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粮票的情愫
那时读大学，户口都要随迁的。到了大学里，户口就不在老家。学校里会把寒假里的粮油关系转换成粮票发给学生。同样的道理，如果学生平时不够吃，要想在学校里买餐票，也得用粮票去买相应的饭票。男生的饭量总是比较大的，因此假期里发下来的这些粮票就会留给下一个学期用。
班上的女生经常会把多余的粮票送给男生，得到粮票的男生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那时的粮票总会带来不少男生与女生之间的故事，当然也带来了不少欢乐。因此，有人说，这哪是粮票？简直就是情感交流的门票嘛。
那时，顺子他们班才一年级，还属于青涩的年级，男生与女生之间的交往还是感觉有些难为情的。大多男生是不会去找女生要粮票的。班上男生去找女生要粮票这事，就由班长阿铸来代劳了。
阿铸家庭条件好，属于从来都不缺什么的那种。更重要的是他人还不错，对同学们都挺热心的。不过他有时喜欢弄出点动静，在同学之间找点乐子。班上男生多女生少，当男生要粮票的时候，女生那里也凑不够的时候，阿铸就会去找他那河南的老乡帮忙。每次他要到的粮票就成了阿铸去弄出动静来的资本。
班上的老林块头大，老林爱运动，特别爱踢足球。几乎每天下了课都要找同学去踢上一场。球类的运动量大了，自然饭量也大，他的饭票似乎永远不够。
每次如果有同学要他找家里寄粮票过来。他就会提高了嗓门，说：“都读大学了还找家里要粮票，象什么事？你们丢不丢人呐！”
没办法，老林粮票不够这事落在了阿铸身上。
老林对运动的热爱，那可是真性情。在第一次BJ申奥时熬了一晚上等消息的就有他，听到申奥失败后在宿舍里大喊大叫的就有他，叫完了跟几个偷偷翻了墙出去喝酒的也有他，因为奥运没有申办成功，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的还有他。那时阿铸去找他做思想工作，要他好好地去上课。他丢给阿铸一句话：“奥运没申办成，心里堵得慌，没心情上课。”然后继续睡。
阿铸不知从哪里又弄回来二十斤粮票，把老林叫了过来，准备交给老林，老林准备接过来，阿铸停住了。
“你等等，知道这粮票是谁给你的不？”阿铸问，眼里充满着坏笑。
“不知道。”老林虽然块头大，但那时还是很单纯的。
“你先猜猜，不能拿了人家的粮票还不知谁给你。人家可是指名道姓地说了只给你的。”
阿铸更来劲了，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又要点故事出来了。不过旁人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可信的。
“小雪，这也不知道？”小陌在边上随口插了一句，不怀好意地笑笑走开了。小雪是顺子班上的班花，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班上男生的关注。
“小雪。”老林也应了起来，心里想，管她谁呢，先拿到粮票再说。
阿铸把粮票给了老林，再补上一句：“粮票给你了，你知道怎么做。”
周末的晚上，老林气冲冲地跑到了阿铸的宿舍，后面还跟着好几位同学，在后面大笑着。
“阿铸，你过来。我们有事要好好聊聊。”老林大声地跟阿铸说，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阿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其他的同学赶紧围了上来，准备要拉开他们。
“上次那粮票，谁说的是小雪给的粮票来着？”老林这话一说，大家知道不是打架的事了，一听后面就有故事。老林的举动向来有点令人捉摸不透的。
“有这回事？我可没说全是小雪给的粮票啊，是你自己猜的。”阿铸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陌怕事情恶化，赶紧过来打圆场。“老林，你这是干嘛？那只是我随口说的啦，我当时可没说粮票的事。”说完小陌自己笑了起来。
“老林请小雪看电影去了，结果她说只给了五斤。老林觉得吃亏了。”跟着老林后来来看热闹的同学解释了起来，一脸的快乐。其实老林没觉得吃亏，是觉得被捉弄了，被同学们一起哄，面子上挂不住了。
听到他们这么一说，老林也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看到这么多同学围着，也笑了起来，老林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五斤粮票就能看一场电影，下次我给你了。”小陌补上了一句，开始起哄了。
“谁请你看电影啊，人家可是小雪。”同学们都插上嘴了。
事情在七嘴八舌的哄乱中就这样散了。这件事很长时间都是同学们口中的笑谈。传到别的宿舍，就演变成了老林因为小雪而差点跟阿铸干了起来。
一个学期过得很快，寒假里学校给每个人发了五十斤粮票。那时的米面都分平价与议价的，平价其实就是凭票供应的，用粮油证购买，议价则是随行就市的。普通的大米，用粮油证或粮票要便宜很多的。
回到了家里，已经是准备过年的时节了，家里还是原来那些业务，每天忙碌于生意之中。
“我有五十斤粮票，看家里用不用得着？”顺子问。他把学校里发的粮票带回了家，担心放学校里不安全。
“粮票？那没什么用了。”成远回答。
“不是可以买平价米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元月份就已经取消凭证供应了，咱省南方三个地区是最先试点。过了三月份就要全省推广了，粮票已经没用了。”
“那送给谁还有用不？”
“你送给谁呀，现在都不用了粮票了，真是的。”成远觉得好笑起来。
看着好心带回来的粮票在还没取消之前就宣告没用了，顺子颇有些失落。那时的粮票承载了那时人们太多的记忆，现在却说没用就没用了。
粮票与布票在顺子的脑海里都有很不舒服的记忆。
很小的时候，到底有多小，顺子也说不准，但肯定是没有上学之前的事。那时家里没有粮票，他想起了那时不得不陪着顺子姐去挖红薯根吃的事情。
顺子姐那时也就十三四岁，看到没吃的了，她随手拿了把锄头就带着顺子去挖红薯，挖红薯那地方是被被生产队挖过一次的了，但如果去翻地，总会发现一些手指大的小红薯没捡走，如果运气好甚至还可以挖到那种大的红薯的，刨开土就可捡到。
姐弟两人在土里刨红薯，路过的人都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姐弟俩。
突然有路过的人问一句：“你们两人在干什么！”
顺子就吓得往姐姐身后躲，就象做错了事一样，更象被发现的小偷一样。
“关你什么事！”还是顺子姐胆子大，狠狠地回答着那人。那人无趣地走开了。
说真的，顺子自己已经记不得那红薯根的味了，但他记得顺子姐吃那红薯根吃得很香，而他永远记住了那被当成小偷看的眼神。
顺子从回忆中醒过来，也觉得把粮票送人有些好笑，送给谁，谁要呢？真是逻辑不通了。算了，就几十斤粮票而已啦，要么带回学校去用，要么就留着做个纪念了。
顺子一想，要到四月，学校里还可以用两个月，先带着吧，万一还要呢。
放假完了，回到学校里。顺子告诉同学说老家已经取消粮票了，没多少人信。男生照样还是找女生要粮票。顺子心里想：才开学就找女生要粮票？寒假才发呢。十之八九是想找个理由跟女生套近乎吧。想到这里，顺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是粮票，简单就是感情门票嘛。顺子没去找女生要粮票，而是赶紧用三十斤粮票买了饭票，剩下二十斤留做了记念，一直保存着了。
成远没有说错。那年四月份开始，全省取消了粮票，学校里不再用粮票了，那些北方的同学也不需要粮票了，价格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