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墨染坐在长廊上，看着夜空皎洁的月亮，不知不觉又到十五了，月亮那么圆。
她一直很喜欢看月，坐在屋顶上，坐在长廊上，或者找个靠窗的好位子。
从小就喜欢。
她觉得，那大概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并不算开心吧。——阿娘在她出生没多久就死了，虽然知道自己爹爹还活着，但没人告诉她那个爹爹到底姓甚名谁。
被那些混小子们整天言语攻击……即便用拳头也不能让他们彻底闭嘴。
所以她喜欢一个人望着夜空发呆，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的世界才能变得安静，不被任何人打扰。
月亮太干净了，清清凉凉的，也让人心情跟着放轻松，逐渐清明和释然。
当然，那些都是小孩子才会苦恼的事，后来她便彻底放下了。也明白了干爹干娘对自己真心的爱，无欲无求地付出的爱。
她也遇见了真正对自己好的外人，很快，她融入了新的家庭。那所谓的外人，也很快变成了再亲密不过的家里人。
那是她的新的家庭。——萧家。
那里有把她也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萧伯伯、萧伯母，有她时而闹腾，时而温柔恬静的妹妹萧琼，还有她小时候就被定了亲事的未婚夫婿，那个对她从一而终都关怀备至，捧在手心的少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少年，——萧琮。
和琮琮在平津关生活的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几年。
但美好和幸福总是短暂，就像是老天爷给他们开的玩笑。当他们彻底认真的时候，老天爷就要把那些美好和幸福收回了。
五年前，琮琮因为得知乱臣彭峻想要篡位的阴谋而被害死……她一年后得知了那消息，带着愤怒去了京都，对琮琮的死因展开调查。
因着家人们，还有在京都结识的好朋友薛祁的帮助，她总算完成了夙愿，亲手杀了彭峻，为琮琮报了仇。
但虞金雪虞姨，干娘的结拜姐妹，却不幸丧命。
后来连翘姨娘也死了。
她、小琼和小狮赶回西域的时候，从干娘口中得到真相。一个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真相。
杀死连翘姨娘的，竟然是她结拜姐妹，竟然是跟干爹留着同样鲜血的亲妹妹，竟然是赫连星。
赫连星打着为死去师父复仇的旗号，杀死自己憎恨的连翘姨娘……又为了能掌握大局，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的五师姐，那个时候还是琼蝶派掌门的谢子衿。
她杀死赫连牧歌，并从中获取了武林禁术，——摄魂术。她本想利用摄魂术杀死连翘姨娘，再嫁祸给世间仅此一位会摄魂术的龙龙，借干娘的刀杀她的仇人。
她是干爹的亲妹妹，却完全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毫不顾忌的杀死他们俩人的亲人，连翘姨娘。还要利用干娘对连翘姨娘的在乎，激发她怒火去杀掉龙龙……
只是，她以为自己做的计划天衣无缝，全都是自作聪明。
在早就看透了人心，无比精明的干爹干娘眼中，她做的一切都是小孩把戏。
干娘没有对龙龙出手，也阻止了干爹去琼蝶派大义灭亲。
直到她回了西域，去了天山，找到赫连星，不，琼蝶派掌门，卿水水。
直到她们二人见面，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墨染在琼蝶派门下，同赫连星割袍断义，从此不承认这个世上还有赫连星。只有她的敌人，琼蝶派卿水水。
她只要活着，以后便见卿水水一次，杀她一次。
一晃，那些事情也变成了陈年往事。
虽然每次回想，都感觉就在昨天。那种锥心的痛，都无比的真切清晰。
这些年过去，匆匆如流水，她经历了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开心的事情，难过的事情，愤怒的事情，绝望的事情……
桩桩件件，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是让她成长，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坚不可摧吧。
她改变了很多，性格也好，想法也罢。唯独没有改变的，就是依旧喜欢看月亮。
有心事的时候，看看月亮，就会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何其短，人活着，就得痛痛快快的活，随性洒脱的活，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的束缚。
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事能控制自己的思想跟行动。
憎恶就远离，喜欢就靠近。
人生，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辛苦。
人生，其实最简单。
墨染长呼口气，身子好像一下轻松不少，双手拖住后脑，身子往后仰了仰，看着面前湖面波光粼粼，皎月倒映在湖面上，微风徐徐，拂动柳梢，越发显得周遭环境清幽恬静。
这么美好的场景，偏偏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实在是有些可惜啊。
只是小琼现在应该睡得天昏地暗……龙龙，——那家伙每天准时睡，准时起，现在应该早就躺下了。
“诶，真是好春光。”她伸了个懒腰，直接向后仰着，躺在青石板上。冰冰凉凉的温度，隔着布料穿进后背，舒适异常。
她闭上眼，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要把自己跟这美景融为一体。
“因为霍衍他，喜欢你啊。”
上官笙温柔又无比认真地话，一直在脑海中萦绕。
喜欢……我吗？
墨染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是不是出了幻觉，大概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阿笙胡说八道吧。
他才跟龙龙接触没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了解到龙龙的心事。
何况还是喜欢上谁的那种最隐秘的心事。
不过……龙龙真的会喜欢谁吗？不是亲人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真的会有吗？
“诶……总觉得不太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谁……何况那人还是……”
“说什么呢？”
“啊！”
突然从头顶压下来的低沉声音，将墨染一下从地板上吓得窜起来。
“龙……龙龙？！”她惊魂未定地瞪着眼，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身体里面冲出来。——他不会，都听到了吧……应该，不会。
他从来不喜欢窃听别人的隐私。因为对那些根本不感兴趣……不是吗？
霍衍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看着她，淡淡地应了声，道：“恩，是我。”抬步上前，“你方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