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头昏脑涨地回到了老爸家,正巧碰见斯维特拉娜。她光着脚,身上穿着浴袍,正靠在洗碗槽旁喝咖啡。现在可是大半夜!不知不觉,我那恍惚迷离的眼中映出了老爸跟她在床上翻滚的场景。我打了个哆嗦,恨不能自挖双眼。
“刚才家门口怎么那么吵?听起来像是在打架。”斯维特拉娜问我。她的德语说得不错。据说她曾经专门学过。哈,很可能是在白俄罗斯国立大学读骗婚专业的时候学的。
仔细想想她问的问题,我心里突然蹿起一股无名火:你凭什么张口就问家门口怎么那么吵?我非得跟你说话吗?你怎么不在明斯克好好待着?为什么老爸会喜欢这个又蠢又呆的猪排女?为什么当人们需要极权统治发挥威力的时候,它总是不给力呢?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怒气冲冲地答道,“还有,别光着屁股在这儿跑来跑去。”
听到这话,斯维特拉娜颇带怨气地看着我,我也马上以灼热怒目回应。没准儿我可以瞪得她落荒而逃!要是我是超人,眼睛里就会迸出高能射线,把她烧成一堆黑灰。
“你对我实在很没礼貌。”她抗议,“我希望以后能有些改变。”
“明白了,我会努力变得更没礼貌些的。”我回应道。
“你肯定很希望我从这儿搬走。”她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哈,也不一定。如果你愿意就地自焚,我也会很高兴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的老爸。”
“行啊,你爱他,在你们相识的三个星期里。”我讥讽道。
“有时候惊鸿一瞥,就能爱到无法自拔。”她回应。
为什么在听到斯维特拉娜的这句话时,我的脑海中竟掠过了约书亚的身影?
我赶紧摇摇头把他驱散,告诉斯维特拉娜:“你不过是通过一个居心不良的交友猎头,随便从网上找了个男人,想让他把你带到西欧而已。”
“是的,对此,我得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你爸爸。他真是个好男人。”
我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而且,对我的女儿来说,他也会是个很不错的父亲。”
“你的什么?”我失声叫道。
“女儿啊。”
“什么?”
“女儿。她现在跟她外婆一起住在明斯克呢。”
“什么?”
“你真像个复读机。”
“什么?”
“看来我想的没错……”
我简直难以置信。搞了半天,老爸还得出钱管她生的拖油瓶啊!
“我妈妈正带着她飞来汉堡。”
“连外婆也要来这边?”
“别担心,她马上就会坐飞机回明斯克。”
“来了马上回,这听起来可不怎么环保。”
“没办法,小孩不能一个人坐飞机。我妈妈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才能抽出一天陪她过来。”
“好吧,谁出机票钱?”
“你什么意思?”斯维特拉娜语含悲戚。
“你真差劲。”我紧咬不放。
“我的生活你根本不了解。”斯维特拉娜反驳道,“你根本没有权利评判我!”
“哪里哪里,评判你的权利,我还是有的,毕竟这一切都跟我老爸有关!”我努力装出咄咄逼人的样子,想给斯维特拉娜点颜色瞧瞧。
谁能料到,这个斯维特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居然十分平静地答道:“我明白,你做这一切其实是担心你父亲,对吧。但是,请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令他伤心。至少不会像你在婚礼上对曾经的未婚夫那样绝情。”
这句话直接戳中痛处,根本无法反驳,我不觉咽了口唾沫。还没回过神来,斯维特拉娜已经转身离开了厨房。在推门的时候,她加上了一句:“别妄自评判了,说人的时候可别忘记别人可能会对你的评判,别以为你做得有多好!”
她说完就离开了。我看着斯维特拉娜离去的背影,十分想给她判个苏维埃式死刑。
现在我最好也来上一杯咖啡吧。说实话,在经历过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夜晚之后,大概只有咖啡因才能让我稍稍平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卡塔搁在厨房餐桌上的绘图本:她又画了两张四格漫画。漫画迅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看完之后,我把卡塔的绘图本搁到一边,有些惊讶地思考着:漫画里说的是事实吗?我真的总是爱上错误的男人?
我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发呆,无聊中开始回忆生命中曾出现过的男人:当年想摸我乳房的凯文、跟野婊子跑了的马克……回忆最多的,还是一点一滴仍驻心头的思文。我从来不曾想过他居然也会暴力行事。尽管他殴打约书亚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这让我良心不安),但想想在圣坛前离开他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我突然觉得自己相当幸运。
约书亚和我交往过的其他男人截然不同:那么温柔无私,即使是对待陌生人也好得不得了。还有还有,他唱歌实力超凡。唯一的遗憾是——他脑子有点儿不正常,是个神经病。
此刻,我感到好奇,他究竟该算是什么类型的神经病。
我用老爸的笔记本在谷歌上搜索了一下,找到了两则自认是耶稣的新闻。其中一个是典型的疯子:为了验证自己天赋神力,直接从车库上往下跳,结果骨折住院,信仰直接破灭。另外一个例子是来自洛杉矶的某位神父:他号称自己是耶稣,从信徒的口袋里骗取了数百万美元,当这个全无廉耻心的秘密宗教社团领袖最终被警方逮捕、人们看到他戴上手铐时,心里大概都在盘算,“嘿,真该把这家伙钉在十字架上,看他是不是耶稣,会不会复活。”
约书亚绝对不是那种想通过信仰牟利的人,倒有点像从车库上往下跳的那家伙。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把他推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他是精神不正常吗?是受前女友死亡的刺激?
咳,这不过是个今夜过后满口牙齿已经参差不齐的木匠。我想他想得太多了。
关上卧室的灯,我重新躺回到床上。为了避免再去想关于约书亚的破事儿,我决定想点别的。想点……约书亚说话时的声音还真是好听……还有,他的微笑简直迷死人……噢,他的行事方式,回忆起来竟然那么有魅力……还有他那双眼睛……他的……唉,该死!我又开始想他了。
我试着去想个……同样很完美的男人,比如乔治·克鲁尼。
哈,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乔治·克鲁尼,几乎是我们所知道的整个宇宙里最好的演员……嗯嗯,不过他的微笑还是没有约书亚的好看……他的眼睛,也没有约书亚的迷人……没有约书亚的迷人……约书亚……
上帝啊!即便是乔治·克鲁尼,都没办法让我停止想念约书亚!
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想想马克。要知道,即使跟思文一起站在圣坛前准备结婚时,我心里都残存着对马克的思念。好吧,那么,马克的样貌……他的男性魅力……他的……哎,无论哪一点都无法跟约书亚相比!毕竟,约书亚各方面都很棒,几乎无懈可击……而且,约书亚还那么善良!这么说来,约书亚说话时的声音还真是好听……还有他那双眼睛……
不!不!不!
我终于明白了,即便约书亚真是个疯子,就凭马克这种小人也根本没办法驱散我对他的想念。看来,姐姐一点都没错:我胜过世上所有人的长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错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