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莲香
“小姐，您该先换身衣裳，莫唐突了贵客。”莲香见我盯着她良久未语，出声提醒道。
我在窗下种了一叶芭蕉，正穿着粗布短装的衣裙，随意挽了个发髻，的确不是见客的样子，只是此刻却是晚了。
“不用换不用换，我们都是一家人，换了显得生分！”
南宫雪莹声音清亮，着了粉色莲花裙欢快地跑进我的院子，见了我之后却是指着我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菁之姐姐，你……你的脸好像我父皇养的乌龟的壳子！”
“莹儿！”
南宫祁恒沉声将她的笑打断，却是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即刻移开眸光，肩膀颤了几颤。
“郡主，恭贺你乔迁新居。”
南宫祁恒在屋中坐定，遣人将一箱子贺礼抬进来，将我的屋子左右打量，眸子锐利无比，没有废话，亦不寒暄。
“南昌国主又派了使臣过来，大肆寻人，听闻是他们的小公主在皇城失踪，郡主可知这小公主在何处？”他将南宫雪莹递上的糕点放下，看向我的眸中带着笃定。
“不知。”我自顾用帕子擦拭脸颊。
南宫祁恒沉默了一瞬，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我距他十步，却仍旧清楚听到茶杯的纹裂之声。他起身走近我，将一枚黄金镶翠戒指自锦盒中取出，放在我面前的几案之上。
“南昌国主以三座城池做陪嫁，指明公主所嫁之人是凌幽王，这是信物。我那小皇叔却要将它赠与你，郡主可知此为何意？”南宫祁恒的声音很低。
我将戒指拿起，上面的翠色间流淌着一丝莹白，透着无邪，谁能想到这枚小小的戒指能统领三座城池？南宫羁就这般放心地将它交于我手，心真真是大。
我将它还给南宫祁恒，笑道：“自古成亲没有女子娶妻的道理，王爷莫要说笑。”
“噗…咳咳咳咳…”
南宫雪莹吃着满嘴的糕点卡在喉咙不上不下，顿时眼睛里蓄满了泪，待将多余的点心咳出，好受一些，便硬生生夺过南宫祁恒手中的戒指放在我面前。
“菁之姐姐，我小叔叔说这是还给花未晴的！”说着拉起自家哥哥就向外走，还背过南宫祁恒向我眨了眨眼，复回头一路数落着：“恒哥哥，我就说小叔叔最是不靠谱，你还执意替他办事！这郡主府忙成这样我们还来添乱……”。
“恭送毅王殿下，恭送明阳公主。”
我淡笑着出声送客，缓步跟随着，南宫祁恒的步子顿了顿，复向前疾走，我走到屋子门口却是与莲香撞了个正着。
“大小姐，奴婢给您打水净脸。”
莲香低着头，手中托着铜盆，盆中的水清澈见底，映出一张秀丽的小脸，我将手伸入，水温还带着暖意。我犹自觉得好笑，她还是如前世一般细心体贴，也不怪我对她掏心掏肺地信任。
“莲香，再过两个月你便十八岁，父亲曾官至六品，因无意中得罪了宫中的贵人，被定了莫须有的罪，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家中兄长流放边关，若不是何姨娘买了你，你就被卖入青楼，终身为娼……”
我回忆着，如背书一般说着前世所知道的一切。何姨娘对她有大恩，所以她才步步为营引我喝下绝子汤，苦心算计让周青鸢一朝有孕，好一场知恩图报的大戏！
“噗通！”
莲香跪地有声，盆中的水漾起阵阵纹路，交错着洒在地上。她将铜盆放下，双手抚地轻轻磕了个头。
“大小姐有大能，莲香敬佩！奴婢既然来了您身边，就会尽心伺候，请大小姐安心！”
莲香的话字字打在我心上，我不是有大能，只是疼过才知道躲着，亦不能安心，前世的剜心之痛会让我彻夜难眠。
“你的水洒到我鞋上了。”
我直直地看着绣鞋上的水珠，透过鞋面浸湿了袜子，亦是见到了莲香惊慌的神情，感觉那般真实。
“去领杖责十下。”我闭目道。
莲香应声退去，我换了衣裳遣秦姑姑去准备马车，花未晴的事终究要她自己来解决。马车内我将黄金翠戒交于她，又递给她一包金叶子，看着她随使臣出了城门。此一去，迎接她的便是三次为国出嫁，三次悲剧收场。
我在城门前站了好久，直到一身金光闪闪，显得财大气粗的龙乙回来，他身后的孟小虎已然被各种物件埋在其中。
“小虎哥！快点快点！把桂花糖糕拿出来，让大小姐尝尝！”
龙乙“入乡随俗”地喊我大小姐，面不改色地喊着孟小虎，也不顾他口中的“小虎哥”是否能腾得出手。
“哎！哎！这就拿，我这就拿！”孟小虎却是吃他这一套，忙不迭将东西放在马车后箱中翻找起来。
“咦？怎的就不见了？”孟小虎找得满头大汗。
龙乙一听便急眼了：“啥？不见了？我说你这么大个人，那么小的东西也能拿丢？怎的不把你丢了呢？！”
“二位可是在找这个？”
清朗的声音传来，李年烈着一身灰白相间的丝帛长袍，肩上背着药箱，手中提着两三个小巧的纸包，脸上的笑带了夏天的暖风，更显俊朗。
“对对对，是我们的，谢谢啊。”
孟小虎慌忙接过，献宝一般给了龙乙。龙乙则是上下打量了李年烈一番，跳上了马车。
“大小姐啊，快来吃，可好吃了！”龙乙的吧唧嘴的声音自车厢内传来。
我压下心头的冷意快步进了马车，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出手将李年烈打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实不是一处好地方。
“菁之！”李年烈拍了拍我的车厢：“菁之，我进了宫……”
“啥？你进了宫？”龙乙的脑袋自车窗探出，睁大眼睛又将李年烈上下看了几遍，回过头来对我道：“啧啧，可惜了，他这般相貌却是个太监！”
“不不！菁之！我进宫当太医了！”李年烈急急地大声解释着，将车厢拍得更响。
龙乙则是被这声音扰得捏碎了手中的点心，顿时气了，索性将碎点心一卷塞入李年烈怀中：“喊什么？给！送你的，恭喜啊恭喜！”
李年烈一愣，又拍了拍车厢：“菁之，菁之，你还没回答我……”
“回府。”我对孟小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