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琉璃珠内
我再次醒来之时，身在一片漆黑中，身上仿佛燃起了熊熊的火，寸寸灼烧，令我浑身剧痛。我想大声喊，却如何也发不出声来。我咬牙忍受着，想起身逃离，却如何也无法动弹，当痛楚越来越浓，我几近绝望……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寒的风袭来，周围瞬间凉爽，痛楚随之消失，我大汗淋漓。
前方出现一丝光亮，这光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广，将我包围着，湮灭着。
待这光散去，我眼前豁然开朗，身子亦是得以自由，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一只雪白皮毛的小猴蹦跳着走近，好奇地打量着我。
小猴显得十分欢喜，“小丫头，你可真好看！我叫无暇，你叫什么？我能幻化一百三十六种物件，厉不厉害？可想拜我为师？”
“我有师父了。”
无暇竟是露出不屑的神情，道：“那人没有我长得好看！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说罢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可知你前世将这琉璃珠给了什么鸢的，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一万六千九百七十三个！”
“什…什么？”我震惊。
它叹了口气道：“这琉璃珠内原本有许多与我一样的生灵，或草精、或熊王、或飞鸟，桃花百里，果园千顷，皆自然生长。谁曾想那什么鸢的一来，今天将草精拔去做药，明天砍去熊王手掌，后日又一把火烧了果园，无数生灵死在那场大火里，就连我的好友鸡精，也被她拿去清炖！呜呜……”
无暇说着说着就掩面哭了起来，哽咽着说：“若不是我冒着琉璃珠毁灭的危险用灵气倒转命格罗盘，我这辈子就…呜呜呜…你可定要好好待我！”
言罢，它便趴在我的肩膀上大哭，我满心愧疚，这的确像是周青鸢能做出的事情。我的半边锦衣都被这小猴的泪水浸湿，它却依然泪水直流，我暗暗叹息，轻轻拍着它的后背小心安慰着。它如此，怕到了极度伤心的境地，而这一切皆因我前世的万般糊涂！
“无暇！你又顽皮！”
一声低沉的呵斥打断了无暇的哭泣，它却仍旧恹恹地趴在我肩头。
我寻声望去，见一人自北御剑而来，一身墨色，云袖长袍，面若白玉，眸如皎月，自有一身的极寒之气，周身冷冽却是教人挪不开眼，是师父，未曾想到，他竟是这般……好看。
“唉，你既进了琉璃珠，便终生是他的人，切莫被他的外貌骗了，他今年已然是三万四千岁的老妖物！方才巴巴地用半数修为替你灌体，打通了全身筋脉，如此挥霍，怕是对你极为满意。我看他啊，正等你去谢呢！快去快去，记得要见面礼！”无暇一面叹息，一面伤心欲绝、依依不舍的模样。
“多谢师父救我！”我上前行了大礼，心中感激，更震惊于此处竟是我肩头的琉璃珠之内。
“嗯”
师父似乎并不打算与我多言，上下打量我片刻，便挥手扔给我一本法诀自行离去。
“无暇所言皆非真，不可信！”
师父的声音自北传来，言语中中亦是满带冰冷。
无暇有片刻的捂脸，之后指着师父离开的方向狂叹：“师叔啊！你有徒弟了不起了，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多一个人照顾你的小徒弟不好么？留点脸面与我不好么？好好相处不好么……”
无暇还在哭诉时，自北方飞来一记冰棱，刚好打在它的屁股上。只听无暇一声惨叫：“啊！小师妹救我！”
我瞧见一抹雪白的身影飞速窜到我身后，只觉得被一双手环住腰身，动弹不得。低头一看，竟是一双指节修长的人手！
“师兄莫顽皮！”
我随声附和着，明了这次进琉璃珠，是被无暇戏耍了！
腰身上的手松开，眼前出现了一张嬉笑的脸及晶亮的眸子，身量修长，白衣胜雪，将手上的一颗金色果子递给我。
“小师妹聪慧，初次见面，我请你吃果子啊。”
无暇小声地抱怨道：“老头子这般护短，今后可有我的立足之地啊？”
我不是很明白无暇的话，拿了果子一面吃一面自顾翻看师父给我的法诀。
金色的“仙诀”二字映入眼中，内有灵气与周身穴位图。本是枯燥的文字，我竟是看出仙人指引，觉得分外生动有趣。
第一篇法诀中曰：世上万物皆为傍水而生，万物皆可化水……
我读了几遍，书中的小仙人便演示了几遍，我依着了口诀往身旁空地一指，那片空地即刻出现一圈凹陷，渐渐地从凹陷处生出了清水，水潺潺而动，用手捧着，竟是无比清凉。
方才还在假寐的无暇瞬间跳起来，盯着水流喊出声来：“老头子的灵力当真厉害！学起法诀都这般容易！”
我终是笑了，前世的郁结仿若亦是渐渐散开：“师兄，能遇到你们真好！”
无暇便止了嬉闹，轻抚上我的发髻：“突然这般表白，师兄可受不住，你且认真修炼，莫辜负了你师父一番心意！”
我点头默允，两个时辰后，我出了琉璃珠，便瞧见涟碧眼泪汪汪地坐在锦凳之上，眼下青黑，似是一夜未睡。
我突然出现，涟碧吓了一跳，怔愣片刻便扑上来抱着我嚎啕大哭，抽泣间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姐，涟碧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差点以为你被何姨娘抓走了！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老爷不在府中，老夫人又病着……”
“涟碧，你说何姨娘怎么了？她为何要抓我？”
涟碧渐渐止了哭，将整张脸擦得如花猫一般，说出她昨日趁我休息时拿了点心去探望秦姑姑。
这一来，便套出孟大虎的话：秦姑姑的小儿子孟小虎在衙门当差，不知为何平白牵扯到一桩杀人案，更匪夷所思的是不久之后何姨娘找到秦姑姑，以孟小虎的前途威胁，要求孟大虎深夜潜入我房中以毁我名节！
涟碧得知此事后便往回赶，谁知回到院子之后哪里都找不到我，去找何姨娘又担心横生枝节，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傻丫头便坐在我房中哭了整晚。
我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着，突然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周章逸站在门口指着我大声呵斥。
“以往你欺负鸢儿，我当你年纪小不懂事，从未教训过你。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敢欺负到兄长头上！还敢将我打晕！父亲不在家中，长兄为父，我今日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大小姐！”
说罢进屋一巴掌便打过来，涟碧尖叫着替我挡下，那张小脸顿时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刺痛了我的眼。
“自古嫡庶有别，尔为庶子，算我哪门子兄长！”我怒道。
两世为人，算下来我早已过了动气的年纪，却被周章逸激起怒火，放出了狠话。
“今日你打了我的婢女，来日我定让你无家可归！”
“哈…哈哈哈”周章逸大笑：“就凭你？还让我无家可归？天家还有王法，你若再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不会放过你！”
周章逸指着我的手指，被一双娇嫩的手按下。
“大少爷，有些话还是慎言的好。”
这声音甚是酥麻，听得人心中泛起涟漪。来人是我爹的小妾，周家三姨娘杜颖香，年过三十却仍是肌肤白皙，身段婀娜。听说出身风尘，年轻时名噪一时，机缘巧合被爹救下便收入房中，育有一女，年方十岁。
“老夫人遣我来唤你，说是有贵客到访，你自己掂量是在这儿找麻烦重要，还是见贵客重要？”杜颖香此话让周章逸皱眉拂袖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