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丽的记者
一座无名小山,立在这片绿色的草原里,半山间还藏着一所源自关爱而建的慈善学院,它好似一个从天而降的庇护所,从悲惨命运里被救赎出来的孩子们,借佛之缘,生活在此。
带着一份逃脱与逐梦交织的意念,我来到这里,空旷荒凉也无妨,只求寻得一份宁静中的自由喜悦,清风从草原飘来,推开心灵的每一扇窗,过往感情的阴靈也开始消散,像黄昏时丛林里熠熠振翅的虫蝶,满怀感动地隐入黑暗。如果是厌倦了那个表象繁荣而又匮乏的都市,这份吸引力是强烈的。仰望天空,蓝色,这是梦想开始的色彩,这里的故事,只是关于它和我,如果有一天,寂寞不来打扰,这里就是生命的天堂。
在二楼环形露天阳台上,有个厚实的长方形木桌和粗壮的树凳子,就是每天用餐的地方。用餐时,抬头即见天空纯蓝,低头就是素菜淡饭,常见几片悠云,相伴于对面的秀色山尖。为数不多的几个华人,用餐时在此相聚,快乐交谈,又散去。像四合院一样的办公室,楼上楼下,一切简明而清晰。
那是黑暗即将代替美妙的黄昏时刻,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高挑性感,真像个模特一般。她随身带着摄像机,电脑等器材戴着一顶浅色的帽子,就是一个专业记者。她浅黄色的头发,白皙精致略显沧桑的脸庞,散发着温柔可亲的气息,却猜不到她是来自何处。我和她礼貌地打了一下招呼,知道了她叫尼可尔,是一名记者,来自南非。
在办公室里,我放了很多中国文化的书,老子,孔子,庄子,道德经,等等,空闲时就会翻阅。尼可尔进来放摄影器材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桌子上这些中英文对照的书吸引了过来。我自然借机夸夸其谈起来,俨然自己就是一个中国文化的大师。她的职业病也在作祟,连着问了我几个关于中国政治文化的问题,我都坦诚的向她解释。就这样,我们交谈的很自在,加上自己一直以来对摄影的喜爱和对异域文化的向往,很快我和尼可尔就成了好朋友。
我们都住在山上,那段曲折的山路,在黑夜里显得十分艰难,我帮忙扛着摄像机,从山底陪她慢慢走到住处,她说的英语我听不太懂,远处野兽不断的嚎叫声,让我在她的身边显得十分重要,星空在这个晴朗的夜晚如约而至,这里的人对此习以为常,在我心中却如同梦乡,此刻,我们同行,缓慢惬意。
摄影器材可不轻巧,专业摄像机加上三脚架和电脑,我扛起来,也会觉得很重,何况这个瘦弱的女士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跟踪拍摄这座孤儿院已经有三年,每次来只有两周的时间,而且任务安排得很紧凑,这样辛苦奔波让尼可尔多了些成熟干练的气质。
尼可尔来自南非,那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大的国家,没有太多高耸的楼房,却有一座座懷意的冰池别墅,富裕的人们过着舒适的生活,但治安太差,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华人丧生在那里。
尼可儿很敬业,时间观念强,半点儿也不像拖拖拉拉的本地人。每天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到她,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工作,我们就聚在长长的木桌子上一起喝茶闲聊。虽然她的祖辈都是欧洲人,她却具有非洲女人的一些气质,非常的谦卑,很有礼貌,谈话时亲切从容,俨然一个谦逊的小女人,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夜的被褥,盖在了这个半山腰的孤儿院,孩子们一天天的喧闹,在这个时候结束,从宿舍里透露出来的灯光,远看去,像一根根蜡烛,微弱的温暖,在这里持续了有十年。
我和尼可儿在一座宿舍外架起了摄像机。此刻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我们站在那里,远处宿舍露出温暖的一线灯光,四周的黑暗和天空的星辰静谧无声。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生活很艰难,何况他们还是孤儿与艾童。毫无差别的童年容颜,多了一份内在的恐惧,好像知道死亡会随时来临。
每一个透出光亮的房子里,现在都让这些孩子们感受到了爱和未来,这些光亮就像他们心里的梦想一样,在黑暗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希望。
第二天,有一群孩子就将前往欧亚几个国家进行募捐,现在他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若不是这座孤儿院,他们可能就已经饿死在部落里,现在却能让很多当地的孩子和大人们都羡慕不已,即学习了文化,又能够去到世界各地表演,十分难得。
站在静谧的黑暗里,尼可儿低头看着摄像机,望着从宿舍门口透出来的一点光,我在她的旁边,仰头看着天空,密布的星空静谧而又可爱的注视着我们,东非马拉维的一个角落里,星光闪耀,绿草青青,纯净的呼吸,在两个不期而遇的灵魂间流动,甚至无言语,我们一同相遇着如此美妙的夜晚。
片刻之后,我们走进房间,孩子们正在认真的叠衣服,没有其他的物品,他们也不需要更多。只是把随行的衣服叠整齐,明天就上路,去实现他们的梦想,带心上路,一切俱足。
尼可儿继续采访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孩子们都快乐地的回答完,不想再打扰他们休息,我们也就满意的离开了。
第二天凌晨,星光还未消隐,四点钟我们就起来,背着摄影机在黑暗中,去到佛堂门口等待要捕捉的画面。佛堂门口的灯微弱的亮起来,这些孩子们每天四点半就需要来到这里聚集并做“早课”,这个时候周围是黑黑的,他们也是黑黑的,那些小小的孩子们,像个个幽灵一般,慢慢的爬上高高的阶梯,来到门口,看到相机,也会开心的摆个造型,可爱的笑容很让人喜悦。一想到在东非马拉维这片荒蛮的地方,一群黝黑的小和尚们,每日在这座大大的礼佛诵经,总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佛堂里响起整齐的诵经声,奇特的旋律和语言,摇晃着还未苏醒的清晨,未知的迷惑,网住此刻的我,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参透真谛的超脱?!
拍完佛堂里的片段,我带着她来到一处高地等待日出。这里就是我最常来看风景的地方,不远处的两座山峰,是我平日生活里最美妙的风景,这里地势较高,所以看起来非常通透,我从此处路过时,总会向其投去那爱慕的一眼。非洲纯洁的空气,无一丝污染,视野能穿过一片广袤的夏威夷果园,看到散落在草原里村庄的炊烟,直到绿色草原的尽头。
片刻之后,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开始从东非的平原上升起,它划破凝脂般的清晨,像金色的纱巾一样,围绕着我和尼可儿。我拿起了相机,为正在架设相机的尼可儿,记下来我觉得是她最美的一刻,也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瞬间。阳光,这时空的聚光灯,突然照亮,并切聚焦在她亲切的脸庞和轻盈的身姿上。
这位有着欧洲的血统,生活在非洲的美丽姑娘,亲切随和,这时,她每一个优雅的动作都与这美妙的清晨融合在一起。调好了照相机,安置好了三脚架,她对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一起合照。我把她搂过来,就像恋人一样依偎在一起,喜悦地感受着晨晖中的温柔,就这样被照片定格下来。
有时,会有很多雾气,在山间,一阵阵的弥漫过身体,这时,夏威夷果园若隐若现,自己就像生活在半空,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风起来,佛堂的铃铛,传来清亮醒人的声音,云雾缭绕。在不远处,静心听,那种会心出神的美妙遍布全身。尼可儿认真地拍摄完一段视频后,转过来对我说,她拍的这一段是要送给我做纪念。也许她经常看到我听着铃声在那儿发呆吧!
而那下午再见到尼可儿时,她带了一位助理,一个胖胖的当地女人,名字也已经忘记,就记得她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远远就听到她在叽里呱啦,马拉维人都很健谈。这个助理一点也不担心喧宾夺主,可能是自己故事太多,迫不及待地讲述自己。我刚坐下不久,就听她说到她的儿子,开始我并不太投入,在非洲单亲母亲带着孩子的十分普遍,很多男人没有能力养活女人和孩子,就跑了。她兴致越来越高,还拿出了照片给我看,照片里的可爱小男孩,金发碧眼,是个白人小孩。我问她孩子的父亲在哪?她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一句话,不免让人浮想联翩,难道她是一个风流倜傥毫无原则的女人。接下来她都主动坦白,其实,她出生在牧师家庭,算是真正基基督徒之家,可是烟酒并行,家境不错,完全不顾信仰的约束,过着放纵的生活,和一个外国人有了孩子,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现在年纪稍大,也已像很多中年妇女一样,胖的不可收拾,失去了青春的魅力。孩子一直由她的母亲帮忙辛苦带着,说到这里,她的话语间流露出无奈和懊悔,看得出对曾经的生活感到后悔痛心,眼泪也默默流了下来。
我对这个非洲女人印象深刻,她和我们的厨娘Maria经历类似,她的男人跑了以后,也是独自带着孩子,靠自己打工养活家人。不过Maria很乐观,我们常和她开玩笑,问她的男人呢,她都会说,不要男人,男人靠不住!最后,却因为被发现自己偷点什么菜米油盐被开除了,处境悲惨。
小偷小摸很普遍,有的当地教师会把办公室的书偷了出去卖,建筑工人甚至把工地的水泥也偷走,拿到附近的镇子上去,也有学生们会把来支教志愿者的相机偷走,然后埋在土里,等待时机带走,即使找到也基本都成了废物。而我的房间最惨,记得过完假期回来,天花板被人掏了个洞,钻进到屋子里,洗劫一空。毕竟,这才是真实的非洲。而我给这一现象,只归结于一个原因:过度贫困。
尼可儿助理的故事,被她自己演绎的很生动,她栩栩如生的讲述完,我们准备散去时,天色已晚,尼可儿问我:
“听说你经常晨跑,明天早上我们可以一起吗?”
“当然可以,六点钟佛堂门口见。”
“好的,明天见。”
约好了时间,我们就互相告别,明天刚好是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