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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9月上旬,德国闪击波兰。很快,英国、法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向德国宣战,英国空军对希特勒的海军发起攻击,二战拉开序幕。这一年夏天,艾拉和奥黛丽还在英格兰海边的福克斯度假。她们流连在漂亮的花园,欣赏着乔治王时代石屋,在海滨餐厅里用餐,沿着沙滩漫步,在英吉利海峡的海水浴场里游泳。但战争一开始,艾拉不得不立即带着女儿回到父亲那里——荷兰阿纳姆。她认为,荷兰是一个中立国,德国一定不会攻打荷兰。
9月底,艾拉和奥黛丽抵达阿纳姆。此时的阿纳姆非常宁静,它有广阔的公园、美丽的喷泉和瀑布、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以及表演舞蹈和戏剧的场地。除了这些,阿纳姆还有十二座敲钟的塔楼,这让阿纳姆的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祥和安宁的钟声。每当星期日或节假期,人们更可以听到悠扬的乐曲从塔楼里飘出来。在有钱人和游客眼里,阿纳姆是一个理想的避难所。1638年,第一批英国人来到阿纳姆,并在这里安家。因此,这些英国人的后代既能说英语,也能说荷兰语。
就在几个月前,艾拉的父亲刚刚失去妻子,尚处于悲伤的情绪当中。艾拉和奥黛丽的到来,让他感到非常高兴。奥黛丽尽管在父母身上没有得到太多的爱,但却从外祖父身上得到了无限的关爱。在罗斯顿离开、战争开始的时候,外祖父扮演了奥黛丽父亲的角色,这种影响贯穿了奥黛丽的整个青年时期。
这一年,奥黛丽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圣诞节。同她一起过圣诞节的有很多人,其中包括奥黛丽唯一的舅舅,他是一名受人尊敬、痛恨种族主义、热爱和平的法官。另外还有远道而来的奥黛丽的表哥。所以,在1939年的圣诞节,奥黛丽暂时忘记了父亲不告而别带来的伤痛。
1940年4月9日,纳粹入侵丹麦和挪威。此时,荷兰人仍然表现出一种麻木的镇定。到了1940年5月,阿纳姆的安静终于被打破。5月10日,德国发起了对荷、比、卢的进攻。5月13日,德国空军空袭鹿特丹,进而控制了鹿特丹。荷兰所有城市当中,鹿特丹受到的轰炸最为严重,有30000名平民在轰炸中丧生,11000栋建筑物被摧毁。在同一天,威廉明娜女王及王室和政府要员逃亡伦敦,在那里指挥荷兰海军和殖民地军队。没过多久,海牙受到攻击。
荷兰很快便投降了。这也在情理之中:荷兰在这一百多年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士兵的训练和装备更多的是用来防备而不是攻击;军备的数量极少,飞机在战争当中很快都被摧毁。终于,德国军队进入阿纳姆。为了给自己的军队提供资助,他们掠夺当地的设备,并且大肆破坏。奥黛丽后来回忆说:“我发现德国卡车进入市内,才五天时间,荷兰就被控制了。对于德国入侵我们国家之后的日子,用‘占领军’三个字来形容非常贴切。他们压迫我们,洗劫和奴役我们。”
没过多久,纳粹开始限制荷兰的犹太人。他们禁止当地的犹太学生上学,解聘犹太老师和教授,并且要求医院拒绝治疗犹太人。到了1942年,纳粹开始往集中营运送荷兰的犹太人。教会公开反对纳粹的这一做法,却受到德国人严厉的制裁。艾迪斯·施泰因是当时卓越的犹太哲学家,信奉天主教,她由于反对纳粹把荷兰的犹太人送到集中营,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被枪决。
奥黛丽后来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包括孩子在内的一家人都被拖入灵车。那种车其实就是一种木制的货车,车上供人乘坐的只有一块木板。车里所有人脸都是朝向外面,看着你。当时我只有十多岁,但是已经明白人性的残酷。它永远会留在我的脑海里,因为我看见了它,听到了它,也感受到了它。我当时在现场,亲眼看到它就发生在自己眼前,所以它并不是一场噩梦。”
在阿纳姆的那段时间,奥黛丽换了名字,把原来的奥黛丽·凯瑟琳·罗斯顿改成了艾达·范·赫姆斯特拉。名字是艾拉给她改的,她担心奥黛丽被逮捕,甚至被驱逐出境送往集中营,因为奥黛丽·罗斯顿是英国公民,不仅有英国姓名,而且英语讲得非常流利。不过,这个名字仅仅用了这一段时间,战争结束后,奥黛丽又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奥黛丽后来回忆说:“艾达·范·赫姆斯特拉并不是我真实的名字,而只是我在学校用的假名。我这样做,是因为在德国占领阿纳姆的那段时间里,我母亲认为我的本名太像英国人,用假名更安全。”
在这期间,奥黛丽也一直说荷兰语。“在成长阶段,我有八年都是讲荷兰语。我的母亲是荷兰人,父亲是英国人,但由于我出生在比利时,因此在家里讲英语和荷兰语,在外面则讲法语。”在英国肯特郡的时候,她只讲英语,在荷兰又只讲荷兰语。由于童年时期讲多种语言,使得奥黛丽形成了自己的独特嗓音。她的音调清脆悦耳,像音乐一样起伏,元音拉得很长,不属于任何一种方言,但是别人绝对不会听错。“我不习惯听一种语调,因此在疲惫的时候没有一种能够让自己轻松运用的语言。正因为我没有母语,有些人就批评我语调怪异。”
在战争当中,范·赫姆斯特拉一家的银行账户、股票证券和首饰珠宝也被充公。一夜之间,他们几个世纪过安稳日子的财富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