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标题离家出走了(三)
柳倾看着她用另一只手为自己细细涂抹,眼中微怔,本不想咬她手臂,却被疼得下意识闭紧牙关,不一会便有血迹自季凉的手臂上落下来。
“公主,我去寻方巾帕让他咬着吧,您金枝玉叶的,怎能如此?”小宫女看着那血有些慌,季凉却道:“不必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巾帕来便可。”
她不知何时将一瓶膏药涂完了,正看着那带血脱落的疤,眼底平静,似乎被咬出血来的不是自己。
等小宫女端着东西过来,柳倾脸上的疤也掉完了,只剩下带血的新肉,他这才松口,疼得蜡黄的小脸泛起白。
季凉将手上的血迹洗掉,又擦干净手臂,开口说:“自己收拾一下,再涂两瓶,这些宫人你可以随意差遣。”
柳倾看着她放下衣袖,漆黑的眼里有些起伏。
“公主,您的伤得处理一下才好。”小宫女轻声劝着,季凉面无表情,说不碍事,便往外走去。
“殿下,我叫柳倾……”
“季凉。”
清浅的声音自前面飘来,惹得柳倾睫毛微颤,他以为自己细弱的话语不会被听清,却不想对方耳力极好。
他本无意知晓公主名讳的,只是想让公主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可是公主却回了姓名。
季凉……公主明明就,很温暖。
同女帝用过晚膳后歇息了一夜,次日上朝季凉便被任命督官,待半月后赈灾之物备齐,即可前去西洲。就算朝臣有异议,女帝也充耳不闻,或看谁不顺心就罢了官,这才无人敢站出来上谏。
这些日子季凉也没闲着,画好图后又细细挑选出百名工匠培训坎儿井的开凿之法,到时一同前往,临行前几天她才忙完。
“殿下……”一道细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季凉写着手中的字并未停顿,只是道:“进来研墨。”
“是。”柳倾走进来,见砚台里的墨有些干,便细细研磨。
一段时日不见,他白了些许,脸上的伤也好了,微微有着红润的气色,五官很是明朗。
仔细剪裁制成的青衣穿在小孩瘦削的身上还是有些宽松,他那营养不良而发黄的长发随意披着,倒是比先前见时要有光泽。
一人研墨,一人写字,外面的蝉鸣时长时短地传进来,惹得柳倾看了看,随后又将目光悄悄落在季凉身上打量。
女帝偏爱些大气沉稳的颜色,例如红和黑,所以季凉身上手艺精细的裙装皆由这两色拼接而成,因着夏暑炎热,便取了上好的柔软轻纱制成,倒也透气凉爽。
十二岁的女孩就算童稚未脱,也隐隐有了青涩之感,被上天细细描画的五官好看到了极致,总是淡漠的眉眼疏远清冷,偏生又极具魅力。
柳倾看得有些痴,手中的墨研得越发缓慢。
长公主是极好看的,好看到莫辨男女,一眼便忘不了。
“脏了。”
听见声音,柳倾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袖口已经染了墨。他微微敛下眸子,细声细语:“对不起……”
“让宫人洗了便是。”季凉的语气没有感情起伏,她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停了笔,然后坐于桌前,问还在那发愣的小孩:“寻我何事?”
柳倾走过去为她倒了杯茶,小声说:“殿下去西洲,能否带上小倾?”
“小倾?”季凉端着茶杯看向他,对方赶紧低头不敢对视,眼底微澜。
她也没深究这个称呼,话语浅薄道:“理由。”
“小倾想侍奉殿下。”柳倾鼓起勇气说出来,声音小却很坚定。
“你一个皇子,怎会伺候人?”季凉喝着茶,不太想带个小屁孩。
小屁孩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但他明明很可爱捏。”系统嚼着口香糖,忍不住吐槽了句。
小东西,眼睛不要可以挖出来。
系统浑身一紧。
“不不不,宿主我保证安静不再多嘴!”它果然是太清闲飘了,居然敢怼宿主,统命差点要凉。
这柳倾的父妃不受宠,死后他就被送来当了质子,如今过去了五载,受尽欺凌,他早忘了当皇子的时候。
“会的,冷宫中想要吃的就得伺候那些宫女、嬷嬷和阉人,才能得些残羹冷炙。”柳倾回答她,漆黑漂亮的眼里没有光彩,也许是黑暗太久,早已看不见其它颜色。
“你这般年龄,又能做些什么事。”季凉拿了块糕点塞他嘴里,浅浅道:“一边玩去。”
柳倾吃着嘴里香甜的糕点,眸里有些雾气。除了父妃,也就长公主对他好过。
“小倾想跟着殿下,”柳倾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又开了口哀求,“殿下带着小倾吧。”
啧,真是吃都堵不住嘴。
季凉摆摆手让他回去,面无表情道:“自己收拾些东西,三日后启程。”
柳倾眼里微亮,应声是便下去了。
临行前夜,季凉有点睡不着,便去御膳房偷了一坛梨花醉,在宫中寻处高檐坐下喝酒,远远瞧着城内的灯火。
天上明月正好,星辉闪烁,重华来到观星台本想看看星象,便瞧见地上屋檐伸出来的影子里多了抹人形,空中隐隐还有醉人的酒香。
他往外走几步皱眉望着檐上,便看见了喝酒的季凉。对方淡淡地看过来,又收回视线,继续喝,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告诉女帝。
重华向她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公主来观星台作甚?”
“睡不着,赏景。”季凉的声音总是那般冷淡,面上也没有其它表情,重华揣摩不了其心,便笑道:“那公主殿下可看见了什么景?”
“你上来瞧便是。”季凉嫌他有些聒噪,对方不自知,依旧露着比星河还要迷人的笑,用磁性的声音说:“微臣不会武功,上不去。”
季凉翻身跃下,搂着人的腰飞上去,见对方面色惊慌,心里的不爽才淡一些。
重华定下心来谢过她,便举目四望,瞧见的,是他十八年未曾看见的景色。
天如墨布,朗月星明,下方是京城里的万家灯火,灯笼的光映得漆黑屋檐微亮,偏上一点是橘红的天,再往上便没入了黑暗,与星月相接。
“殿下倒是寻了处赏景的好地方。”重华偏过头对身旁的人笑笑,他从小到大,都未曾上过屋檐观景,只是按着家中规矩活成了国师,从不敢想那些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