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讲义卷三
大学三传八章至传十章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辟,读为僻。恶而之恶、敖、好,并去声。鲜,上声。○人,谓众人。之,犹于也。辟,犹偏也。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审焉,则必陷于一偏而身不修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谚,音彦。硕,叶韵,时若反。○谚,俗语也。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自“诚意”传后,“好”“恶”二字直说到底,是大头脑处。
古人谓齐家比治国平天下较难,看古圣人许多难处,直是无可奈何,然圣人处之已无不尽善,亦只是好恶无辟之至而已。
齐家是第一难事,惟克己反求足以感之。
但看谚下一“莫”字,可知溺爱不明,不独指庸愚也。颇有道义自命,而营逐以济不肖之恶;或词章名世,而标榜以誉不学之文,反躬试问,真不可解。及其论刺他人,又未始不了了也。此在贤者不免,况流俗乎?吾辈有子待教者,不可不一深省。
“此谓身不修”五字,总承上两节。“不可以齐其家”,亦总结两节语,非半句配首节,半句配次节也。次节注云:“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看“所以”二字,则次节未尝指家不齐,而仍说身不修明矣。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弟,去声。长,上声。○身修,则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齐于上,而教成于下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中,去声。○此引书而释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偾,音奋。○一人,谓君也。机,发动所由也。偾,覆败也。此言教成于国之效。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声。○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国而言。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恶。皆推己以及人,所谓恕也,不如是,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矣。喻,晓也。故治国在齐其家。通结上文。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夭,平声。蓁,音臻。○诗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兴也。之子,犹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妇人谓嫁曰归。宜,犹善也。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小雅蓼萧篇。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诗曹风鸣鸠篇。忒,差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此三引诗,皆以咏叹上文之事,而又结之如此。其味深长,最宜潜玩。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上有修身,下有天下,本章只完得家国,其责重修身,只是“教”“家”二字,不是又补入修身也。
教者,家也。而所以教者,身也。所以教之实,则心之诚恕也,国不过理通而效达耳。平天下亦只如此,故曰“成教于国”,无教国之法也。
首节只说家国之理一,故不出家而教可成。若上下相感,此行彼效,与责在修身为教,皆下面说话,非此节义也。
看下文“帅天下”,“所藏乎身”,可见不出家,便有家上面事在,“成教于国”,便有国下面事在。
“孝者所以事君也”三句,是申明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之理,非为成教于国条陈方法功效也。
看注云:“孝、弟、慈,君子所以修身而教于家者也。”“所以”、“者也”四字,语意最明,故三“者”字不是指人,不是指事,只就“家”字中指出三件道理,如云家之所谓孝也者,即国之所以事君者也云尔。时解误看注中“君子修身”句,遂将孝弟慈属君子,下三句属国人,说来竟犯第三节效验矣;于是又有谓上下句俱就君子身上说者,亦非也。君子固孝弟慈,家人亦教此孝弟慈,国人亦教此孝弟慈,即至天下家家孝弟慈,也只完得家底道理。若事君、事长、使众,乃是国底事件,亦君子与国人共有底,不专指君子也。直当撇开君子、国人,竟讲家之有孝弟慈,即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何等明白直捷!何用葛藤自入魔界耶!
在家有此种道理,在国即为那种道理。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在家则君子与家人总在里,故注云“所以修身而教于家者”;在国则君子与国人总在里,故云“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所以教成于下,都只在家国道理上说,不责坐人身上说,俗解分上属君子,下属国人固非,至有谓家国都在君子身上说,则更谬矣。
人亦知家国相通之理矣,然说来仍向感应者,病坐看煞君子国人两边各占一半耳。因有谓都就君子一边说者,亦非也。事君如何贴得君子边去?修身教家,则家之人皆孝弟慈矣,国人独不教孝弟慈乎?但通国人孝弟慈,也只完得个家之理。惟其事君、事长、使众之道即在乎此,此是治国之理,正是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之理。也须将君子国人且都置,只说家之孝弟慈道理,即国之事君、事长、使众道理,便不烦言而自解矣。
有谓国人见我家如此,亦即自能如此,仍旧落了感效去;且国人见我家孝,亦即自能孝则有之,如何是所以事君,岂不格碍乎?又要作转折,岂不支离乎?顾麟士谓:“我之上有亲,我之下有臣,臣事上有长,臣使下有众。”总坐煞在人身上看,自生葛藤。若晓得此只说家国相通之故,在道理上论,不涉人身上论,则葛藤尽斩矣。
在家为孝之道,即在国为事君之道,止在众人公家道理上看,不着在一人身上看,着君子身上看且不可,况着在承教之人乎?
不是君孝而臣忠,亦不是求孝而得忠,亦不是无意于事君而教孝,亦不是为要事君而教孝,离此乃明所以之说。
此三句只说道理,不说事效。次节只说端倪自然,不说推行。
首节只明家国相通之故,就道理言也。第三节乃明国本于家之机,就推行功效言也。第二节说道理已在推行处,说推行却只说端倪自然,仍在道理上看,到下两节才正讲推行事也。故朱子谓即孟子乍见入井意。孟子以乍见入井处指四德之端,大学以保赤指孝弟慈之端,都在自然发见处见得,所谓始然始达者也。
上言家国之理本通,此下方言推行事效。此节乃上下交接处,言孝弟慈之推行本乎自然,只要诚心求取。而三者之中,惟慈心最真而易晓,故特引以证三者之同,然非谓治国推行尽于慈,亦非谓推行便有政法作为也。
“机”字意上已说竟,第四节又从“机”字中发出“恕”字之理,主意全在“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句。
上言感应之机在于一人,此言一人所以致感应者,必本于藏身之恕,两节意自不同。
王树堂诸子拈“有诸己而后求诸人”题,有谓:宜重上半截,不则,似为求人而有诸己,非藏身之恕矣。予谓:言各有当。此章“恕”字原在齐治上说,与他处“恕”字不同。故朱子谓:“寻常人有诸己,又何以求诸人?无诸己,又何必非诸人?如论语‘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是也。大学之说,是有天下国家者,势不可以不责他。”盖治国者,劝人善、禁人恶,便是求诸人、非诸人。以此条观之,可知此两句却重下半截,盖有诸己、无诸己,皆指所求诸人、非诸人之事理言也。求与非,即上文“所令”,有与无,即上文“所好”。因所令转出所好,则此两句自从求非转出有无,乃合语意。若云凡治国之求人、非人,必有诸己、无诸己而后可耳。
“恕”字只在政治上看。
家国相通之理之效,上文节节说尽,又用一句通结了却矣,三引诗只反覆咏叹,指点与人玩索耳。
朱子谓:汉人说经,止训诂文字,不著议论,而意味极长。此即程子但念过令人有悟之妙。盖言诗之法本如此。
家国相通,教成功效,至第三节已说尽,第四节复承“一人定国”,说到藏身须恕,正补出修身为齐治之本,“恕”字乃成教之要领,即下章“絜矩”相连血脉也。此三节咏叹,正鞭辟向藏身之恕为下章絜矩之原,不是重衍家国相关疣缀闲文也。
合齐与治而总命曰“教”,言在家则欲人人如此,在国则欲家家如此也。然必一家之人人如此,而后可求一国之家家如此,此欲治先齐之正面也。自“藏恕喻人”以上,都责重一人身上,此是说所以齐之本,未尽得一家人人如此意,故又引三诗咏叹,指示个景象。所谓宜家人、宜兄、宜弟,其为父子兄弟足法,皆指一家人人能如此意,见家与国成教相连处,非复上文专说一人身修之义矣。然一家中人人如此,又有个次第。教成必始于夫妇,而后及兄弟,而后及父母。看中庸“妻子好合”二节,及孟子“老吾老”一节,皆从夫妇兄弟说起,盖家之难齐,最是此二项,而二项中又重在夫妇,兄弟之尤,未有不起于闺房妯娌之际者,故此二项人教成,以教家无难,即以教国无难矣。缘家人国人,人人各有个夫妇、兄弟、父子,故教一家即教一国之家,家无二理也。
家之齐,其效在父子兄弟;而齐之难,却在夫妇兄弟,而夫妇尤难,故齐家之本,始于夫妇。中庸引诗,必妻子合而兄弟翕,然后父母顺;孟子引诗,必刑于寡妻,至兄弟,而后御家邦,皆是此理。此传上面皆言齐治相关之义,故概举孝弟慈,此三引诗却正指示齐家下手紧切工夫,节节次第有意,非随手拈颂也。
传者引诗,有微旨确然处,如由家人而兄弟,而父子,与家人、兄弟、父子中间许多经纬,此是教家与教国之实理也;有隐跃流露,未尝泥执,令人自悟处,如只说家而点出教国,只说正国而点出本于家,总于言外指点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之意,此不尽之妙也。
“教”字、“法”字,原从“成教”句来,只说治国,“治”字中所该尤广,故说“成教于国”方是大学修齐治贯通切实处。
三释诗皆补诗意所不及,最得引申之妙。桃夭、蓼萧,止言家而补出国,鸤鸠诗“其仪”句指身,“正是”句指国,中间却补出家来,其为父子兄弟足法,举一家而言,非仍归君子身上也。盖此章原止释家国,中间责重君子,乃推本家之所由齐,反覆说明。上文已结,此三引诗,咏叹齐治相关之旨,所重在家,不重推本于身矣。故足法要重家人说,但一家足法,原脱离君子不去耳。
看“平天下”章三言得失,亦责重修身。自“齐家”以下,各传未尝离根说也。但“齐家”章须将心意知纳入身说,“治国”章将身纳入家说,“平天下”章将身纳入国说耳。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长,上声。弟,去声。倍,与背同。絜,胡结反。○老老,所谓老吾老也。兴,谓有所感发而兴起也。孤者,幼而无父之称。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恶、先,并去声。○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义。如不欲上之无礼于我,则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无礼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则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后左右,无不皆然,则身之所处,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又岂有一夫之不获哉。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乐,音洛。只,音纸。好、恶,并去声,下并同。○诗小雅南山有台之篇。只,语助辞。言能絜矩而以民心为己心,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矣。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节,读为截。辟,读为僻。僇,与戮同。○诗小雅节南山之篇。节,截然高大貌。师尹,周太师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而好恶殉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丧,去声。仪,诗作宜。峻,诗作骏。易,去声。○诗文王篇。师,众也。配,对也。配上帝,言其为天下君,而对乎上帝也。监,视也。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道,言也。引诗而言此,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则所以絜矩而与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先慎乎德,承上文不可不慎而言。德,即所谓明德。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本上文而言。外本内末,争民施夺。人君以德为外,以财为内,则是争斗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专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德而有人矣。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内反。○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覆之意益深切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楚书,楚语。言不宝金玉而宝善人也。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檀弓。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贺反,书作介。断,丁乱反。媢,音冒。○秦誓,周书。断断,诚一之貌。彦,美士也。圣,通明也。尚,庶几也。媢,忌也。违,拂戾也。殆,危也。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迸,读为屏,古字通用。○迸,犹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贤而病国,则仁人必深恶而痛绝之。以其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命,郑氏云:“当作慢。”程子云:“当作怠。”未详孰是。远,去声。○若此者,知所爱恶矣,而未能尽爱恶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灾字。夫,音扶。○拂,逆也。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至于拂人之性,则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君子,以位言之。道,谓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骄者矜高,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几决矣。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恒,胡登反。○吕氏曰:“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明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发,犹起也。仁者散财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货。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上好仁以爱其下,则下好义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终,而府库之财无悖出之患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畜,许六反。乘、敛,并去声。○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乘,士初试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故宁有盗臣,而不畜聚敛之臣。此谓以下,释献子之言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上声。“彼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导之也。此一节,深明以利为利之害,而重言以结之,其丁宁之意切矣。
右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凡传十章:前四章统论纲领指趣,后六章细论条目功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在初学尤为当务之急,读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治国”只说动处,“平天下”是说到尽处,天下之动无加于国,而尽处却自须有道。
语句是从矩出道,语意却是为道指矩,谓平天下之道,虽与国有不同,然即在家国之矩絜之而得,故曰“平天下在治其国”也。
“平天下”自有政事,与“治国”不同,然其矩则一也。矩从家国间见而絜之天下乃为平天下之道,故曰“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全节注重末句,“上老老”三句,只是家国已效处指出“矩”字耳。
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说尽,此但取来引起絜矩之道耳。
三句是治国已行之效,提出见人心之同,然以引起絜矩之道,非此传所重也。
“上老老”三句,原只是家国相感通处,不是说天下,然天下亦只此心此理,但须从此絜开去耳。
此三句是说应感,然都从心上说,不从事理上说,与他处又别。
此三句是国与天下之所同,下句是因其所同而推极国与天下之不同以使之同,国与天下分界在下句。
中三句乃人心之同,末句正不使一夫之不获乐,只以下理财用人之属,乃不使不获之政事也。
“上老老”三句是教化所兴起,“絜矩之道”是政事以遂其欲。盖“上老老”三句是齐家治国中事,而天下人心之同亦不外乎此,故曰“平天下在治其国”。上行下效,兴感之机,只是家国关通亲切,天下又加阔远,观听阻隔,非身家之修齐,骤能致应感之速,此国与天下微分不同处,所以必须絜矩之道。“絜矩”者,推一国人心之同,以量度天下之事也。故朱子云:“絜矩之说不在前数章,到此节次成了方用得。”又云:“此章首尾只推絜矩之意,未尝复言躬行化下之说。”盖谓此也。不然,治国时岂无政事?平天下岂不用教化?然节次自有不同,不可曰身修家齐而天下平,竟与治国无分也。
“絜矩”,人皆以“心”字混过,纵好,只解得“矩”字,不曾解“絜”字,不知矩是家国天下之所同,治与平不同处正在“絜”字中见,此道之所由出也,故朱子谓“到此节次成了方用得”。盖家国相关,只在此心感应,而国与天下相关,又有政事之不同,絜家国之矩于天下而道生焉,故此节眼目在“道”字,而因矩为道,重却在“絜”字也。
治与平分界在“道”字,“道”者,所以遂其同然兴起之政事,此国与天下不同处,故必须絜矩耳,非谓即兴起一国之心而是也。
总要明白国与天下正多不相同处,第其良心无不同者,君子只就这同处推度开去,细得其情,曲成万物。如所谓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正从这一点同处生出许多不同之政事,乃所谓“絜矩之道”也。故此句所重却在“道”字,矩无不同,絜而为道,正多不同。上文三句,言国与天下之所同,此句正言国与天下之所不同,所以朱子谓不在前数章而在此章,到此是节次成了方用得。
家国相通以理以意,国与天下相通便有政事制度,理意只以感应相示,到政事制度,便有宜此者不宜彼,性情风气之异。矩只此矩,絜处却不同,故“治国”章只说“藏身之恕”,而此章说“絜矩之道”,絜矩即恕之事,然而其道有辨矣。
“上老老”三句是兴起其心,在以身为教,末句是遂其愿,在因人心之同,而为圣人之政,此是两义。然以身教兴起其心意,在“齐治”章已说尽,此处引来,见平天下之道,也只在此同然处经画处置耳。故两义中只重遂愿,不重兴起,盖治平教化,更无二理,只政事大有不同,故“平天下”通章只讲“絜矩之道”,都在政事上说,不在教化上说。此节只要转出末句,为全传题目。
“家国近”,“近”止言教,就躬行化下言也;“天下远”,“远”重言道,就政事制度言也。故中三句只说家国,而末句方说天下。或曰:如此说,则兴起属家国,而遂愿属天下,毋乃看成两截,岂家国不须遂,而天下无烦兴乎?曰:家国非无政事,而所重却在躬行化下;到平天下时,感应工夫已都在治国中做了,但恐立政制事处无以遍惬,五方异姓有宜此不宜彼者,此道之所当讲也。然道之原头仍在家国感应处,可见为矩本一,但絜处有不同,故重在道。然所谓遂愿者,亦只是遂其兴起之愿,原未尝两截说,但本同末异,须如此推极得尽耳。
君子不惟有以化之,又有所以处之,非谓平天下不须兴感也,但化之意已在治国说尽,故此章止重“处之”边发明耳。
或问云:幸有倡焉而兴起矣,然上或不能察其心,而失所以处之之道,则其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是以必得絜矩之道,然后有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玩此则知絜矩之道,是在兴孝弟不倍后事,故朱子又谓“不在前数章,到此是节次成了方用得”。
有云絜矩是家国已行,不是到平天下方絜矩,不知正为平天下道有不同,故须絜耳。如国之政事与天下政事,其间许多条目,参差不齐,圣人正恐于此处稍有未尽,则不能均平矣,于家国间得此矩,而絜之天下为道,务求必尽此参差不齐者耳。故谓矩为家国所同则可,若絜矩之道,则毕竟朱子“谓到此节次成了方用得”也。盖矩是理一,絜是分殊,重“矩”字看,则每缩到家国一源,而此处却重“絜”字,注中推以度物,正为是也。
“上老老”三句固在前章“齐治”中指点下来,然只引得一“矩”字,所谓“絜矩之道”,却自有平天下事理在,故朱子曰“絜矩之说不在前数章,到此是节次成了方用得”,正为国与天下自有分殊处耳。此是推放开去,非倒缩转来也。若云只是这个近也如此,远也如此,问甚国与天下?一派颟顸,则“平天下”一章都成剩语矣。此亦是释氏万法归一,三界唯心之病。
吾于勾股测量比例之法,而益明絜矩之说。若谓吾此矩,天下亦此矩,以矩合矩,故能平,则矩为死物,其用有穷矣。盖矩立于此,而天下高卑远近陂侧奇零之数,皆得而正之。其器至一,而其用愈引愈广,使此器分线根本有毫秒之差,以之测算皆不合矣。然此器之准与不准,正要在事物上比例考验,此平天下之矩必从人心同然处体勘而得,而工夫原在“格致诚正”中来也。
絜矩根源在“格致诚正”,其道由家国而推,则已统大学纲领之全矣。
人心所同,有人欲,有天理,如好货、好色,人所同也。然须是应好之色货乃得,若但说好色货人所同,却是人欲也,遂人心之人欲,则大乱之道矣。故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谓理也、义也。”孝弟慈是理义之同然,故曰“矩”;礼乐刑政制度亦理义同然,故曰“道”;从此矩推行,为道即理义同然之用,故曰“絜矩之道”,盖谓絜人心同然之理,而为平天下之政事也。但从血气耆欲求各遂其愿,此是黄老之自然无为,释氏之方便普度,非圣人絜矩之道矣。
首节“上老老”三句,指人心之所同处,所谓“矩”也。末句“絜矩之道”,又有遂其愿欲政事在。第三节“所好”“所恶”是矩,“好之”“恶之”是絜矩之道,正相照应。
自“诚意”章讲好恶起,修齐治平只此一线说去。好恶自己及人,曰新民,始于齐家,终于平天下,故二传中说好恶独详明。平天下而引诗言父母,其意正深切,非爱民宽皮套子也。
泛向设施处讲爱民如子、好恶与同话头,极其至,也只到得汉文帝、唐太宗而止,非三代之治平也。缘此心先不是,如穷秀才伏处时,民之好恶,皆身体之,及服官莅政,贪残刻戾,其好恶又与民殊也。只缘做秀才时,其好恶先不端正,一切都是人欲,如何做官时,忽然循理得来?自三代以后,习成一功利世界,己心民心,皆失其正,凡礼乐刑政、制度文为、理财用人之道,纯是私心做就,先儒所谓心如印板,板文错,则印出书文无不错者。三代之所好所恶,无论己心无有,即民心亦不望及矣,岂不可哀也哉。故程朱责难于君,必以正心诚意,非迂阔也。
注中“能絜矩”云云,只一“能”字正有推行之功,后文理财用人,乃其条目大端也。
“此之谓”三字是传者语,就道理上说,言能如此方当得父母之称,不指民称君子,亦不指君子以此称自居也。注云“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则上下之意都在,即谓百姓称我作父母亦无妨,但“此之谓”三字不是指民言耳。
“民之父母”四字,人自习焉不察,得“此之谓”三字喝醒,方见当此者鲜。
“财”“用”二字,从“得众”“得国”生来,开后文论财张本。人土即众国,财用则众国中物,原不是别生枝节也。章内三言得失,从此说起。玩一“此”字,是凛凛岌岌之词,故注云“承上文不可不慎而言”。
有云德为治天下之根本,非德为财本也;财为治平之末务,非财为德末也。余以为不然。“平天下”章论财用自此始,直至传末皆言此事,故“先慎乎德”一句,“德”字便专就财用而言。看此节注云“本上文而言”,则德之本正对财,财之末正对德,故下节紧接外本内末,非可以泛论治平也。从通章泛论,不说道理不是,实非本节之旨矣。
本则理一,末乃万殊,只是一个“明德”。对“新民”言则民为末,在“听讼”言则讼为末,就“财用”言则财为末,须粘末看,又须离末看,如此“本”字,须紧从财上较出,方见亲切。然不得离看,意则似专为财而慎德,语病不小矣。
“仁亲以为宝”一句,是直出,无转计;是快说,无迟疑;是顺口便道,无迎拒嚅嗫。晋文子犯两人,平时极诡谲,此时极光明至诚,无他本也。
无他技,不是实无技,正言其“休休”“有容”耳。
“休休”只说宽平广大,便与“如有容”混,卢玉溪谓“有淡然无欲,粹然至善意”,此说好。
“如有容”,“寔能容”,首尾相照应。“如有容”从“休休”中得其气象,“寔能容”从“有技”“彦圣”五句中得其精神。
“人之有技”五句,总在“有容”句生出,故后又“我寔能容”之句,下半段又应“寔不能容”句,语意分明。
高下大小,无所不收,以见“有容”之至,是也。然必高下大小各尽其才,当其分,而后谓之“能容”。看“有技”二句,便见其下面纤细无遗;看“彦圣”数句,便见上边极高者大者。我又能尽其高大,则高大更过之矣。若容有技与容彦圣一样,便不谓之“寔能容”,可知其中正有明通公溥,裁成器使之道在,不是以一切浑蒙为容也。
“不啻口出”,正从“口出”中见其“不啻”,不是不形之言也。
自“诚意”章至此章,皆以好恶为用力处,然圣人论用力都重恶一边,看释“絜矩”节便见。论语讲“恕”字,“道不远”章讲“忠恕”,皆以不欲勿施,故朱子谓絜矩正是恕者之事,此节又是絜矩中一事,其义本一。恕以求仁,故惟仁人能恶能爱。“此谓”二字须紧承上文,侧重恶人讲,乡愿为贼,刚毅近仁,理自如此。居乡而同流合污,在位而包羞养奸,皆不仁之甚者也。
看释“絜矩之道”节,只言所恶道理,原重恶边说。“絜矩”从“恕”字来,不欲勿施,强恕之道本如是。
此申言好恶之极,至仁人方能得其正。从恶见爱,即“絜矩之道”,但言恶,而“乐只”节兼言之也。盖人情公私,于“所好”处看,不若于“所恶”上看,更分明极尽。此义之所以成仁,而公私之界,分于义利,故章末又详言之。
通章只讲“絜矩”,为好恶空讲难明,故就财上说,就人上说,总只讲好恶公私之极耳。“秦誓”以下数节,皆借用人指好恶,非以好恶训用人也。
全传专言好恶公私之极,忽及货财,忽及举错,皆是讲好恶,就“治”“平”中枚举一二大端,指示此理耳,其实礼乐刑政动止云为,无非好恶,非谓好恶之道止于此也。即此二端中,亦货财详而举错略,以理财用人平对,亦属后来讲章标派名色,章句未尝有也。至君子有大道,注中明训“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盖即指礼乐刑政动止云为总包货财举错之类而言,非絜矩之道也。细玩章句,则其辨自见。
此“道”字直从经首“大学之道”“道”字生来,故注下“修己治人”四字即兼“明新”二句也。
“絜矩”意至上节已说竟,此节又另起总结,直照圣经首节,收归“大学之道”,故注云“修己治人之术”,即“明明德”“新民”也。
此“道”字不是絜矩之道,絜矩之道,从心推出及民事理也。絜矩者,以民之好恶为好恶,公之极也,皆只是新民一边事,君子大道,则举修己治人之全而言。以上言絜矩、言好恶之公私,此节言忠信,又从公私中推极诚伪敬肆之分,盖所以行此好恶之公者也。
君子只是有平天下之位者,大道即所以居是位之术,其事理甚大,故曰“大道”。然非忠信,则施设皆虚,犹云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故“君子大道”,须切“位”上说;“忠信以得”,须切“居位”之道说。
注中特地云“君子以位言之”,正恐人误看做有德者,则“骄泰”句说不去也。“大道”注中明云“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人偏多贴用人理财,不知何据?闻时论欲专主用人,尤难解也,总是不会读注耳。
章内杂举理财用人,缘此二事是天下事之大者,故举以立论,其实平天下不止此二事,或又变而为爱民用人,则用人亦爱民中事,取舍即好恶之一端,不可以作对也;理财用人,皆所以明好恶,但取用人而置理财之好恶,亦不可也。总之“大道”所该者广,单指一二件,便说不去。
“大道”凿定用人理财固非,又有直指即“絜矩之道”,其谬同也。絜矩之道,亦所以行此大道者,与“忠信”二字对,非即大道也。絜矩之道从“仁恕”生来,忠信从“诚”生来,皆所以行此大道者,犹之中庸行达道归于达德,道德一本于诚相似。故有絜矩之道之君子以德称,有大道之君子以位称,各有确义,不可混也。
“忠信”,人即作“絜矩”看固非,离“絜矩”另标一道理名目又不是。“絜矩”是心理之同然,“忠信”即在行处实心上说;“絜矩”即“诚意”章好恶推广言之,“忠信”即“诚意”章之自慊慎独也。
“忠信”是“絜矩”前一节工夫。
以上只是说“絜矩”,故于上节特注云“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正结清上文,见此节之不粘连“楚书”数节也。又于此节注云“因上文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则此节当直承文王康诰两言得失,而不当承上数节又明矣。或云,此节是上承用人,下接理财过脉,不宜断绝。此正是谬论。如其说,理财上已说过,下文不过因上有财意而申言之耳,原非特起,何用过脉哉?总之眼光拘小,只在贴身上下寻来路去路,而不知古人文章,端绪接续,脉络贯通,间见层出,有别见于言外者,其来路去路,本自了然,但粗心者自不辨耳。
“大道”只是生财中底道理,要正大,不可私邪纤悉耳,与上文“大道”风马牛不相及也。
此“大道”与上“大道”毫无交涉,人多云大道不止生财,而生财亦有大道,如此,乃是大道以生财,非生财有大道也。
有天子之财,有诸侯之财,有乡大夫之财,有庶民之财,生财大道,统而言之,其理同也。然必自天子得其道,而天下之财无不理,此“平天下”之义也。
“舒”字有二义,舒徐固是舒,舒畅亦是舒也。南北转漕,费以钜万,固是不舒;太仓之粟,陈陈相因,亦是不舒。
东坡有言:“吾得一法,大要是悭耳,美其名曰俭素。”看来家国道理,总只如此,故为国须识大体,看一“舒”字,非仅节省之谓也。
“舒”不止戒淫侈。
管商桑孔,其道何尝不能足财,却不可恒也。惟此四者不见有馀,自无不足,虽凶荒患害,皆不能贫,此方是恒足,此便是大道。
有谓财非君子所讳,先生曰:“不用如此说,才说不讳,便看得私心小样。”
“散财得民”,言其无私不贪,而适以得民。“发身”是传者推论,非仁者为要得民,而散财以要结之也。
“仁者以财发身”,谓仁者即于财论,亦以财发身耳。若谓仁者结民心惟此,则亦权术矣。
因上文言生财不可无道,恐人君意重在生财,故特下此节,以起下文。至末只一意,言虽生财有道,然不可外本内末,故又提出仁义,而以义利之重结之。
大意是申决上文“发身”之说,只合云上好仁则必有其财耳,而传文故作三叠,正要跌出“义”字,为下文义利之辨张本也。
君民上下,相接纯是义,而其所以相接处原是仁,不容分属也。然上但知有义,则矫恣贪虐之患生;下但知有仁,则觖望僭乱之祸作,故上专责仁,则下自安于义。
有谓君臣上下,非天所为,人之所设也,故必以仁义相感。先生曰:“此意直从原头差到底。君臣上下,皆天所为,故仁义相感,仁义皆天也,彼亦以为人之所设耳。”
自“生财大道”节至上文,就“财”上论所以生之、有之之理,传又恐人主重视夫财而讲究不置,反以仁义为致财之道也,故急下末二节,见财利之必不可求,其为后世虑者深矣。
引献子言只取食禄之家不得与民争利耳,“此谓”二句通释三段,未尝有单指聚敛意思。或问,朱子引公仪子董子以证上二段,引臧文仲冉子以证下段,则亦并举无疑。
与民争利便是病国,便是不絜矩,故臧文仲妾织蒲,夫子直斥其不仁。
惟义乃利,天下更莫有利于义者,然如此说,则讲义仍是讲利,好义原为好利,其为人心之害反深矣。如释氏以祸福劝人行善,其本心先坏,以私心行善事,岂复有善根乎?然义之为利,理本如是,又不可不明,故圣贤必先说利之害义,与怀义之必当去利,然后转出义本自利,更不须讲利,其理乃圆满无弊。如孟子之仁义不遗亲后君,与此传之以义为利收结是也。
善者不是突然而有,即是曩时指摘放废之人,至此事急势促,方觉其为善者,方觉善者之有,则大事已去矣。
理财用人,虽朱子论此章大段,亦有此语,然未尝见章句,读者勿泥为不易可也。朱子曰:“‘絜矩’章专言财用,继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徇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专言财用也。人才用舍最系人心向背,若能以公灭私,好恶从众,则用舍当于人心矣,此所以继言用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