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6 规劝
外面餐桌上,大家按座次坐定,菜刚上来,柏小园就向黄士章道,“黄掌门,小园初升组委,想着替阁下做点事,便向大统领说情,大统领也想向江湖群雄辩白,以证明我商族并非恃强凌弱之辈,因此特赦你赤剑门。自此时起,赤剑门并入商族之事,无需再提,至于赤剑门府邸,我商族亦不染指,黄掌门与掌门夫人尽可放心回冀州,今天这顿饭也即为二位践行。”
黄士章和孟芹二人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谢,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告辞而去。
此时桌上只剩下五人:柏小园坐在上首,他左边坐着温情、宋金辉,右边坐着窦同尘、水无言。
温情自说自话道,“这个黄掌门和黄夫人真是忘性大,连自己的义女都忘记带上了。”
无人敢接话。五人默默地吃饭,气氛颇为压抑。
柏小园寻思,如此安静,对他这个坐在主位的人来说,有些不利,因此沉默片刻后说道,“温少主,您在商族,便是我商族贵宾,因此不敢稍有怠慢,对于我族内之事,也未避讳。我族本有意吞并赤剑门,可黄掌门已向我族禀明,其赖以生存之铸剑天石早已用尽,因此赤剑门于我族已是鸡肋,若强行兼并,非但于我族无利可图,反而使江湖各派非议,因此决议弃之。恳请温少主若有机会,还请向武林澄清实情。”
温情道,“我对这些并无兴趣,除非回农岭见我娘,我也不会见到其他人。但我说黄掌门与黄夫人忘性大,似乎与你说的并不相干?”
窦同尘的那张笑脸未语先笑,他说,“温少主就是爱说笑,赤剑门与我族合并事宜,现已完结,这是公事,完了也就完了。至于他的记性好不好,那是私事,我族也管不得那许多。”
温情本就厌恶窦同尘那张喜脸,又听他说话,也是跟柏小园一样,全是强词夺理,顾左右而言他,便不想接他的话,只“哼”了一声,又自说自话道,“我刚才不是说,要把他们小桌的菜也上一份给我们吗?我倒想看看他们吃的是什么菜,居然还把门关起来,害怕我们看见似的。”说着便起身往厢房走去。
宋金辉忙拉住她,道,“你别闹了,这的确是件私事,我爹和万姑娘的私事,旁人干涉不来的。”
温情狠狠地瞪一眼宋金辉道,“难道你就让你爹那样对待万姐姐吗?万姐姐年方二八,你爹已四十有二,谁都知道你爹的手段,旁人要是不做干涉,万姐姐迟早会被你爹夺去,我可不想看到这么漂亮的姐姐被你爹害了。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可要动手了。”
柏小园压低声音道,“温少主,我们尊您为贵宾,恕柏某直言,您已冒犯我族大统领和少公子,按理我可以拘禁你,念您年少,又与大统领、少公子交情匪浅,网开一面,请快束手,免得令柏某为难。”
宋金辉也劝,“你不是相信爱情吗?你也知道,我爹对万姑娘的母亲情深意切,至死不渝,或许我爹将旧情移到她女儿身上,又或许万姑娘对我爹有意,皆有可能,只要他们双方真心相爱,你我又何必干涉呢?”
温情不听他劝,站了起来,道,“我不信他二人之间会有爱情。”便又要去闯厢房。
水无言插嘴道,“温少主,他二人之间,结果会怎样,既不在您,也不在其他人,只在万姑娘自己。全天下人都知道,天底下没有大统领追求不到的女人,但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大统领从不强求任何人,只要万姑娘打死不从,那谁也没办法,要劝也是劝万姑娘,您说是吗?”
水无言说的的确是实情,如果有异动,只要万书喊叫一声,外面厅里必定可以听见,可厢房中自李得福进去,一直静悄悄的,可见并无异常,也无需太过担心。温情想到此,也只好作罢,瞟了一眼水无言道,“你倒是很了解你们大统领。”
五人坐下继续用膳,无人言语,厅里又恢复寂静。
宋金辉打破平静道,“其实我也担心,他二人若是相安无事倒好,若是终成伉俪,怕是对我爹更为不利。万姑娘乃万世闲之女,万世闲又效力于大将军府,如今商族空前壮大,朝廷早已视我们如眼中钉,万世闲自然不愿女儿嫁入商族,那时若生起矛盾,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只盼望万姑娘不要答应才好。”
温情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她对这些没兴趣。她只是一想到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少女卿卿我我,就感到恶心。何况是万书这样令她一见如故,气质卓然的美貌少女,她不想看到万书被害,因此极力阻止,既然目前并未发生什么,她也就只好待万书出来再好言规劝。
柏小园接口道,“少公子也无需担心,大统领乃当世豪杰,做事向来极有分寸。以往也曾与其他女子多有接洽,除对大统领个人名望稍有损减外,对商族倒无影响。眼下既然大统领对万姑娘青眼有加,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使大统领与商族免于口舌是非。”
宋金辉听他如此说,似乎暗有所指,便不接话。厅里又安静下来。
宋金辉岔开话题对温情道,“替凝香治病的大夫明天就会到了,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说到郑凝香,温情高兴了起来,附在宋金辉耳边说,“你倒是真希望她快好起来,是想让凝香陪你去疯玩吧?她可不像你,整天就知道玩,你要是捉弄她,她肯定会哭,她要是不高兴,我可不会轻饶你。”
宋金辉毫不示弱地耳语道,“你有脸说我,你比我还贪玩,简直是顽劣成性,你惹我没关系,可拿我爹的事开玩笑,就大为不妥。此事一时半刻急不得,要阻止也要慢慢来,你可别再闹了,现在闹只会弄巧成拙。”他朝郑凝香的房间努努嘴,又道,“郑姑娘可是你把人家弄伤的,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也没见你多关心人家,你还好意思担心别人把她弄哭,还好意思替人家心疼?”
温情正想反驳,厢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万书和李得福走了出来,两人表情都看不出是喜是悲,也猜不出里屋发生了什么。温情忙起身迎了上去,问万书里间详情,万书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说。
片刻后,宋现哲也走出来,他吩咐柏小园送万书回客栈。万书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温情便扶着万书往外走,柏小园连忙示意水无言跟上去,水无言便也跟上去扶着万书左手,万书也未挣脱。李得福照例跟在后面。
四人到客栈,发现桌上留有一封纸条,水无言拿给万书,上面是孟芹的留言,只写了几个字,“小书,门中急务,已回冀。珍重。义母芹。”万书看了,也未多说什么。
温情恨恨地道,“我还说他二人记性不好,看来是我错怪了他们,他们并非记性差,而是心肠太坏,为保住他们的狗屁赤剑门,居然出卖义女,临走之前还想装好人,真是气死人。这样的人,你还拜他们做义父义母,也不知你做如何想!”
万书不语。
水无言道,“万姑娘肯定也是受了奸人蒙蔽,那俩个人滑头得很,万姑娘本来就单纯善良,又是刚出山不久,还看不透世上人人心里都有歪主意,他们从来只看到自己的利益,不管别人的死活,上当受骗,也是难免的。幸亏遇到我们大统领,虽然严肃,但对万姑娘这样的美人,他一向不舍得伤害,也得亏遇到温少主,不但人长得好看,心肠更是善良,聪明更是没人比得上,才一眼就看穿了黄士章的诡计。”
温情道,“水姑娘这张嘴可真甜,但是不是口蜜腹剑,那就难说咯!”当即也不再理水无言,难得认真地劝万书道,“万姑娘,虽然说此事本是你的私事,旁人不便过问,可我把你当姐姐看待,心里又憋不住话,不吐不快,你听了可不要生气才好。”便停了等万书答应。
万书终于开口道,“您是农族少主,对我如此友善垂爱,已是奢望,岂敢生气。”
温情道,“哪里什么少主少主的,大家生来岂不都是一样,不过父母地域不同,贫富地位不同而已,人与人之间,自来不分高低贵贱,你不知道,在农族,可无人把我这个少主当回事。”转而又道,“我把你当姐姐看待,才劝你不要与宋大统领走得过近,你也知道,宋大统领自从你娘死后,不知折磨过多少像你这样既美貌又有才华的姑娘,有好几个还因为他而自杀的。宋金辉她娘就是因为他自杀的,还有一个姐姐,被他抛弃,她想不开,一直想杀宋大统领,杀不了他,最后自暴自弃也自杀了,她就是用我这把宝剑自杀的。”说着拿出了淳于墨剑给万书看,又说,“只怕姐姐你也被他骗了,若是你真的爱上他,又被他抛弃,到时先不说自杀,就那滋味就不好受的。”
万书对刀剑兵器一向不感兴趣,只看了那剑精致美观,冷锋逼人,也未细看,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水无言也说道,“我本来是替商族办事,替大统领办事的,也看得出大统领是喜欢万姑娘的,本来不应该在大统领背后说他的坏话,坏他的好事,可我知道今天我们说的话,也仅仅我们四个人知道,不会传出去。说实话,我赞同温少主的话,大统领对万姑娘的母亲,那肯定是真感情,这一点不必怀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对你娘的感情是不是还像二十年前一样深,那就很难说,更何况这些年,她身边从来不缺女子,那些姑娘们虽比不上万姑娘这样秀气又读过书,但也都是各门各派拔尖的姑娘,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姑娘,他对你娘还会有多少爱呢?男人嘛,要是真心爱一个女人,他就很难再爱上另一个女人。怕只怕,大统领把你当其他的姑娘们一样看待,玩几个月,或者一两年,没了兴趣,就给你一张银票,让你自己走,到时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万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李得福与三个美人共处一室,正心旌神摇,但想到宋现哲想打万书的主意,好心情瞬间便没了,听温情和水无言的规劝,句句在理,看万书似乎略有醒悟,却还未断了念头,因此也劝道,“两位姑娘说的対极。宋大统领二十年来,除了忙于公务,就是游走于少女美人之间,早已对追求各式不同姑娘极有心得经验,他看似对你关爱,实则不过玩弄技法罢了。他或许对你娘有情,却未曾得手,是其终身憾事,为此他打拼二十年,早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美人爱慕,想必他做梦也想与你娘共赴巫山,以弥补缺憾,只可惜你娘早亡,此时遇到你,她势必不会轻易放弃。”李得福越说越激动,三个女子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已把话说的极为难听,却又句句在理。李得福跪地补充道,“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娘、对大统领极为不敬,若三位向外吐露一字,我李得福可能性命不保,但我只求万姑娘你心中清明,切勿上当。”
温情和水无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重新审视起李得福,想不到一个小小书童不但有如此清晰的洞察力,更能如此卖力规劝,可见他对万书也有深沉而隐晦的爱。
万书却看也没看李得福一眼,只是木讷地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坐吧”。
见李得福对万书深情款款,水无言忽然很想见李得财。此时该劝万书的话,也都劝了,万书思虑迟钝,就让她再想想吧,因此水无言提议带李得福去见李得财,众人皆欢欣鼓舞,李得福更是指尖颤抖,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