想着。

云朵很酥,很软,像……

像……

她喉头一紧。

有一人高头大马,漾着潋潋春意的桃花眼含笑。

后边是蒙络背靠着蒙歌稳稳坐在马背上,手里攥着好几匹马的绳。

“久别又重逢。”栈渡故意在“重逢”二字上加重了音。

“昨日才见过。”

云岫懒懒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快要烧着的脸埋在稻草堆里。

“天光云影,马背上有大好的风景,难道云姑娘只愿窝在稻草里晒太阳?”栈渡朗声问道。

草白色的衣袂翻飞,云岫落在了蒙络身后的一匹马上,用一只手拽过缰绳,喝道:“驾。”

她任由马撒开腿儿跑得飞快,避免被人瞥见了那抹不正常的红,以及谈及天光与桃枝之事。

蒙络拍拍马屁股,冷冷道:“我不喜欢她。”

栈渡扬起马鞭,往一骑绝尘的方向追去。

扬城。

城门口。

值守的官兵要求出示路引。

矮胖士兵皱起眉,将云岫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你就是云岫?”

“我就是云岫。”

“姑娘,得罪了。”

话音刚落,领头的小军官命人收押云岫。

“是为何事?”云岫不解地问道。

“云姑娘涉嫌一桩大案,本官奉命将你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