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局决高下(上)
“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饭桶啊!成天除了让人伺候,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啊!”林冉咯咯地笑道。
“你说什么?饭桶?”林然好歹也是贵公子出身,被一个乡野丫头骂做饭桶怎么受的了。
“难道不是吗?你呀,既然知道是在我家白吃白喝,就应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亏你还天天之乎者也,这个道理都不懂。”
“行,你要银子是吧?要多少,有种开个价!”林然气地顷刻丧失了理智,完全打乱了他原本想主导局面的初衷。可见情绪真的是恶魔,一旦陷入就全盘皆输。
“算了吧,你家都遭灾了,哪里有钱付饭钱、借宿钱。你呀就一个浪荡公子,一无是处,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更别说和我哥比了。”
林然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了坐着的椅子,快步上前一手把林冉摁倒在床上,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光来。林冉虽是害怕,可见到林然被激怒了,心里还是甜地滚了蜜糖一样。
“你说什么?我不如你哥?还不如你?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再说多少次都一样。难道你还比我厉害不成?我说错了?”
“我告诉你,林冉,我不仅比你厉害,比林循厉害,比这府里上上下下任何一个都厉害千倍万倍!我可是。”
林然已经口无遮拦地差点就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林冉当然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否则这游戏就没法玩下去了。
“是什么?仙人转世吗?呵呵,有本事就别捂着。拿出来比比看,是驴子是马一比便知。”
“好,你说比什么。我一个男人和你比,传出去说我欺负你。比什么由你定,无论比什么,我都让你心服口服。”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如果我赢了,你欠我三个愿望。一旦我说出愿望,你必须无条件答应且一定做到。”
“没问题,别说是三个,三十个,三百个都不在话下。但如果是你输了,哼哼哼,你就得给我当婢女,任由我使唤。”
“成交。那明日辰时在城外的溶溪边,不见不散。”
“哼,你就等着伺候我吧!”
说着林然从床上站立起来,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样,甩了头大步出了房间。林冉望着他离开,嘴角都笑到了耳根,这家伙如此心高气傲,真要输起来,还不晓得扛不扛地住打击啊!
次日辰时,林然竟还先了一步到了溶溪边,林冉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还带来了林循和林礼,这让远远看到的林然心里有点发憷。
心想这个林冉竟然还带了帮手,人多势众气势都要旺很多,早知道这丫头如此狡猾就应该有言在先,一对一决战,杜绝任何第三者。否则要是自己输了,好歹也是自己一个人烂在肚子里,最多加上林冉,也不至于传了出去。
可转念一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输给一个柔弱的女子呢?
笑话,哼!
来就来,我还怕你们不成,我可是将军的后裔,朗元的贵公子。什么架势没见过?我就不信你来两个帮手会有多大的作用。
“耗子哥,挺积极的啊!”林冉隔着十步就主动打起了招呼。
“想着马上就要有一个不错的奴婢,自然心里快活地睡不着觉。”林然倒是分毫不让。
“呵呵,是吗?那就先祝福你了。因为怕有的人输了耍赖,还是找两个证人来比较稳妥,想必耗子哥不会介意吧?”
“笑话,我呀求之不得。以前在朗元的时候赌场里赢了那些浪荡家伙的钱,有些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就跑。要换做别人一定是拿着棒子追着打,我呀从来就不屑于。不过图个乐子,赢习惯了,哪里在乎那点银子。哼哼。哎哎,说这些你们也不懂,我看这里连个像样的赌场都没有,也真难为林叔叔了哦!”
林然说起自己在朗元的风光日子总是那么洋洋得意。在他眼里,林家三兄妹不过是乡野之徒,和他这样的贵族自然不能比。
如今竟然还被林冉这丫头骑到头上来,真是没天理。但当前自己所处的局势又万般无奈,昔日的荣光只有在他的回忆和描述里重新呈现。
“吹牛谁不会啊?关键是你要有本事赢了我阿姐。”林礼对答道。
“赢你阿姐有何难?说吧,林冉,你想比什么?”
只见林循扔下手中的四个大木桶,肩膀上的两条扁。
“我妹妹今天和你比这个,挑水!”
“挑,挑,挑水?啊,哈哈哈哈哈……”林然听罢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林家三兄妹倒是面面相觑,觉得眼前的林然倒是像一个笑话。
“不用那么高兴,从溶溪打满满两桶水,不用任何覆盖物,从此处担回林府。谁用时最少,且没有洒出水来为胜。”林冉说着卷起衣袖,扑腾了几下上衣。
“丫头,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一个姑娘家和我比担水,你如何能赢我?难道说你就是想来给我做丫鬟,才故意挑这样的活儿?”
林然挑衅的口气倒是半点没有激怒林冉,林冉看上去隐藏着笑容,期待着一出好戏。
“哦?你这样想啊?那就赶紧吧!哥,你和妹妹分工给我们计时吧!”
林冉说着捞起扁担,快速拾起两个木桶挂在扁担两头,从堤坝跳下去就舀水。岸上却传来林然的一串串奸笑声。
“我呀让你先挑,别说我一个大男人赢得不光彩,哈哈。”
林循扔在地上的这扁担不是寻常扁担,它的材质非常软,是用一绺一绺的竹片编织而成,外面再涂上一层保护膜,用草绳扎紧。看上去坚硬有力,实则轻巧无比。
当林然拿起那扁担,发现如此软塌,抱怨如何能挑得动两大桶水时。林冉已经将那扁担抗在右肩上,扁担已经弯成了几乎九十度,两桶水却稳稳地挂在前后两头。
看得林然是目瞪口呆,他瞬间就意识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如今已经毫无退路,硬着头皮也得上。
于是赶紧跳下去打了两桶水上来,好不容易挂上了扁担,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肩上已经扭曲到令人恐惧的扁担。生怕还没开动扁担就折了,还是在林礼的催促下才敢迈出了两步。
可就这“一二”两下,林然就感觉桶子里的水晃荡的厉害,差点洒出来。
这也难怪,扁担这么软,走起路来自然晃荡,这水怎么会不溅出来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林冉已经走地不见踪影了。
这下可把林然急坏了,立马迈开大步向前,“哗啦哗啦”只见水桶里的水在圆圆的桶里翻出一朵朵浪花,两下翻滚就直接到了地上。这才不到五步路,水就晃掉了四分之一,看得林循是忍俊不禁想笑。
“我说堂哥,你能别在这里杵着影响我发挥吗?”林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湿了一地又无奈又尴尬。气没地方撒,见着林循捂着嘴想笑就立刻架起了机关枪。
“行啊,想必我也不用给你计时了。冉妹应该差不多都要到了,我直接在林府等你吧!”说着林循假装正经地咳了两声,转身就走。
看得林然是火冒三丈,正欲追上去,走了两步水又撒出来不少。顿时感觉一脑袋都是包,甚至不知道该迈左脚还是右脚了。
林冉担着两桶水像踩棉花一样,上下一弹一弹地就晃悠到家了。
因为旱季家里的井水经常会枯竭,他们兄妹就需要分工去溶溪担水。
女娃娃家扛粗扁担肩膀经常被磨坏,林夫人就用巧手花了两个多月编织了两条轻扁担给林冉和林礼,并教手把手教她们如何使用。
林夫人的父辈就是做竹编生意的,虽然自己没有继承衣钵,可几十年的熏陶也让她耳濡目染了不少花样编织技巧。
如此说来,这还算的上是林家的绝学。林然这个门外汉哪里能学的来?
一炷香都燃尽了,还是不见林然回来。林冉估摸着八成是水全洒光了,不想回来被看笑话,干脆跑到哪里躲起来了。于是她让林循和林礼呆在家里,自己单独去寻林然。
果不其然,林然一个人坐在溶溪的下游,双脚踩在水里坐着,木桶和扁担东倒西歪在一旁。
望着林然落寞的背影,林冉竟有无限怜悯掠过心头,他一定是在想念他的父母了吧!
可怜的孩子,这大好的前程之路上从此只有其独身一人,难过了没人说,快乐了没人享,人生只剩下末路的孤独说起来总是要容易很多吧!
魏然这家伙如此心高气傲,这第一轮就输给了我,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我还是不要去叨扰他好了。
想到这里林冉调转了头,准备一脚蹬上堤坝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料踩了个空,只听见“啊——”的一声,整个人从竖变横滚了下来。
林然一听到尖叫就立马收了脚,警觉地穿上鞋子,看到有人落水赶忙冲上去拦截。说时迟那时快,林然竟纵身一跃如鲤鱼跳龙门一般奋力扑倒在溪水边,恰恰挡住了滚落下来的林冉。
林冉本以为自己十有八九要落水了,翻滚过程中头脑一片空白,惊恐万分。不曾想到突然被一厚实的软物抵住,稳稳地停在了岸边。
没有直接滚落在水里确实让林冉有意外的惊喜,可突然起来的阻挡物却让她有些恐惧,久久不敢睁开双眼,只是努力调动自己已可支配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以获得安全感。
“林——冉——”
随着林然这一声大叫,林冉立刻分辨出是谁,猛地睁开双眼。
此时的林冉正和林然面对面侧身躺着,两个人的距离连一拳都没有。
如果不是刚才失足的恐惧萦绕不散,林冉一定会下意识地以为林然这个王八蛋爬上了自己的床,条件反射地甩他一个耳光。
林然看到眼前自己使出全力救助的人竟然是林冉时,后悔又愤怒,还没等林冉做出反应,赶忙左手肘子一撑站了起来。
“早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会出手。”
本已在恐惧逐渐消失之后,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的林冉,抬头望着鼻孔都在吐气的林然,一下就变了脸。
“早知道是你,我宁可下水洗个澡。”
“哼,好大的口气。我看你会不会游泳都还是个大问号。还在这里逞强。”说着林然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道:“说,来这里干嘛?还鬼鬼祟祟的,活该你摔。”
林然这话虽尖锐如刀,眼睛却时不时扫视着林冉,明里暗里就是担心她身上有伤。
在这个堕落贵公子的血液里的基因依然是善良,这一点林冉在这一刻就读懂了。所以她便收起了身上的刺,咳了咳嗓子,换了语气说道:“没什么,叫你回去吃饭。”
林然没想到林冉突然抽身,变得温顺乖巧,两眼瞪得有点大,然后又赶紧缩了回来,害怕被发现。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答曰:“我不饿,你自己回去吃吧。”说着转过身朝向溶溪,不看林冉。
“林礼还等着你的水做饭呢,你不吃,其他人总得吃吧!”
林然顿了顿,转过身来,正视着林冉道:“别拐弯抹角了,这一轮我输了。饭我不吃,你们谁爱吃谁吃去!”说完袖子一甩,撞了林冉的肩,擦身而过。
林冉显然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自己的退让会让这只刺猬愿意把刺暂时收回去,想不到还是失败了。也罢也罢,毕竟才第一轮,他接受不了很正常,等到第二轮、第三轮他就会习惯了。
夜深了,林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灯,林冉房里的烛火还依然亮着。
此时她望了望窗外,从桌边站起来准备从衣柜取一件衣服披着再继续读书,忽然听到门外有“淅淅沥沥”的声音。过了一会只见一个黑影速速飘过,林冉思量着缓缓靠近门边,轻轻地拨开一扇门留出一个指头的缝隙,向外打探。
左看右看没有人迹,半响才打开门,首先朝两边打望了几个来回确信无人后,收回目光时才发现地上有个小瓶子。
林冉蹲下身拿起瓶子,扒开上面的红塞子,凑着鼻下嗅了嗅是金创膏的味道。
奇怪,是谁半夜三更送这玩意儿来?
想来想去没得答案,便收了瓶子回了屋。等到睡意已然,端坐在梳妆台边准备梳理头发就寝时,才发现左脸的颧骨位置有一条指关节长的红痕,凑近一看果然是一道伤口。
这才想到今天从堤坝上滚落下来的过程中脸上有一阵刺痛,当时忙着和林然争执,就忽略了此事。
想必一定是滚落过程中擦伤的。想到这里,林冉下意识望了一眼就放在梳妆台的那个小瓶子。
难道?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是他?他都恨我入骨了,还会送药给我?可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呢?
今天滚落堤坝的时候明明只有我们二人啊!
如果真是他,这药会不会有毒啊?那小子心机颇深,阴晴不定,还是不能拿自己的脸做实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冉就拿着那瓶药品堵在了林循门口,这个点林循正要出门去捡柴,一开门就被妹妹一把推进屋里。
“哎哎哎,林冉,你这是干什么?”林循没想到妹妹一大早就会来找自己,惊讶地一脸正经地问道。
林冉发现哥哥反应挺大,赶紧转过身把门合拢,又转回来,从腰间掏出那个小瓶子递到林循面前。
“哥,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林循一头雾水地接过瓶子,在林冉的注视下打开瓶塞,伸出右手在瓶口扇了扇,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林冉一眼,徐徐合上盖子,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好妹妹,这是哪个男子送你的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林冉措手不及,一憋气脸就涨地通红,哪里敢看林循的表情?撇了一眼瓶子的位置,伸出右手迅速一捞,紧紧握在手里,把头埋地更低了些。低声细语地说:“哪里是什么男子,你别胡说八道。”
“哦?胡说八道?这上好的金疮药里面还加了芦荟和珍珠,一定是考虑了创面好了以后疤痕的问题。你这脸上这一抹红,呵呵,还要哥哥继续说下去吗?”
林循自幼习武,对金疮药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他时常帮药铺的王三爷采药,对药物的气息自然灵敏,否则林冉也不会一大早就跑来向他求证这瓶药的成分。
只是林循不仅有个灵鼻子,眼神也不赖。从林冉一进来,他就发现了她脸上受了伤,这还来不及慰问,想不到林冉竟主动地被动着交代了好些信息。
看到妹妹俨然已经不好意思,当哥哥的还是要适可而止才行,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
“好啦,哥哥!我来是要你帮我确定一下这瓶药的成分,到底有没有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毒的,有害的东西啦!”
关键时刻,林冉竟硬着头皮撒起了娇。在林循面前,只要她搞不定的场合她就会撒娇。她一撒娇,林循就会投降,这已经是他们兄妹两相处的惯例。
“哦?原来这样啊。那你可以百分之百放心,这瓶药千真万确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你脸上的伤百利而无一害,你可以放心使用。”
既然成分已经确定了,那就赶紧溜呗,林然语言还未落,林冉扭头开了门就溜地无影无踪了。
跑过林然屋子时,林冉不禁放慢了脚步,双手把那小瓶拽得紧紧地,边捂边搓,纠结矛盾的双手正应了此时的心境。
林然,你这个混蛋,明明骨子里是个好人,非得摆出一副坏得不能再坏的模样,你的伤口得有多深啊?才会让你愿意一直戴着那个面具不愿脱下来。
即便是来送一瓶药膏,都要鬼鬼祟祟,不留痕迹。我到底该如何拖你出那潭沼泽啊?
正当林冉思绪飘飞万里,眼光迷离,心神不定之际,林然的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