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 剑窟

剑湖位于魁州西部的泰州境内。

庆江发源于魁州吉山，流经魁州至泰州泰安郡城郊北面，有古人引流至一低洼地，形成一片大湖，名曰泰湖。三百多年前，有一群海盗开着大船来到泰湖，将泰湖占为己有，过了几十年，海盗繁衍至第三代，海盗头目开始对宝剑极感兴趣，在各国各地收集宝剑，收藏在泰湖中，又过了几十年，泰湖中沉在水里的宝剑越来越多，第五代海盗头目，改泰湖为剑湖，剑湖的名声在江湖上也随之越来越响。

如今这一批海盗仍以东海、南海、西海截船为生，头目叫常思远，他们自己人称他为老船长，他还有个儿子，叫常安宁，被称为少船长。

温情和姜奉一赶到剑湖时，常思远像对待贵宾一样亲自接待了他们。海盗们居住在剑湖中心的岛上，剑湖幅员辽阔，一眼望不到边，站在岸边看湖心小岛，仅有一只牛头大小，湖中甚至可以容纳大船行驶。因大船无法靠岸，所以来接温情和姜奉一的船是只可供二十多人乘坐的客船。姜奉一还在犹豫要不要上船，要是跟剑湖的人闹起矛盾被困，离岛都成问题，只能任人宰割。温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没心没肺地先跳上了船。

水手调转风帆，小船向湖心驶去，约有两刻钟，船已靠岸。常思远热情地抱拳向温情和姜奉一行礼，他们几代人在江湖上混，竟也学会了江湖上的礼节。常思远快六十岁，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再出过海，一派养尊处优恬淡闲散的样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人跟温、姜二人打招呼，就可听出他就是那个与史从文对话的黑衣人，原来他是常思远的大孙子常晚舟，另一个不太说话的是小孙子常同舟。他们之所以黑衣蒙面，是因为担心身上揣着十万两银票不安全，无论如何也不能过于高调，若是被人认出来，肯定有人会猜到剑湖又有大买卖要做，只会增添麻烦，又因丰剑实在贵重，实在显眼，若不低调，恐怕还没到剑湖，就会人财两空。

温情道，“那你们现在都以真面目示人，不怕我们把你画像泄露出去，认识你们剑湖的人就会陡增，麻烦也会陡增？”

常思远无所畏惧的样子，仍有他当年的船长雄风，“我今天不但要以真面目示人，我还要带你们去观览我的湖底藏剑。丰剑也就在里面。”

常思远带路，还没有进屋稍事休息，就直接从一个门洞进入地底密道，绕着曲折缠绕的围墙、石板路和阶梯下到湖底，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温情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湖水被透明琉璃隔断，湖水就在眼前，虽然已在湖底，却有天光穿过湖水，照得湖底明亮如昼，各种各样的鱼，摇着尾巴，鼓着鳃班，在蓝天白云的倒影里游荡着。湖边的石头缝里长着水草，也在悠悠地飘荡。再往前走，是一个琉璃长廊，看着鱼和水草、水天辉映，温情只觉心旷神怡，恨不能跳到水里与鱼儿一起追打嬉戏，她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再走几步，有一个石窟，上面已长满青苔，石窟中笔直地插着一柄宝剑，通体铜色，剑体较大，剑上没有任何雕饰，显得沉静威严。旁边石头上有几个篆体字：流星第一，昌隆二年。

姜奉一对流星剑有所耳闻，是冠威年间一位独臂侠使的随身佩剑，此剑来历已不可考，侠客因救当年的船长，死于昌隆二年，剑被留了下来，成了剑湖第一柄藏剑。

再往前看，第二柄宝剑是青色，剑脊与普通长剑外凸不同，它的剑脊在中心处，故意下凹，显得内敛别致。石上注云：悟空第二，昌隆十七。姜奉一知道，悟空剑是空明寺一个高僧的法剑，曾以此剑称雄武林剑道。也许是前辈船长求购得来，或者空明寺赠送，姜奉一就不知晓了。

第三柄宝剑，注云：霸王第三，瑞通二年。是一柄钢剑。

后面的姜奉一也未细看，直到看见一柄形状怪异的金色剑，剑尖从中一分为二，中间有一条弯曲细缝，剑锷中间宽于两端。他才吃了一惊，这是断指剑，是新宁国开国皇帝的御用剑，二百多年前，他曾用此剑推翻旧宁国，建立新政权。之所以取名断指剑，是他断指立誓，不推翻宁国，就用此剑自刎。剑湖的船长，连断指剑也能弄到，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果然石注写的是：断指十一，韶卓七年。

再往前走，见一柄暗红色宝剑，甚为精致，隔着琉璃也能感受到剑身的清冷锋利，剑格和剑柄雕刻着火焰图纹，极其精细，衬托得剑身像是火舌。显然是赤剑门铸造的赤剑。旁边石注云：烈火十九，宏丰二十九。姜奉一未曾听说剑湖向赤剑门求购过赤剑，但也不排除此剑是辗转多次才被剑湖求得，毕竟赤剑在江湖上名声显赫，价钱也不低，争夺赤剑的人也不少。

最后一柄宝剑，即是最新得手的丰剑。石注云：丰二十，宏丰三十四。

温情这一路并没有把多少心思放在这些难得一见的宝剑身上，倒是对湖中的大鱼小鱼充满兴趣，毕竟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此时见到丰剑，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丰剑之上。

常思远悠闲而骄傲地说，“如今丰剑已沉入湖底，也是了却剑湖人的一桩心愿，剑湖几代人一直都想拥有一把镇湖名剑，铁剑山庄六柄名剑：信、智、仁、丰，本真、和归一得其一便足矣。老夫有生之年还能促成这桩美事，也算不枉此生了。”

温情惊奇地问，“这么说，你带我们来湖底，就是为了让我们过过眼瘾，显摆一下你的家底，并不打算归还丰剑？”

常思远气定神闲地笑道，“江湖上的朋友们都知道，宝剑到了剑湖，那就是在剑湖生了根，永远也不会再出剑湖一步。譬如丰剑，想再从剑湖手中买走，哪怕有人出价百万两，千万两黄金，我们也不会转让。若是有人来偷来抢，我也劝他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们二位是丰剑的旧主人，带二位来湖底，就是想跟二位打个赌，您二位要是能从湖底捞出丰剑，我常某愿赌服输，分文不取，丰剑您可即刻带走。若是半个时辰取不到丰剑，就请速退回湖面，否则湖底机关就会打开，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密集如雨的暗器。若是您二位输了，就请不要再生滋扰，二位是农族的少主和护卫星，想必也是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之人。”

这么听起来，要从剑湖夺回丰剑，这是唯一的机会，温、姜二人自然不肯放过。

常思远带着二人走了许多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的阶梯，故意扰乱丰剑剑窟的方向，姜奉一脑海里早已一团乱麻，温情也仅剩一点模糊印象。少时，几人已回到阳光明媚的地面，不过并非从北面进入湖底那道门出来，这道门在岛的东面，他们在湖底行走时间并不很长，这么看来，这座剑湖岛并不大。不知谁转动了机关，温情等人脚下的巨石忽然震动起来，几人忙跳到一边，巨石下陷，露出一扇方形地门，巨石又移到一边，往下两三丈高，竟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夺剑之人，需从这扇地门中跳入水里，在湖中潜水半个时辰，找到并取回丰剑。温情想着，岛不大，就算绕着小岛游一圈，也总能找到剑窟，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可姜奉一预感不会那么简单，如此大的一片湖水不可能清澈见底，一定是剑湖的人修建了隔离墙，过滤了湖中的泥沙。常思远自己也说过，他们在湖底还埋藏了机关，说不定这一片水域完全是剑湖人工建造，里面有无法想象的阻碍。

温情细细一想，不禁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