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府邸
一道金色的强光从轻烟的方向飞出，箭指着雁旅，毫无犹豫的松开了手指。
三支一模一样的冰雪羽箭裹挟着强大的箭气，朝着他疾驰而去。雁旅没有丝毫的闪躲，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液，竟然苦笑起来。
难道自己多年来的隐忍，今日就要被眼前这个仅有十六岁的女娃娃毁了吗？怎么可能？
他努力的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看就要再次倒下去，却又凭借着坚强的意志站稳了脚跟。
屏息内力，指尖运气，躺在地上的武器像是受到指示，“咻”的一下飞到了他身前。
右手一抓，然后对着泥土一插，稳稳地立在地面。
他看着升至半空地轻烟，忘记了司空见惯地恐惧，也忘记了往其他地方闪躲，他木讷地站在原处，直面弓箭射出的强光，将他的袍边吹得猎猎作响。
那一刻，整个阴暗的林子，都是一片雪白透亮如白昼，就连飞在天际的几只黑色乌鸦，也能看得通明。
炽热的亮光从她拉起弓的手中而出，形成了一道强大的光圈，飞了出去。
雁旅紧闭双眼，在他四周瞬时生出无数道黑色的带子来，以他作为中心不断地相互交叉转动。雁旅就像一尊腊佛，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只用灵力驱使着空气里的戾气。
与此同时，天边一道惊雷响起，层层乌云翻滚着。
整个林子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杀气。
眼看那道强光快要接近自己时，不知为何原因，却在离自己仅有一臂之长的地方，停滞不前，随后，三支冒着冷气的羽箭坠了下去，这时，停留在半空中的轻烟，身子失去意识且不受控制的往地面坠落。整个人犹如昏迷，双手无力的向下撑开，飞舞的发丝四下展开，雪白的长裙垂落，飘舞。
君默见势，顾不上身体的伤痛，双足一点，飞速的在下面俯冲而上，稳稳地接住了轻烟。
看着她紧闭眸子一脸青色的面庞，心里某处隐隐作痛，再提不起任何的心情去厮杀，去战斗。
他不该接近她的，不然也不会遇到今日之事。但这些始料未及之事，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只尽量保护着她的安全。
说来也是可笑，他堂堂一鬼界之王，竟然要保护人类的安全，若是说出去，定让人笑话吧。笑就笑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难道不好吗？
抱着轻烟瘦小的身子，幽幽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雁旅，眼底尽显一片冷意。将飘散在四周的阴火一收，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变暗，君默趁着没有光线，抱着轻烟化作一缕烟气消失在林子里。
黑云依然翻滚在没有一点亮光的天际，此时，几只盘旋在树梢上的乌鸦，哀叫了几声后，百无聊赖的沉寂在黑夜里......
万籁俱寂，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昏迷，一个受伤严重的消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能力阻止。
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到那么纯净的灵魂呢？发自内心的的疑问。
整夜灯火通明的府邸，府中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准确的是半个鬼影也没有。
对于君默来说，耳根能够清净是最大的好处。相对于吵闹的街市或是下人繁多的府邸，还是一个人住得自在些，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动手，不是挺好的嘛。
但自从认识了轻烟，并告知她来府邸的道路之后，清净，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倒挂在大门两旁的方形琉璃灯笼轻微的摇曳着，方适时，石阶前的平地里，君默抱着轻烟出现在那里，他看起来疲惫不堪，淡蓝色的绸衣上面竟然全是斑斑血迹，红得触目惊心，同时也惹人生怜。
沉重的眼皮子快要支撑不住，环抱着轻烟的双手变得越来越无力感。只一下子，君默累得单膝跪在地上，连着怀里的轻烟一起，差点从他手中脱离。抽出手一挥，身旁顿时出现三个仆人，一个男奴和两个女婢。
将轻烟交给两个女婢，自己则由着高大强壮的男奴，扶回了房间。
简单布置的房间，只有一张卧床和躺椅。躺椅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张白如雪花的柔软皮毛毯。皮毛发出柔和的光泽，上好的雪狼皮毛确实不一般，它能很好的御寒，很适合极具怕冷的君默。
悬挂在角落处的琉璃灯，将昏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光滑的地板倒映着浮动的白色帷幔，在微风下，一来一回的扫在地上。
轻烟所在的房间中央悬挂着浅蓝色的帐子，帐子里面放着一张上好材质制造的圆形床。甚至多一张圆桌子也不曾，就那晃荡荡的，看着有些冷清。
次日清晨
轻烟紧闭双眼，眉头有时紧缩有时舒展，噩梦连连使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手脚甚至伸向空中，像是在挣扎着什么，或者想抓住什么东西。“啊”的一声在房间里缭绕，强烈的摇晃着顶梁的帐布，从窗缝间偷溜进来的细碎亮光，将在空中飘动的细小粒子，照明清亮。
轻烟气喘吁吁的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把那双缀满星星的眸子瞪得圆鼓鼓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陌生的房间，简单明了的摆设，只有几个柱子和飘动的幔子比较显眼外，再也找不到能够有象征性的东西。
轻烟微叹了口气，光看屋内的摆设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等等，她记得刚才还在密林里的，怎么现在睡在这里了？她只记得自己在半空中射出了三支冰雪羽箭，可是还没有将对方射出几个大窟窿就晕倒了，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甚至怎么回来的，完全没了印象。
啊，阿默还有伤在身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刚想着掀开滑到一旁的冰蚕丝制作的布衾，才想起打斗时脏兮兮的纱裙。双手慌乱的在身上摸来摸去，发现裙子已被褪去，只穿着洁白如雪的里衣。
像是换过的，换过的？轻烟有些惊愕的停止了动作，内心竟然有些欢喜，脸红心跳得害羞起来，顺手拿起布衾的一角，将脸埋在里面，“咯咯”地笑声在诺大地房间里回荡，铜铃般地笑声引来了服侍她的两个女婢。
只听见站在门口的一人，腹腔有力的提高嗓音唤道：“姑娘，你醒了吗？”仅有的两名女婢站在卧室门外，规矩谦恭着姿势保持了一夜，只要一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她们就要及时出现在轻烟跟前，以防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们脑子里接收到的信息就是这样子的。
声音听起来没有娇俏之声，那定是年纪不小的女婢，或许比她年长一些，她应该唤她做姐姐吗？但是，之前她来了那么多次，也不曾在府中见过半个人影，怎么今日突然有下人了？难道平日里她来时，她们回回避着她吗？
毕竟，这座府邸，也是不真实的存在，有这样的下人，也是难怪的，这点她是能够理解的。
一时间对于突然出现的两名女婢得到了更好的说法，轻烟当即一拍两条大腿，非常肯定的轻“嗯”一声，像是对自己说的。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毕恭毕敬站着的女婢回道：“有劳两位姐姐了。”语气里倒是表现出乖巧的样子，双脚盘膝而坐，撩起布衾盖在腿上面，双手也规矩的相叠，放在上面，等着门外的女婢姐姐进来，希望有个好印象给人家。
木制红漆的房门“吱呀”着敞开，然后走进两个身穿蓝灰色的女婢，踩着轻盈的脚步，迎了过来。
左边的女婢捧着金黄色的铁质盆，里面装着半盆清水。水光粼粼，随着走路带起的震荡，竟然有些晃眼；右边的女婢双手捧着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块白色的脸帕，以及杯子装着的漱口用的水。
轻烟“嘿嘿”扯开脸皮一个劲的傻笑，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女婢，没有半点表情，从进来到现在都是一副恭敬地样子。
两人将手中的东西往床边的小桌子上放，刚好把所有的东西挤在一起。利索的为轻烟准备好要用的东西，她若是慢点，站在面前的两人可能会亲手上阵，为她穿衣洗脸呢。
虽然习惯了被人服侍的滋味，但是这样突然的待遇，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轻烟利落的撸起袖子，拘起水往脸上抹了抹，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咕噜噜的在嘴里转来转去，好了吐在杯子里，拿起一旁的帕子掖了掖脸和手，满意的将脸帕放回原来的地方，昂起头对着跟前的两人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
“两位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轻烟突然想起应该问她们的名字，这样交流起来就不会太别扭，一直叫姐姐，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她们保证不了不会往别处想。
“姑娘可以唤我青雯，”正在收拾水盆的女婢应声道，“她叫青羽，我们都是殿下收来的。”然后看向名为青羽。最后“散魂”两个字没有正儿八经的说出来，是为了顾及轻烟的身份。
她们之间不是同一类。
轻烟有着人和仙的身份，而她们连地府都不要的魂魄，如何一样呢？
“哦。”轻烟意味深长的回应道，内心里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又不敢如此冒昧的开口。
青雯和青羽收拾好小桌子上的东西，并对上了一张疑云重重的脸——轻烟正双手托腮，眼眸子迷离的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姑娘可否要用膳，奴婢去准备一些。”叫青羽的女婢微微低头，恭敬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片平静。
嘴角有些无奈的抽动了一下，随后摆正态度，满面春风地答道：“我还不饿，只想看看......”后面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门外一道带着焦急的男声抢先了一步。
“轻烟姑娘，殿下他......”“殿下”两字传来，后面的话还没听完，她慌张的跳下了床，一个趔趄，差点崴到脚，心急得连鞋子都没穿，赤着双足跑了出去。
拖地的白色里衣轻盈的扫过泛着光泽的地面，留下一隅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回旋。
提着长过脚踝的裙子，一脚跨过门栈，连来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招呼着站在门旁的男子前去带路。
身后的青雯和青羽一时间错愕的没有注意到轻烟跳下床，灵敏的像只训练过的猴子。被拌的那一下，她们都有些吓坏了。
一抹淡淡的清香拂过鼻间，人也不见了踪影，急忙放下手中东西。
青雯顺手从雕刻细致且缀满纹饰回纹模样的架子上，拿起一件白色上面绣着红色花朵的披衣，青羽则拿着一双白里透着冰蓝的玉履鞋，然后急匆匆的赶上轻烟的步伐。
穿过迂回的长廊，青羽一直在后面紧跟着，在一处迂回的地方唤了一声：“姑娘，鞋。”走得焦急的轻烟完全没有听到后面传来的叫唤声，还是徐徐的由着男子带路。
“姑娘，等会儿——”跟在青羽后面的青雯，那下老道的叫唤声响起，轻烟当即停止了脚步，一脸惊愕的转身，看着小跑着过来的两人，只见她们手中一人提着鞋子，一人拿着披衣，喘着粗气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才发现自己赤着双脚也不知，就连只穿着里衣的身子也没注意到。
脸上顿时升起两坨红晕，尴尬得想找个缝隙将此时的自己塞进去。
红色的亵衣毫无遮掩的展露在她们面前，连着前方带路的男子。
白色的里衣确实起不到多大的用处。她是这样子想的。
呼，轻烟乖乖巧巧的穿了披衣套上了鞋，然后对着她们，抿着嘴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略显不好意思的转身继续向前走。
走到一片铺满石子路的小道上，两旁还饶有意境的栽了一些翠竹。穿过翠竹旁的圆形院门，里面一派敞亮。
轻烟没有心情停下来观看院里的陈设摆列，跟着前面平稳的脚步迎到一扇精致雕刻的门前。
“吱呀”一声，来自岁月的门，在一片着急中打开。
轻烟深吸了一口气，手附在突突跳动的胸腔前，安抚了两下，嘴里喃喃道：希望门里面的情况不要太糟糕。
映入眼帘的不是君默安静的睡在床上，而是整个身躯倒在了咖啡色的地面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