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各有機緣 損毀至寶
沙紅燕聽了,心中更是一凜,緩緩飛過,向三人施禮,道:“三位道友不念舊惡,感激莫名,大德不言謝,我也無話可說了!”易靜笑道:“大家全是修道人,又不是凡夫俗子,何必多言?”沙紅燕向英瓊看了一眼,心中猶恐英瓊嫉惡如仇,不肯諒解。一看之下,見英瓊面帶笑容,顯然並無再責怪之意,心中一寬,陡地心中一動,欲語又止,低下頭來。
英瓊等三人看出她神態有異,癩姑道:“沙道友有甚話要說,不妨直言!”沙紅燕抬起頭來,道:“師門恩重如山,我適才想到的,實不宜宣諸於口,還是不說吧!”三人一時之間,均不知沙紅燕這樣說法,是何用意。易靜道:“我們要到星宿魔宮去,令師也在彼處,我們何不一起前往?”
沙紅燕聞言大喜,答應不迭,四人化敵為友,聯合一起,正待向西飛行,忽見一溜銀光閃耀,其急若電,自東而來,一閃便到眼前。易靜一伸手,已將銀光接在手中,卻是一枚棋子,銀光閃耀。只聽在棋子之上,傳出一個老人聲音,道:“星宿魔宮,早去無益,靜兒何不歸家一行?”
英瓊、癩姑、沙紅燕三人一聽,便知那是易靜之父,東海玄龜殿散仙易周所發,一起恭立在旁。易靜道:“孩兒不是一人,還有兩位同門,和沙紅燕道友一起!”
棋子之上,易周的聲音又傳來,道:“不是為有沙紅燕在,我還不叫你回來哩!”沙紅燕在一旁聽了,心中一動,正想開口,棋子上的銀光忽然消失,托在易靜掌心,只是一顆普通的白玉棋子。
各人知道易周的法力極高,隨便取上一件物事,施法之後,便能相隔萬里,傳音如在眼前。此老又精於先天易數,善知過去未來,突然見召,必有原因,沙紅燕心中尤其着急,但新近才和三人化敵為友,自然不好意思自行作主,只是望着易靜。易靜略想了一想,道:“家父既然要我們去,我和沙道友一定要應命,瓊妹和二妹,去不去卻是隨意。”
癩姑笑道:“久聞易老伯大名,瞻仰神采,已是素願。況且我們全是晚輩,蒙施一兩件法寶,還少得了麼,怎可不去!”一番話,說得三人全笑了起來。當下一起轉向東飛去。沙紅燕不甘示弱,盡全力跟在三人身邊,看三人說說笑笑,仍是毫不費力,自己卻要盡全力才堪跟上,心中更是敬服。
不消半日,已飛臨東海,不多久,見腳下一團白雲散開,玄龜殿已到。四人在殿前石台之上降下,幾個易家子姪迎上來,引四人進去,直到易周平日靜坐的一個偏殿之外。四人莊容走進,只見殿上雲牀之上,坐着一個老者,鬚髮如銀,面色紅潤,神情和藹可親,正是易靜之父,前輩散仙易周。
易靜首先上前拜倒,英瓊、癩姑也隨前參見,沙紅燕也行以後輩之禮。易周也不客氣,只是略欠了欠身,對沙紅燕笑道:“我日前偶參易數,得知群仙劫運將臨,正邪各派,因氣運所繫,勢如水火,連平日早已心如止水,退隱已久,不問世事的幾個人,也不能免。如令師兀南公,便是在劫中人!”
沙紅燕畢竟和兀南公三生情孽糾纏,此生又被渡在南公門下,師恩深厚,聞言憂形於色,忙道:“易前輩可是算出家師前途,大是凶險麼?”
易周兩道銀眉,微微向上一揚,道:“天機不可洩露,星宿老魔的魔法極高,又擅於顛倒陰陽之術,他魔宮黑地獄中詳情,不是親身經歷,連我也未能詳悉,我只知令師已拚着葬送兩件至寶,攻穿天星魔網,直入魔宮,吉凶如何,尚自難料!”
沙紅燕聞言,大是着急,但易周只是初見,易靜、英瓊、癩姑三人,又是新交,以前還是仇敵,自難出言相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才好。只聽得易靜道:“爹爹既已算過,自然早有安排了?”易周微微點頭,望着沙紅燕,道:“我知你身邊,還有一件至寶,乃是昔年令師和鬼母朱櫻合煉,喚作三陰地火鑽,是也不是?”
沙紅燕一聽,心中便是一凜。若換了以前,定必矢口否認的,甚至心生猜忌。因為此寶乃師門之秘,當年兀南公借鬼母朱櫻之力合煉,採地底陰火之精,兩人窮三十六年之力,方始煉成。本來講好寶成之後,每人保管一年。但是寶成不久,鬼母便自兵解仙去,兀南公便將此寶獨吞,向來秘而不宣,只有沙紅燕一人知道。
這三陰地火鑽的功效,猶在碧燐衝之上,發時一道鑽形寶光,尖端有三股碧熒熒陰火向前射出,不論山石沙玉,遇着便化為烏有,用來穿地而行,擅破正邪各派的各類禁制,更妙在一絲聲色也無,端的是神出鬼沒,神妙無窮。
但此寶在祭煉之際,鬼母朱櫻出的力比兀南公多,深入地肺,採集陰火精英,煉成之後,卻被他獨佔,說出去總不十分光彩。況且法寶雖然厲害,若有這樣一件法寶,被人知悉,徒使各派更增防禦。再加另有一種極秘密的關係,所以一直秘而不宣,雖然交給沙紅燕保管,但是嚴禁使用,是以沙紅燕幾次被困幻波池,寧願拚着受傷,另以他途逃生,也不敢輕易使用此寶。這樣的一件師門大秘,易周卻道來如數家珍,沙紅燕心中如何不驚?
當下略想了一想,心知易周此際提起,必有深意,人家既已知道,自己瞞也無用,是以道:“是,但此寶家師嚴禁使用,晚輩一直放在身邊,從未用過!”
易周微笑道:“你已知令師被困在黑地獄中,天星魔網又無法攻破,難道不打算使用此寶,由地底攻入魔宮嗎?”這一番話,更說中沙紅燕心事,低頭不語。易周嘆道:“令師在黑地獄之中,仗他千年修為,雖然在劫難逃,但總可以逢凶化吉。但如果你一進去,令師要為你分心擔憂,那就難說得很了!”
沙紅燕本已覺得心靈震盪,兆頭大是不妙,一聽得易周這樣說法,更是大驚,連忙屈膝跪下,道:“只要事情對家師有利,前輩但有吩咐,無不遵命!”說時,惶急之情,溢於言表。
易周笑道:“你能這樣,當然再好沒有,我已約了一位好友來此,對你將來,有絕大關係。你若信我,可將三陰地火鑽,交由小女易靜,由她們三人使用,從地底攻進魔宮,如遇被困魔宮底下山腹之中的鄧八姑和南海雙童,不可與之會合,則對令師和我被困黑地獄中的峨眉子弟,皆有好處,你可願意?”
本來,以沙紅燕的性情,決不肯將師傳秘而不宣的至寶輕易給人,但她畢竟幾世修為,自在血神子妖法之下死裏逃生之後,細想前因後果,已有所悟,聞言竟不假思索,慨然言道:“前輩如此吩咐,怎敢不從!”說着,便自身邊法寶囊中,取出那三陰地火鑽來。
易靜、英瓊、癩姑三人在旁,聽易周說得鄭重,並還暗示自己三人,要借重此寶,方能由地底攻進魔宮去,一齊向沙紅燕手上看去。只見沙紅燕手中所托,不過是五寸來長,細才如指,其色漆黑,看來非金非玉,頭銳尾豐的一根物事,除了前頭尖銳處,隱見三道血也似紅的紅絲在隱隱顫動,似欲離體飛起之外,別無特異之處,心中均十分疑惑。暗忖以自己三人之能,身邊法寶之多,莫非還不及這毫不起眼的一根黑鑽。魔宮下山腹中的禁制,既然連鄧八姑都被困住,莫非這三陰地火鑽的威力,尤在八姑的雪魂珠以上。
三人口雖不言,但易周似已知三人心意,向三人微微一笑,道:“物性各有相尅,天星老魔在魔宮下所設各種禁制,原極厲害,但全為對付各正派法寶所設。若是鬼母朱櫻還在,自然有所忌憚,鬼母朱櫻已然仙解,老魔再也想不到還有這件法寶留在人間,足可攻其不備!”
易周說時,將手一招,托在沙紅燕手中的三陰地火鑽,便自緩緩向易周手上飛去。沙紅燕一見,又是吃了一驚,心知對方法力高絕,明是好言相求,實則以對方法力而論,既知自己身懷此寶,若要硬奪,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心中更生讚佩。
易周取寶在手,略一把玩,嘆道:“此寶合兩大旁門高手之力煉成,堪稱旁門第一異寶,沙道友慨然相贈,感何如之!”說到這裏,抬頭笑道:“大師我說如何?此女心意,和以前大不相同,並非不可造之材,佛門普渡,莫非還要見拒麼?”
易周在忽然之間,抬頭向上發話,沙紅燕等四人,均大是驚訝,心想聽易周的口氣,分明還有一位佛門高人在附近,而且和沙紅燕大有關連,不知是誰?四人正在想着,各人心情不同,沙紅燕一怔,陡地福至心靈,立時屈膝跪下,雙手合十,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心。竟像是虔心禮佛一般。
而癩姑在剎那之間,心靈也大受震動,剛覺出有一個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就在身邊不遠處,想要潛心默思之際,已聽得半空之中,傳來一個極其洪亮的聲音道:“易周老兒又來多事,可知這一來,至少要阻我遲一個甲子,才能飛升麼?”
易周呵呵大笑道:“遲一甲子是飛升,早一甲子是飛升,大師佛門高人,何拘泥乃耳!”癩姑一聽得半空中傳來語聲之際,便已叫起來,一面叫,一面向上張望,只見殿頂之上,紅光一閃,霹靂一聲,現出一個身形高大,貌相醜陋的女尼,正是癩姑的前師,屠龍師太,善法大師!癩姑叫一聲“師父”,直撲向前去,翻身便拜,屠龍師太一拂衣袖,一股大力,將癩姑阻住,說道:“你師父自在東海煉寶,為何亂叫!”
癩姑用盡氣力,也拜不下去,雙目含淚,站立一旁,似有無限委屈。
屠龍師太正色道:“仙佛本是一家,你不是佛門中人,何苦強求?”
癩姑心中難過,道:“師父,弟子資質,莫非還比不上——”說到這裏,向跪在一邊,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的沙紅燕望一眼,不再向下說去。一旁易靜、英瓊兩人,也早已看出,易周將屠龍師太請來,竟大有要令沙紅燕拜在屠龍師太門下之意,心中也各自替癩姑不值。
癩姑改投峨眉門下,仙佛本是一家,說不出誰好誰壞,但是屠龍師太只有癩姑、眇姑兩個弟子,眇姑是傳衣缽的大弟子,不去說她,若再收沙紅燕為徒,當初何必一定要癩姑改投峨眉門下?
兩人一面想,一面向屠龍師太看去,只見屠龍師太神情威嚴,目射精光,注定癩姑,道:“說你不是佛門中人,你還不服,連人各有機緣都不知道!你自有你的機緣,她自有她的機緣,說什麼你不如她,她不如你!”
屠龍師太雖然對癩姑在說話,但在一旁的英瓊、易靜二人聽了,心中也不禁悚然而驚,立時心頭坦然,再看癩姑時,嘻着一張闊口,已完全恢復原來神態,顯是頓有所悟,心靈明徹,只是笑着,不再出聲。
屠龍師太這才向沙紅燕望去,只見沙紅燕膝行向前,道:“佛門廣大,求師父不念過去,收錄門下!”
屠龍師太大喝一聲,道:“有甚過去?”沙紅燕一凜,面上神采,更見平和,忙道:“是,本無過去!”屠龍師太又道:“你明知佛門廣大,為何還要求我收錄,不自己走入佛門?”
沙紅燕神色祥和,微笑道:“是,弟子說錯了,弟子本可自入佛門!”語還未了,只見一陣輕風過處,沙紅燕頭上一蓬青絲,已盡數脫落。沙紅燕人本美艷,這一來,更是寶相莊嚴,不在聖姑伽因之下。
只見沙紅燕一面笑着,一面已站了起來,仍是雙手合十,屠龍師太呵呵大笑,袍袖一拂,滿殿紅光亂閃,只聽霹靂之聲,自近而遠,極其迅速傳開去,殿中屠龍師太和沙紅燕,已然人影不見!
易靜嘆道:“想不到沙紅燕有此好結果!”癩姑笑道:“易師姐又來了,各有各的機緣,你羨慕他人作甚?”易靜聞言,一笑便不再言語。易周隨將三陰地火鑽的用法,詳告易靜,並授以機宜,道:“英瓊佛門定珠,威力至大,正是一切邪魔尅星,深入魔宮之後,遇到同道,萬不可分開,要仗定珠護身,切記切記!”
易靜等三人拜謝,易周道:“我叫你們前來,已延阻了些時,待我送你們一程如何?”三人齊聲道好,易周一揚手,一片明霞,自袖中飛出,托住三人往殿外飛去,才一出殿,越過外平台,便見眼前一片混沌,呼呼風聲不絕,身在明霞包圍之中,也看不出明霞以外的情形,更不覺去勢如何快疾。
三人剛在心忖這樣飛法只怕比自己光遁還慢,何時方到得了星宿海?突覺明霞向下一沉,自已落地,明霞捲起,只見落在萬山千嶺之間,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向西看去,隱見一峰,高出雲表,峰頂之上,有一片烏雲籠罩,烏雲上又有十數道各色霞光,閃耀不已。
三人心中思疑,只聽得明霞之中,傳來易周的聲音,道:“此處離星宿魔宮尚有八十里之遙,你們不必趕去和天星魔網之上的各人會合。魔宮禁制,遠及百里之外,此處已在禁制之內。你們三人以三陰地火鑽開路,隱形相隨,不必再用其他法寶。你們一入地下,老魔必然覺察,但暫時必不能察破有人隱形在後,還只當異寶自行攻穿禁制,向宮中飛來,必然心生貪念,想將此寶收歸己有,反會開放沿途禁制,以免兩敗俱傷,等到他發現上當,你們已進入魔宮之中!”語聲甫畢,那片明霞,也自一閃,突然不見。
三人這才知就在頃刻之間,早已飛越重洋,遠馳萬里,心中好生歎服。當下依言行事,先將身形隱起,由易靜取出三陰地火鑽,依法施為,只見那三陰地火鑽一經施為,立時離手飛起,暴漲為丈許長短,尖端三股陰火,激射而出,其色深紅,了無聲息。易靜將手一指,三股陰火射向地面,山石沙土一經觸及,立時如雪向火,消熔無痕,三人縱起遁光,跟隨而下。
下沉數十丈之後,易靜又將手一指,三陰地火鑽改向前飛,陰火射之不已,一點聲息也沒有,去勢絕快,三人跟在後面,見有時略一遇阻,陰火射處,前面幾股妖光閃動,便自通行無阻,心知魔法禁制被陰火破去,心中暗喜,不再使用其他法寶,只是跟在後面,向前疾駛,不一會便到了魔宮所在的山腹之下。那整座山峰,曾經星宿神君多年魔法祭煉,山石其堅逾鐵。易靜指着三陰地火鑽向上開路,去勢稍緩,但沿途並無其他阻滯。
不多久,只見陰火射處,前面山石,紛紛消熔之中,隱見銀光閃耀,三人一看便認出那是鄧八姑雪魂珠的光芒,英瓊性急,一時間忘了易周囑咐,以傳聲呼叫道:“前面可是鄧師姐麼?”
鄧八姑和南海雙童被困在山腹之中,雖然仗着雪魂珠護身,並未受到傷害,但是四周重如山嶽,進退不能,也是一籌莫展。八姑正在連連施法,猛瞥見三股暗沉沉的陰火射來,一看便認出是旁門之中,至高無上的法術,心中方自一凜,以為星宿神君又使魔法來攻,已聽到英瓊傳聲相詢。
八姑大喜,忙應道:“正是愚姐,來的可是英瓊妹子麼?”語還未了,陡然聽得一聲怒吼聲,自山腹之上,直透下來,八姑將手一揚,雪魂珠光芒趁着光外山石被陰火燒熔,疾迎了上去,英瓊等三人,也自現身。陰火射上雪魂珠的光芒之上,激起萬道銀旋,陰火之中,也爆出千萬點暗紅色的火星來。
八姑忙道:“快收至寶,與我會合!”易靜一揚手,收去三陰地火攢,銀光一包上來,三人已進入雪魂珠的光芒之內,南海雙童馬上迎了上來,雙方正待禮見,英瓊一眼瞥見,就在南海雙童身後,陡地飛起兩道血也似紅的魔影,正向南海雙童,疾撲而下,血也似紅的魔影,在雪魂珠一片柔和已極的銀光襯托之下,看來分外奪目,來勢快絕,英瓊一聲嬌叱,心意動處,紫郢劍已化為一道紫虹,激射而出,越過南海雙童,將兩個魔影,阻了一阻。英瓊一出手,各人盡皆覺察。南海雙童急忙轉身後退,易靜兩顆牟尼散光丸,已自發出,英瓊將紫郢劍所化的一片紫光,倒捲過來,將兩條魔影,圍在紫光之中。牟尼散光丸一射到,兩下爆音過處,紫光內的兩道魔影,立被震散,化為千百道血光。
可是魔影被震散之後,卻並不消滅,反倒化為千百條魔影,在紫光包圍之內,發出刺耳之極的厲嘯之聲,往來衝突,勢子駭人之極。
英瓊見此情勢,連運玄功,紫郢劍所化紫光,漸漸縮小,往內擠去。在紫光縮小之時,千百條魔影呼嘯翻滾,重又合而為一,變成兩條魔影,各自指尖之上,發出十股血光,竟將紫郢劍所化光芒撐住!
各人見此情景,心中也自駭然。紫郢劍乃長眉真人昔日降魔之寶,威力何等強大,那兩條魔影竟然能夠硬將紫光撐住,可見星宿老魔的魔法,確是厲害之極,非同小可。
八姑忙道:“瓊妹,這是老魔滴血化身,不是尋常陰魔,可用法寶消滅,我看適才三股陰光,倒是尅星,不妨一試!”
英瓊本來已準備了兩枚乾坤一元霹靂子在手,一聽八姑這樣說法,知道她見多識廣,便不再發。一邊易靜已然揚手,三陰地火鑽尖端,三股暗紅色陰火,又已射出。英瓊將紫郢劍所化光芒,略為開放一絲隙縫。光中魔影,一見紫光出現裂口,立時向外竄來,但三股陰火,也恰好迎面射到,射在兩條魔影身上。只聽得兩下慘叫,兩道魔影才和陰火接觸,便縮成一團,陰火立時包圍上去,慘嘷之聲,聽來頗驚心動魄。
轉眼之間,只見魔影漸漸消熔,愈來愈小,到後來,只剩下兩滴其紅耀眼的鮮血。各人方自以為魔影行將消滅之際,忽又聽一下怒吼之聲,自上而下,直透過山腹傳下,各人方疑有變,只聽得紫光之中,震天價兩下巨響,那兩滴鮮血,突然爆散開來!
巨響甫生,易靜首先覺出不妙,懸在她身前的三陰地火鑽陡地一震,隨着紫光之內,血光迸射,和射進紫光內的三股陰火,一起爆散之際。三陰地火鑽也突然碎裂,陰火四下流竄,若不是癩姑在一旁見機得快,揚手一片佛光,擋在易靜之前,易靜幾為所傷!就這樣,也已然狼狽不堪!再看紫光之內,陰火和兩滴鮮血,同時消滅,只剩大蓬濃黑如漆的黑煙,在翻滾衝突,似想突圍而出。
英瓊、易靜、南海雙童和癩姑五人,變生肘側,驚駭莫名,都想不到魔法如此厲害,竟然同歸於盡,將才到手的至寶,三陰地火鑽破去!本來還想仗着此寶威力,穿透宮底禁制,直達魔宮,看來已經不能,心中好生懊喪。只見八姑神色凝重,道:“瓊妹且莫收劍,這蓬濃煙,是地底萬年陰火所化,其重無比,若不能盡數將之消滅,被其沉入地底,立生巨禍。”
八姑說時,英瓊已運用玄功,紫光縮成徑才尺許的一團,便無法再縮小。在紫光之內,那團濃煙,看來竟如同實質一樣。各人聽得八姑這樣說法,心中更是駭然。不但喪失了一件至寶,連紫郢劍也暫時不能回收,以防陰火所化黑煙流竄,吃虧更大!英瓊法寶雖多,但定珠、紫郢劍是最主要的兩樣,若是紫郢劍受了牽制,豈不是威力便減了一半?
五人各自望着八姑,八姑苦笑道:“老魔拚着犧牲兩滴心血,目前雖然暫佔上風,可是受損也自不輕,我們不妨以逸待勞,靜觀其變!”語還未了,又聽得兩下陰惻惻的笑聲,透過山腹,傳了下來,自此之後,便自音響寂然。易靜着急道:“鄧師姊,我們莫非就這樣被困在山腹之中麼?”
八姑道:“雪魂珠之力,難以脫困,瓊妹佛門定珠威力非凡,可以試試!”英瓊性急,最不願被困,但八姑修道年長,未得八姑吩咐,不敢妄動。此際立時施為,定珠祥輝迸現。八姑再一運玄功,兩人心意相合,定珠的光芒,直透出雪魂珠的銀光之外。定珠祥光才透出,便聽見幾下慘叫之聲,隨見絲絲血痕冒起,想是窺伺在外的神魔被定珠所消滅。
英瓊接着運用玄功,定珠光芒向外漲去,漲出十丈左右,四外壓力陡增,再難向外擴張。當定珠光芒外漲之際,雪魂珠銀光也跟着向外漲大,和定珠祥輝緊貼,合二寶之力,四外壓力雖重,足可抵擋,但想脫困,卻也不能,這才知老魔魔法,確是非同小可!
原來當易靜、英瓊、癩姑等三人,由三陰地火鑽開路,隱身由地底潛來之際,才一入地,星宿老魔便自覺察。因正在祭煉陰陽主魔的緊要關頭,一方面兀南公已在黑地獄之中,雖有哈哈老祖代為主持,但兀南公不比他人,旁門法術極高,恐防困他不住,是以也需分神照拂。初警覺時,以為又有峨眉弟子由地底攻進來,只是略為加強禁制便算。
及至後來,覺出對方已然愈攻愈近,竟然如入無人之境,所有禁制,全然禁不住,這才吃驚,忙行法查看,一經看出是一件射出三股陰火之寶,不由又驚又喜,一時之間未及深察,沒發覺背後有人隱身。只看出來的法寶,頗似昔年旁門高人,鬼母朱櫻家數,又看出來的寶物,正是鬼母七寶之一,陰火的威力極大。正如易周所料一樣,老魔以為法寶自行脫困而出,由地底駛來,立時想收歸己有,是以非但不加強禁制威力,反倒止住禁制,任由法寶向前駛來。打算等法寶駛到山腳下,再以魔法,將之引進魔宮之中。
英瓊若能緊記易周的囑咐,本可趁機直入魔宮。雖然以英瓊、易靜、癩姑三人法力而論,想要橫掃魔宮,在所不能,但畢竟可以給老魔許多牽制,那三陰地火鑽也不致被毀去。但一來英瓊一看到八姑的雪魂珠光芒,想起八姑等三人被困,同門關心情切,忍不住出聲。二則,當年兀南公和鬼母朱櫻合煉此寶,到後來,鬼母朱櫻已看出兀南公心懷叵測,有意吞沒,又算出自己兵解之期日近,曾經對兀南公暗示,如果兀南公肯在她兵解之際,出力幫助,寧願以此寶相贈。
偏偏兀南公貪心過甚,還只當自己陰謀被鬼母看穿,矢口否認,鬼母當時笑道:“你要假撇清,也自然由得你,但我不是容易欺侮的人,此寶煉成之後,我另有獨門法術施為,附在其上,你不背信棄義,決可無礙,不然就算將此寶據為己有,第一次施用,必然反害用寶人本身,你法力雖高,也無法破解。”
因有此一重關係在,是以兀南公益發嚴令沙紅燕,不得妄用此寶,這一層干係,卻連易周也不知道。當英瓊看到八姑雪魂珠銀光,驟然出聲之際,易靜和癩姑兩人,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該現身,但是鬼母昔年所施法術已然開動,三人心靈,暫被蒙蔽,竟將易周囑咐,完全忘記。及至八姑一回答,立時撤了隱形,現身相見。
星宿老魔正在行法察看,一見三人現身出來,知道上當,不禁大怒,立時一聲怒吼,因看出來人要和被困的八姑等三人會合,心中怒極,竟不惜損耗功力,使用魔教中的滴血化身大法,將兩滴心血,幻成兩條魔影,無聲無息,在易靜等三人進入雪魂珠光芒之際,趁隙深入,立時向南海雙童撲去。
這種魔教中的滴血化身之法,最耗行法人的心血功力,但是滴血所化的化身,雖然比不上原身或是元神化身,一樣和原身心靈相通,威力強大。當時若不是英瓊見機得快,一出手所發又是降魔至寶紫郢劍,南海雙童一被魔影撲中,已無倖理。
及至魔影被紫郢劍圈住,老魔自知萬難突圍,又見三股陰火射光而入,那陰火正是魔法尅星,相持下去,必被消滅,是以將心一橫,催動魔法,令兩滴心血爆散。這一爆之威,非同小可,立時和三陰地火鑽一起同歸於盡,易靜還幾乎應了鬼母昔年之言受傷!
老魔損失了兩滴心血,元氣損耗不少,心中更是大怒,及見寶珠光芒透出雪魂珠之外,向外暴漲,更有禁制竟制它不住,連施魔法,方始再將來人困住,看來仍是佔了上風,實則暗中吃虧,有苦自知。咬牙切齒,加緊以魔法祭煉陰陽主魔,準備煉成之後,再來報仇雪恨。一面還要照看進入黑地獄的大敵兀南公。
卻說兀南公進人黑獄之後,身上青光迸射,一面向前急飛,青光愈凝愈純,轉眼之間,便如同尺許厚一層青色晶玉,將全身包在其中。星宿老魔心知兀南公雖非魔教中人,但是尋常魔法,決難不倒他,是以也不去施展,只是將黑地獄中的阿修羅大陣發動。兀南公一進入黑地獄之後,所遇情景,和各峨眉弟子又是不同,眼前只是濃膠也似一片漆黑,愈向前行,阻滯之力愈大,以兀南公之能,飛行之勢,也不得不緩下來。
南公一面向前飛駛,在漆黑無邊之中,先見到李洪端坐在金蓮寶座之上,雖是年幼,但是神光內瑩,寶相莊嚴,顯然魔法再高,也視若無睹,已到物我兩忘境界,九世修為,果然不同凡響,心中好生歎服。
再向前飛,便見天心雙環,一青一紅兩道心形光芒,自金蟬、朱文兩人身上透出,兩人看來已昏迷不醒,同伏在一隻看來足有三丈長短的玉虎之上,玉虎口中,噴出一股銀霞,銀霞倒捲起來,再將二人全身包住。看出二人有這兩件至寶相護,暫時必可無礙。
兀南公剛在玉虎身邊飛過,前面無邊黑暗之中,便是凌空聳立之五雲神圭,余英男趺坐在神圭墨綠色的光芒之中,神圭聳立如山,光芒朗耀。再向前去,便是凌虛浮立,看來已失去主宰,但光芒一樣精純的神禹令,寒萼、司徒平、凌雲鳳三人附身在神禹令上。
兀南公心忖,這些前古奇珍,哪一件不是修道人夢寐以求的至寶,哪一件都可以助人成道,怎麼全都落在峨眉弟子手中?這些至寶,自己只要得上一件,必可抵禦最後一次天劫,從此成為不死之身,以旁門成道了!
兀南公自視極高,當他看到這些奇珍異寶之際,雖然心中艷羨,但決不致生出貪婪掠奪之念。可是他身在黑地獄之中,一思一念,莫不如黑地獄中的魔法相感應。主持魔法的星宿神君早已料到用尋常魔法,絕難打動兀南公的心意,唯有這類前古奇珍,關係到他最後一次天劫,過此便能以旁門成道,不能不關切。又知若用幻影,也必瞞他不過,是以將被困眾人,連人帶寶,也一起移入阿修羅大陣之中。六賊陰魔,七情迷魂,全在陣中,伺機待動,兀南公看到的,全是真正的前古奇珍,由不得他不想這些前古奇珍對自己有用!
若是換了常人,只一起念,七情迷魂大法立時趁虛而入,但兀南公畢竟得道千年,一想便自放開,再向前而去。星宿老魔行法察視,見南公居然不墮入自己彀中,也不禁好生歎服,一面倒轉陣法,不令兀南公飛出陣去,一面又生毒計。
兀南公一面向前飛射,一面也察覺四周圍的情勢,他雖然見多識廣,但一時之間,也辨認不出陣中門戶來,心想若不弄清陣中門戶,連自己想要出去都難,遑論將被困在內的峨眉弟子帶出去!他想及此,停身不前,手指甲連彈之下,每一下,均有一點青光,冉冉飛起,急速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