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证
据传,这位寇半天的的确确符合二师兄所说的藏头露尾的小人的形容,行踪诡异,见着目标立刻下手,得手之后随即远遁。闻讯赶去的江湖中人连半片衣角都摸不到。也是因此,江湖人对这位寇半天的评价只有轻功卓绝这一条而已。此时楼上安坐好整以暇的这位翩翩公子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寇半天,楼梯上的三人并未多做怀疑,毕竟冒充这么一个名声算不得好的飞贼也没什么好处。
三人初惊之后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长剑在手,一步两步赶回刚刚的位置,将这寇半天围住。为首的二师兄说道:“哦?你便是那号称要偷遍三省的毛贼?我等三人不去寻你,你反而自己送上门来?”
“哈哈哈,说你们蠢,就非要把你们最蠢的一面展现给我看?我既然敢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那就是没把你们三个放在眼里,你们不抓紧时间用你们门派有名的鸭子跳逃命?还敢回来?真不知道你们师父当初是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面对三人对自己的合围之势,那公子反而一点也不慌,“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轻敲一下桌沿喊道:“小二,我的酒先给我上了啊!”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家师门,这包围寇半天的三位也不是什么泥人脾气,就在这位寇半天的“上了啊!”三字刚刚出口的同时,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桌子对面的二师兄挺剑直刺寇半天的面门,其余两人则分袭寇半天的左右,三把剑合攻之势严密,绝对是曾有练习过的剑阵之道。
面对这三方几近同时临身的攻势,寇半天不慌不忙,手中折扇一开,以扇面迎上二师兄的一刺,扇面只是普通的纸面,遇剑即穿,只是剑尖刚刚透过扇面,这寇半天就把纸扇合上了。看上去脆弱的木制扇骨偏偏紧咬剑脊不放。寇半天握扇之手向右狠甩,二师兄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大力,力道来得迅疾,二师兄来不及收剑,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四师弟撞去,只得口中疾呼“小心!”那四师弟一招“孔雀朝凤”正刺向寇半天的左后心处,听见二师兄一声疾呼,来不及躲闪,被控制不住身形的二师兄撞了个正着,剑招自解。化解了两人剑招的寇半天左手一拍桌面,整个人以坐姿连带身下的椅子一起飞起,向左后旋转而上,却恰好避开右方的小师妹的一剑。身形刚刚让开这一剑,一人一椅凌空变向,向小师妹撞去。小师妹面上一惊,就要抽剑回防,不想这寇半天来势太快,在其旋转之中也看不见对方怎么出手,只觉手中长剑遭受一击,根本握不住,甫一撒手,眼前一花,身形一个踉跄。再看清时,眼前不见了寇半天的身形,只剩二师兄四师兄抱成一团用惊骇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师妹正要询问那寇半天的去处,却觉浑身无力,从几处大穴传来无力之感,只听得身前的二师兄大喊道:“你这贼人,快放开小师妹!”小师妹闻言,再看自己,发现自己整个人斜靠在身后的寇半天怀里,那寇半天一手揽着自己的腰,一手撩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不住地闻着,初出江湖的小师妹何尝见过此等场景,一股血气翻涌,奈何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劲,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此刻面对二师兄四师兄泫然欲泣,只觉头一低眼泪便要止不住了。
“哈哈哈,你们真的是越来越蠢,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赶紧跪下来给公子我磕几个响头苦苦相求?你看看你们大师兄,不知道比你们聪明到哪去了。”寇半天闻着手上的青丝,面露陶醉,只是两眼死死盯着对面两人的身后,那靠窗坐在坐上一副赶路人模样的男子。
“唉,寇兄何必自污,当日你在李姓人家府中偷窃,来不及逃跑,躲在李家小姐的房中,从头至尾不曾对李家小姐行半点越礼之事,为了防止李家小姐的名声受损,硬是忍着内伤憋了整整一夜才逃走,现在又何必摆出如此作态?”那坐在窗边的赶路人,听见寇半天的话,终于是站起身来,右手在面上一挥,一张面具揭了下来,随后提了身后的椅子,左手又取了桌上的一壶酒,径直朝寇半天走来。
刚刚站起的二师兄四师弟正要说话,被赶路人一个眼神制止,只好立在一旁不做声。寇半天骤闻此事,手中青丝已然放下,只不过手却是不离小师妹的脖颈,凝神说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寇兄大可放心,此事楚桀未曾和第二人说过,那李家小姐的心思绝不会有他人得知,只是现在可否先放下我小师妹?”楚桀把椅子放好,手中的酒放在对面的桌子上,安稳坐好,也不拔剑,就这么平掌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那寇半天倒没真的放开小师妹,只不过也并没有继续抱着,而是使了个巧劲,一脚踢得脚边倒下的椅子立了起来,把小师妹放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眼神不曾离开对面的楚桀半刻。
小师妹经此大动作,眼中的泪终于还是没止住流了出来,不过两眼也直直盯着对面的楚桀似有埋怨。
那边楚桀面上不变,心中却是苦笑,刚刚不是自己不想出手,可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师弟师妹使了这剑阵出来,竟不是对方一合之将,而这寇半天身法迅捷,一合交手,自己刚准备出手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局势,非是不愿实是对手太快。眼下小师妹为人所制,也只能像这样坐在这里和对方谈谈了。
“姓楚的,你从南青城一路北上,跟了我一路,我曾对一路上几户人家出手试探于你,你都未加制止,到底有什么打算?”寇半天盯着楚桀,一字一顿道。
“寇兄这一路,下手的人家多是些为富不仁欺压百姓之辈,莫说寇兄,有些人家的做派就连我都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一二,又何来制止一说?”楚桀从桌上取了两个还没倒的杯子,一杯斟满放在身前,一杯斟满之后,左手捏着杯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杯子突然脱手而出,横移到寇半天面前,杯底将将卡在桌子的边缘之处,杯中酒甚满,经此一道却半点不曾溢出,端的是恰到好处。
寇半天也不去看,只是说道:“说的好听,那些佃户一年下来收粮五仓,交完本地乡税之后只余半仓,却要供全家老小一年吃食,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子弟那时又在何处?”
“唉。”对面的楚桀叹了一口气,也不辩解,说道:“此次是我楚山剑派输了,不论如何寇兄技高一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罢了。”
听见这位楚桀坦然认输,寇半天眼神变得玩味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伸指勾起身边小师妹的下巴,说道:“姓楚的你虽然这一路尾随我,但是对我真正的喜好有所不知。”见他如此轻佻,楚桀身后的四师弟正要开口怒斥,寇半天已是收回手指回身说道:“我未对李家小姐出手,非是不愿实是不喜,我这人爱好的偏偏就是江湖女子,像令师妹这种姿色上佳师门不凡的却恰好投我所好,可惜本公子家中定有婚约,不如就让令师妹嫁我做小,你跟了我一路相信也该知道我身家不菲,到时候给贵派送去的聘礼决计不少。”
与身后面露怒色的二人不同,楚桀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说道:“寇兄你偏要让我说破吗?”
原本一直胜券在握的寇半天此时闻言突然面色一变,说道:“你又知道什么?”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我只是恰好知道些寇兄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事,若寇兄不想让别人知道,楚桀不说便是。不过寇兄既然知道楚桀知道,那就不用再做此姿态,我们双方都有不想让对方做的事,倒不如谁也不做,只就今日之事做个了结。”这下楚桀说了些其他几人都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寇半天那边反倒神色犹豫了起来,局势似乎在楚桀的寥寥几语中反转过来。
寇半天沉默片刻说道:“好,我要带着你师妹离开这里,你们几个不许跟上来,等我走远了自会放你师妹离去,相信令师妹再蠢,也能自己回楚山。”
楚桀听完并没有急于答复,沉吟片刻说道:“寇兄你应该知道,若我不说,那我师妹一人随你离开,难免多遭非议,若寇兄信得过我,不如就把小师妹交还于我,我们几人就此离去。从此以后,楚山剑派决不再插手寇兄之事,如何?”
虽说这位楚桀自显身以来,行事做派颇有正气,寇半天现下已是信了几分,只不过寇半天若就这么答应了楚桀的话,传出去不免坏了自己一直以来行事莫测的名声。当下只是沉默不语,就这么看着这位楚桀,等着对方改口。
楚桀心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提案,虽然心中有数,但也不便在此多说,只能和对面的寇半天僵持起来。
寇半天亦是无趣,左右思量,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看到楼下正在吃饭,但是两耳竖起显然是在关注楼上情况的张之然,心里有了主意。
“不如这样,姓楚的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寇半天放下喝空的酒杯说道。
楚桀左右为难之时,见对方有松口之意,连忙问道:“什么赌?”
“既然身处酒楼,那就以喝酒来赌,若你赢了就依你所说,我赢了便按照我说的来办。你看如何?”
原本楚桀是决计不敢把自己师妹的名声作为赌注和人对赌的,只是眼下这个状况不容楚桀多想,权衡之下一口应道:“好,不知寇兄想怎么赌?”
“不急,既然是赌局,就自然需要有人来见证,这山野之所,也找不来别的人,不如。。。小兄弟,你听也听够了,热闹也看全了,不如上楼来,为我等赌局做个见证如何?”说到不如二字后,寇半天骤然发力,言语间已是用上了内功,楼下的张之然听着这两方的博弈,总觉得其中还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但是作为旁观者,张之然没有什么刨根问底的资格,也就当个热闹看。此时乍听对方话语,打量了一下一楼只有自己这一桌,知道对方叫的是自己,心里顿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