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适应环境,适应自己
出来问问哪里有地铁站,打道回府。路上撒娇撒痴,跟邓女士抱怨东抱怨西,邓女士一律回以“嗯”和“啊”。
直到苏青青开始担心:“我是不是又不知道好歹了?”
邓女士忍不住笑:“长点心眼儿是好的,也不用想太多。谁没事儿闲的算计你。”
苏青青觉得脸上有些烧,沉默下来。
“你这同事还行啊,好好跟人家处着吧。”
“嗯。那肯定的。”
邓女士仿佛叹了口气,苏青青觉得心中响起了悠长的回声。
挂了电话,似乎有些悲从中来。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这样的不可把握,叫人到底该怎么样呢?
跟着人潮出了站,很快就渐行渐远,走到小区附近,已经几无同行者了。多么像刚刚过完的前半生。苏青青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地上有团团的狗毛,远处有明艳的月季。这世界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心想事成?美的?精明的?勤力的?懵懂如我,是否就该什么都不期盼,听过来人的劝?
苏青青看着姚的微信,今天早些时候,一味地想要删掉,如今反倒犹豫起来了。论条件,的确是不错。甚至于人也不讨厌,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遇到个不讨厌的,才更讨厌他的无视。
好脆弱的自尊心。
要不要克服克服,试着相处一下呢?但我已经不是什么元气少女了啊!谈恋爱之前还得先加油打气......特么烦!
蚊子快要上来了,苏青青只好回家去。纠结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烦躁的。好不容易想起来整天都没有吃到什么正经东西,给自己好好煮份白粥。
说不想找太有钱的,其实是真的。一个人还能吃多少呢?煮起一把米,烫两颗小青菜,已经吃到撑。作为一个小老百姓长大的,有钱人的生活离太远,远到根本没期待。
房间地上堆着各种纸箱子,也不过是些早餐奶、面包片......零食虽然多,并没有很贵——挣到了几个钱,心里还是有数的。
谈不上箪食瓢饮,可只差着一个知心人,也就可以知足常乐。
要求越是简单,实现起来越是艰难。知心人原则上是一定会有的,只是人海茫茫,要到哪里捞出这一根针来?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只管去找,穷尽这一生,能不能找得到呢?
人人都放弃了,我为什么不能放弃呢?笼络住一个有钱的,反正男人永远都长不大,就扮演半世的保姆好了。假如有了外遇?谁和谁,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一个表面风光。好处是什么?邓女士退休以后就可以放心去旅游,再也不用顾虑着填我这个无底洞。
爱是什么?那么沉。真遇到了,担得起吗?天晓得。
一辈子也没这么想抽过烟......心里坠的疼啊。苏青青摸着胸口,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抚住惶惶然的灵魂。
粥煮的稠了,端回去,就着忧伤的小情歌一口一口吃掉了。
全是别人的,忧伤和感情。轮到自己,一片空荡荡。所以更加向往。
求不得。人生八苦之一。
有什么办法呢?还是要备考,但愿有一天能赚到让自己安心的钱吧。这无聊的人生啊。
暮色低垂,一切嘈嘈切切的希冀都失去了活力,在这个火力过猛的夏季,感情还来不及升温就已经倦怠了。
苏青青尝试着和刘姐亲近一些,说说自己对于感情的不甘心,得到的回馈每次都是:“你有这个机会,还不好好把握呀?”
也许刘姐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可是思想不在一个维度上。我该把握什么呢?
“总觉得要是谈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呀?”
“......我和你大哥刚领完证的时候这么想过。嗐,时间长了就好了。没事儿。”
但是你和大哥还有交流,我和姚每天就“你好”来、“你好”去的,也能算是在交往吗???
......
等到第五届礼貌用语交流大会开完,苏青青给姚发了一个红包。姚刚刚回复一个“?”苏青青就笑吟吟地把他拉黑,感觉自己终于卸下一个三千多斤的大包袱,又可以直起腰来自由地呼吸了。
想明白了。要不是有钱,老娘是完全不会理你的。鼓足了劲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是套路不下去。实在没办法了,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去和更需要你钱的人互相锦上添花吧,咱俩根本无法开始,只能赶快结束。
学习状态倒是无比的好,简直可以算得上沉迷。要是高考前能有这状态......算了,现在能这样也很不错。
考试之前,刘姐跑来找苏青青:“听说和他们同事谈上了,人家追的他!”
苏青青对着这炯炯的目光,硬是表演不出丁点儿的可惜来,只好傻笑几声,刘姐不高兴的走开了。
苏青青目送她离开,觉得如果自己能有个姐姐的话,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几乎是很感动了。如果还在上学,课间一定要缠着你一起聊八卦的,还要手拉手去厕所!
现在嘛,没时间。
一考完试就交了转科申请,之后就没了消息,黑不提白不提了。
咬着牙干下去吧,还能怎么着?时间久了,还有点儿欣慰呢:关起门来,多清净啊!在科室里行吗?
死人?死了就死了吧,人谁不死呢?早一点晚一点的啦......都得有这么一天。
危险?哪里不危险?老老实实走在人行道上也能被花盆砸死......绝对的安全是不存在的。
何必哭成这样呢,从今以后,要好好活着度过每一天才会比较赚啊。是了,道理永远都用不到实际上,人就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品种吧。
也许是生命太短,也许是生命太长,反正不管怎么过,始终都会觉得遗憾。
苏青青觉得自己有些变了,问同事,都说没觉得,但自己就是觉得有些不同。
莫不是变美了吗?哈哈哈哈,哪有这种好事。
但心里希望这是真的,每每逮着个会反光的地方就要照照,比青春期的少女还狂热。
以前没发现,原来我适合笑眯眯的,比较好看呢。
天可怜见,除非是脸上有重大缺陷,不然谁笑起来都比不笑好看些,苏青青偏是如今才知道。
在从前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大多数人都是以缔结婚姻为标记划分与父母的生活边界的。所谓成家立业。把成家放在立业前,好处是当个体的身份发生重大改变之后,责任的重新划分就显得更加顺理成章。他人更容易把对一个小家庭独立自主的期待落实到这个家庭的成员身上,期待个体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新的家庭负责,进而最终实现对社会的负责。
如今的人就不用下这么大的注,用物理意义上的距离也可以拉开与原生家庭的边界了。和先辈们相比,是更幸福了一些还是更不幸了一些呢?一切改变都是有利有弊的,端看你怎么去想了。
脑子里装满了陈词滥调的人总是叹息着,觑得哪里都是败坏,处处都不如往昔:新生代离了家,撇下断井颓垣,父母何等孤苦?真真把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都忘光了!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行,何曾停歇。
问题从来不在年轻人的身上,这世间一切的破坏原本都是老朽们做下来的。年轻人忙着给他们擦屁股还来不及,反而受到许多指责,也是不公。
这也不很可怕,老朽老朽,总有一天是会离开这个人世间的。最可怕的,是继承了老朽思想的年轻人——《红楼梦》里探春说的最好:“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深究不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不容易。
苏青青离开家整一年。经济上由独立倒退回到需要邓女士支援的地步,看起来是很失败了,然而恰恰因为压力之大,反倒迫使自己更积极地适应了新环境。不曾经历,何来成长。她自幼年起时时瑟缩不安的自我终于向着真实的世界探出头来,腿肚子仍然常常转着筋,但不管怎样也是活下来了。窃喜像不年不节时候放的烟花,冷清、无人喝彩,可是依然觉得美。
还要怎么样呢?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