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袁洁宁来了
眼看就要近圣诞了，早晨起来裹着被子趴在窗户上向玻璃上吐一口气，就能瞬间蒙蔽了视线，把外面凛冽的寒风、干燥的空气隔绝开来，顿时整个屋子也觉得暖了不少。
夏秋季还在窗台上畅意的绿植们这会儿全堆在了床边的书桌上抱团取暖，占据了图书原有的根据地。开始看着怎么也不顺眼，日子久了倒觉得它们可爱的很。
按自然常理，植被的生死全在天，可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掌握了很多动植物的生死簿。
就比如这些绿萝们，如果放在冷冽的寒冬里接受大自然的考验，能活下来的一定是体魄健硕的。但现在它们都可以安安心心呆在这温暖的空调房里，不用挨冻挨渴，想睡就睡，出太阳的时候还能去享受日光浴，何其美哉！
人就不一样了，没有人能一辈子照顾谁，即便是孩子也终有长大的一日，要去迎接风吹雨打。想到这里，莫离不禁有些伤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喃喃地说道。
“宝宝啊，宝宝，妈妈真想永远这样保护着你。像保护这些绿植一样，冬天不让它们冻着，夏天不让它们晒着，雨天不让它们淋着。你看，它们多可爱啊！”
话音未落，只听到门外传来三声节奏平缓的敲门声“咚咚咚”。
“莫离，起了吗？”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菁。
“起了。”莫离一边回答着一边缓缓从床上站立起来，向门的方向走去。
“出来下，速速的。”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有好事，莫离忍不住摇着头笑着起身。这个张菁，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简单地像一张白纸，喜怒哀乐全在话里和脸上，半点瞒不住人。
莫离刚一打开门，张菁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客厅奔，她这才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扎着马尾，化着淡妆，身着一袭白色雪纺长裙的女生。一与莫离对视，眼里就流出了笑意，嘴角泛起笑容，好一副从容、和善的模样。
虽是突如其来的见面却没有半点违和感和不适应，恰恰相反，更像是一位阔别太久的老友，只是因为时间太长，实在记不起名字而已。
“莫离，来来来，坐坐坐。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室友——袁洁宁女士。”
“哦？新室友？”莫离有点蒙。
“对啊，袁洁宁女士从今天起就要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了。”张菁一脸正经地解释道。
“哎呀，姐，别卖关子了，你看把莫姐蒙的。”接话的是小袁。
“好啦好啦，不卖关子了。我再次隆重给你介绍，袁洁宁同学，我的表妹，首都大学人文学的博士，海归一枚、职场精英、优质人才。只因快节奏生活过腻了，想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喘口气，住上一段时间，也感受下星城人的热情。”
“这位呢就是我的死党闺蜜，没心没肺，极没眼力的莫离小姐，现在是一个即将5个月的准妈妈。好啦，介绍完毕，往后我们三儿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菜同吃有碗同洗啊！”
张菁这话一出口就惹得洁宁和莫离两个人大笑不止，果然是菁式风格，千年不变。
对于袁洁宁的到来，虽是有些突兀，可这个女生看起来年岁和大家相仿，一脸和气，又是高材生，自然相处不会很麻烦。
莫离倒是觉得这个小袁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丝新意，犹如一粒打破寂静死水的小石子，让湖面不再平静。至少她和张菁单调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会有改变。
当天夜里她第一次在经历了龙翼事件后能满怀期待，挂着笑容入睡的。
莫离猜的果然不错，袁洁宁到来的第二天就很早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有自制的火腿、蔬菜三明治、脱脂牛奶、水果拼盘，还特意考虑到莫离的情况，给她专程熬制了香菇瘦肉粥，煮了两个鸡蛋，一份蔬菜碟。
这张餐桌上第一次早上不到7点竟然放满了可口的食物，这让莫离和张菁顿时兴奋不已，穿着睡衣就在客厅里跳舞，恨不得抱着袁洁宁猛亲几口。
“亲，你知道吗？你就是一个天使，我怎么早没发现呢？你应该早点来姐这里帮姐改善生活的。”张菁说着便把整个三明治塞进嘴里。
“是啊是啊，你呀太贤惠了，要是早点来，把张菁养得白白胖胖的，说不定早就脱单了。”莫离打趣道。
“哎，哎，不厚道啊！说的我像嫁不出去似的，姑奶奶我是还不想羊入哪只虎的口好吧，先把这神仙日子过够了再说。哪里像你，哼，放着大好青春不挥霍，养个小崽崽早早就想当圣母。”张菁立刻反驳道。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冤家，不过是那种很有趣的对头。莫离，来，尝尝我给你做的粥，看合不合胃口。”
袁洁宁说着拿起碗递给莫离，莫离赶紧双手接过来，微笑着表示感谢，拿起勺子小啜了一口，想不到味道竟然真的不错。
本想着一个职场女青年，一定是经常加班吃泡面、点外卖的节奏，哪里有这种时间练就好手艺，想不到袁洁宁真是个意外。
“嗯嗯，好喝，香菇特别香，手艺真的棒！”莫离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
“你喜欢就好，当时还怕你吃不惯香菇。我就想着香菇挺有营养的，对宝宝好，就做了。”
“我吃，我什么都吃，我不挑食的，好养活，哈哈。”莫离意识到袁洁宁倒可以解决她们两个的吃饭问题，这还真是美事一件。
“那是当然，我妹什么人啊，海归中的精英，精英中的极品，极品中的天才。没有她不会的，没有她做不好的。”说的张菁式一脸嘚瑟。
“好啦，你们快吃吧，待会儿还要上班。中午你们不回来我就出去逛逛，下午你们就直接回来吃饭。今天我给你们包饺子吧，白菜胡萝卜馅的，怎么样？”看得出袁洁宁兴致好的很。
“好啊，我好久没吃饺子了。亲，真的是爱死你了，来，让姐亲一个。”
“还真麻烦你了，把我们的伙食都打理了，本来都是在这里休假的，还得给我们做饭。”莫离不好意思地推辞道。
“哪里哪里，我很喜欢烹调，以前在美国就经常自己做，而且我自己也要吃啊，所以一点都不麻烦呢！你们就是我的美食家，要记得五星好评哦！”
三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莫离已经很久没感到如此轻松惬意了。
袁洁宁果然是国际范儿，三个人窝在一起聊天，她提供的画面都是莫离和张菁从未见过的。
国外那种和谐静谧的气氛，即便在法国一个很小的镇上，也是规整而洁净的，人们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看报纸、聊天、小憩。在和煦柔软的阳光下，公园里有喷泉，有水池，孩子们在里面尽情戏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的街道的一旁撑着很多把大大的遮阳伞，遮阳伞的下面是一张张铁艺的小圆桌，人们大多都会选择在午后的街边来一杯啤酒，坐在椅子上哪怕就是看过往的行人也是极有意思的。
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被一盆一盆鲜红色、蓝紫色的花，或者是密布的绿叶包围。整个小镇从远处看就是一个空中花园。
即便是从袁洁宁简单的白描文字里，莫离都能嗅到那种浸满淡淡花香的空气，她多么想自己也是那个画面中的一员，自己也能自由地穿梭在街头巷尾，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金发碧眼的人说你好。
那是她渴望的生活，曾经她也想和爱人去国外留学或定居，哪怕是一次旅行也好。可没想到自己就真把自己卖给了爱情。
工作以后龙翼忙得不亦乐乎，自己也就没再提这件事，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以男人为主，否则这爱情之花哪里能日日绚烂呢？
可走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围绕着男人和家庭转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除了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自己的生活竟没有一件值得存钱去期待的花裙子！没有一次期待的和朋友的远行！没有一个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午后！
然而丢失了一切并没有换来更好的爱情，相反，男人看到的只是你的俗气，你的市井。于是他也开始怀念单纯、美好的你，甚至他都会期待那样纯净、有梦的姑娘。
争吵就此开始，并且延绵不断。莫离和龙翼很多次的争执的根源都在于自己觉得对方不够重视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和关注。
相比于自己的付出太不对等，却看不到对方的筋疲力尽。要奔波事业，要照顾爱人的情绪，还要迎合岳父岳母的龙翼彻底被击败了。
在他得知父亲的事时他就被打趴下了，可也许就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让他有资格躺在地上喘口气。
两个人的感情最怕的就是生活的磨损而不是滋润。世道艰难，各有不易，不要考验爱情，因为一旦摧毁便不再如新。
这一刻，三个女孩端着果汁或靠坐在沙发上，或躺在贵妃上，或是依偎着窗户，互诉衷肠，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收获着其余两个人闪亮的眼神。但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很多雷区，挑些尽量能让对方大笑的话题。
可即便如此，洁宁提到的很多唯美的场面还是时不时触动着莫离的心弦，让她本已快平静的心又开始摇曳，不经意碰到那个本该唾弃的人。
是啊，哪里能说忘就忘啊，她背信弃义选择的人却又背信弃义地抛弃了自己，这是多大的一个讽刺。
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种种浪漫美好，一起穷游过的山水，一起相偎相依看过的电影，一起昂着头数过的繁星，一起结伴奔跑的夜晚……都是那么地真实。
就在昨天，就在眼前，一夜之间可就真全没了，一干二净，和他本人一样，消失地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可这个人却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结婚证上的另一个名字，命悬一线的绞痛感萦绕在莫离的心口，她分分秒秒都不能忘记自己生命面临绝境时自己那双布满血丝望着门口的眼睛。
那时候她想哪怕只要最后他来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妥协。哪怕全部从头再来，一无所有，只要他来，她就豁出去了。
但直到眼睛最后一片漆黑，都没等到那张脸，那个曾在她耳边说了无数情话的人。
因此在她苏醒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完全凉了，对他的种种期待真的就放下了。
在昏迷的那个过程中，她就如同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拼命地想挣扎向上却又一次次被吸下深渊，她越是挣扎地厉害，那股力量就越是强烈。
当她一次又一次被反击后，她累到无法动弹，她想不就是死吗？谁能不死呢？不过是时间先后罢了。
要死总是难受的，难受到头了也就快了。再说妈妈会在那里等她，外婆也会在那里等她。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就是母亲和外婆微笑着的脸，这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和舒适，渐渐伸开双臂，摊开全身。而这一刻偌大的漩涡竟变成了一滩宁静的湖水，静静地托着莫离，她就像平躺在一张无边的床上，宁静而安详。
正是这样的结尾让她再次感受到鼻孔里的呼吸时依旧能沉浸在那样的状态里，她终于明白爱情是死不了人的，只要自己不想死，谁都带不走你。
再到后来查出有了孩子的存在，到自己决定留下孩子，莫离的心一直都保存着一份善意和温存。
她知道龙翼离开了，也许不会回来，她需要独自面对的生活里有荆棘也有野兽，很危险也很残酷，可生活太一帆风顺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曾经没有易丰，没有龙翼在身边时，她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也从未觉得活不了。
看来人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失去，失去的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觉得缺憾，而无论我们获得的再多，那种不适应感也不会有失去的强烈。
这会儿的龙翼指不定就在那个女人怀里安睡，哎，如果哪天自己抱着孩子去找他，他会不会眼珠子都会掉下来？呵呵，那个场面一定滑稽的不得了。
如果他的爸妈知道了他们已经有孙子了，是不是会拉开一场促和大行动？如果那个女人看到了我的孩子，她会不会当场就甩龙翼一个巴掌？
哈哈，想到这些，莫离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安慰。这一刻她竟第一次期望孕期快快过去，宝宝早日出来，她比任何人都期待这场大戏。
放过龙翼，谈何容易啊？不互相折磨已经不错了，她总还没到那种打心底里祝福他的境界。
她盘算的就是等孩子出来了，等着看他们一家鸡犬不宁，再和他离婚，单独抚养孩子，不让他们骨肉团聚。
这个在苦难时来拯救她的小天使一辈子都得呆在自己身边，给龙翼以无尽折磨。因此，龙翼最好能把出轨和劈腿这件事做绝了。
整整9个月都不要来骚扰她，这样最后的大戏一定会因为极端的失衡变得尤为精彩。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再多的痛苦和孤独都是可以接纳的，“天道酬勤”这个道理是莫离一直笃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