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哲学命题之意谓

一、命题

《墨子•小取》篇云：“以辞抒意。”《荀子•正名》篇云：“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墨家、荀子所谓辞，今一般称之为命题。然命题一词，不甚适当。似宜称为命辞，较为恰切。然命题一词，今日已约定俗成，故仍用之。

关于命题，近今逻辑家解说已多，兹试以己意诠释之。

一切学术之系统，皆由命题组成，哲学科学皆然。命题即人对事实之符号表示。

吾人如承认世界之实在，则必承认世界乃事实所成。而事实有其类型，即条理或规律。世界之中，有特殊之事实与普遍的条理或规律。

对于事实及其类型，皆可以符号表示之。凡事实皆包含若干要素及诸要素间之关系。凡规律皆包含变素（或云“可变项”）及其关系。对于每一要素或变素（可变项）立一符号，而以符号与符号之关系表示要素之间或变素（可变项）之间之关系。即符号之相对排列，依照要素或变素（可变项）之相对关系。如此表示事实或规律者，谓之命题。

一事实可用中语表示，可用英语表示，可用德语表示，其符号不相同，然其所陈之命题则唯一个。可谓表示同一事实或规律之各种言语之文句之类，为一命题。凡命题皆指如此之一类，而某种言语之文句，则为此类之一例。

符号间之关系，可谓字外之字，言外之言。

符号皆系声音或笔画，而命题皆系有一定伦序之一列符号。符号与命题不仅能表示其他事实而已，其本身之存在亦系事实。实际上唯事实可以表示事实。符号与命题，可谓能表示其他事实的事实，在宇宙中自成为一类事实。符号与命题，既亦是事实，故亦可以符号表示之。于是，可以有表示符号之符号，或关于命题之命题。不唯符号与命题本身是事实，而符号与命题能表示事实，亦是一种事实。即符号或命题，与所表示之事实之关系，亦是事实中之一种关系。此种事实，亦可以符号或命题表示之。

是故，诸符号与诸命题之间之相互关系，以及符号或命题与其所表示之事实之关系，此类关系之符号表示，亦是命题。

关于符号之符号，或关于命题之命题，即是关于能表示其他事实之事实之符号或命题。

人不仅能认识事实，而更能对于事实加以批评，而且悬拟理想事情。理想虽非实际，却可以变成为实际。理想的事情亦可以符号表示之。理想或事实与理想之关系之符号表示，亦是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