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局中局
祖母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打来,涟碧奋力挣开婆子的手,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却将我紧紧护在身前。
“祖母!看在大姐姐治好了您的病的情分上,您就饶过她罢!”
十岁的周冰碧说出的话温温柔柔,祖母闻言气得脸色涨红,手上的鞭子倒是没有再落下。
“碧儿,你说什么?她治好了我的病?”
祖母的手颤巍巍地指着我,大口喘着气,身子也摇摇晃晃。
周冰碧点点头,眼中的倔强与肯定让祖母大笑起来。
“好!好!那我今日便听听,她是如何治病的?是殴打兄长,还是不知廉耻与人私会!”
私会?我闻言猛地看向何姨娘,她却是轻飘飘将眸子移向他处。我默念了法诀,将冰凉的水浇上她的头顶,如此龌龊的手段,竟是用来对付十二岁的我,何姨娘当真看得起我!
何姨娘尖叫起来,周冰碧趁乱来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方才祖母去听书了,未料到那说书先生说你欺负幼妹,殴打兄长,不敬长辈,还与人茶馆私会,衣不蔽体……说祖母教导无方,教出了不知廉耻的后辈…”
我心下凄然,不觉中泪流满面,所以祖母是听了旁人的传言,来惩罚我的。不管真假对错,不论是非因果。我拭了脸上的泪珠,垂眸,已无心辩解。
“老夫人,大小姐品行如何?旁人不知,您也不知吗?您听了传言觉得羞耻,不替大小姐辩解,您可曾想过,如此,大小姐毁的可能是一生!”涟碧哭着大喊。
我瞟了眼何姨娘,她此刻狼狈不堪,略有些紧张,不停给周章逸使眼色,而周章逸眉头紧皱,似是不屑,似是纠结。
何姨娘恨恨地叹了口气,走到祖母身旁,笑道:“老夫人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还需慢慢教导!只是大小姐此事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不如就罚她禁足几个月,待此事平息再做打算!”
良久之后,祖母点头,我的禁足便这般定了下来。我低着头,悄然使了法诀点到何姨娘上方的屋顶,片刻之间一股水流便刚刚好落到她头顶。
何姨娘又尖叫起来,堂中大乱。我哼着曲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涟碧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我好几回。
“涟碧,从此,你家小姐便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你我二人便要相依为命了!”我有些痞气地楼上她的脖子,前世,我从未有过如此逾矩的举动。
涟碧眸中的惊恐担忧更盛,却仍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道:“小姐!你以后会是仙人吗?小姐的师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太好相处,那万一……”
“涟碧,我们先去医馆上药吧!”
我抚着她被鞭子打出的伤痕,心痛,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何姨娘做的一切阴谋浮出水面,让这样的恶人不再猖狂!
敷药回来之后,我进琉璃珠内修炼。师父说琉璃珠内万方净土,每开辟一方,我的修为便涨一分。
翻开师父给的法诀,书中小仙活灵活现,不停跳动着,将水从此处运往别处,或沐浴,或避雨。又将水变换各种形状,或鱼虫,或桌椅……
我依次看下去,之后这小仙便使出了防身、伤人之法诀,以冰见长,又以坚硬程度区分共九级……
我在琉璃珠内用法诀建了一片湖泊,十里碧波,凉风习习,像极了年少时还未破碎的希望,我叫它昭华湖。
“徒儿”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是师父,我抬头,一片墨色衣裳便出现在眼前。师父依旧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眸子还带了微微的蓝色,清冷得不似活人。
他挥手,一棵长满金色果子的巨大果树便出现在湖边。此为锁灵树,以灵力注入方能结果,十年灵力结青果,百年灵力结红果,千年灵力结橙果,万年灵力结金果,果香绵延,香飘十里。这树上足足三千颗。
“一日一颗,切莫贪多。”
师父说着,将一颗金色的果子放在我手中,这金果的味道甘甜多汁,入口即化,回味绵长。
“师父,你为何收我为徒?”
我看着师父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食指上的翠色戒指中流淌着丝丝金色的细纹。他沉默,似乎在思索着。
我终是没有得到答案,出琉璃珠时已经夜深人静,月光皎洁,繁星环绕,将这深蓝色的夜衬得更亮,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溜入我房中。
待他关上门,转身却愣住,显然未料到我并未入睡,此人正是孟大虎。今日四月初九,看来秦姑姑最终选择了向何姨娘妥协。
何姨娘先是买通说书人四处造谣,后又派来孟大虎毁我清白,当真是的玲珑之人,连害人的计划都如此环环相扣!
不待孟大虎有所行动,我便使了法诀指向他的双腿,他动弹不得,我又幻化出水做的绳索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孟大虎将头低入胸前,竟是呜呜哭了起来。
我淡然道:“何姨娘能做的,我也能做。”
我看着他的表情由痛苦变成了欣喜,又由欣喜变成了绝望,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我磕头,虽口不能言,却泪流满面。
门外却是突然传来尖叫:“哎呦!来人呐!有贼人进了大小姐的屋子!快来人!有贼人!”
片刻之间,我的院子,便被家丁与仆妇围了个严严实实。我将孟大虎丢出去,众人看着他淌血的额头不由抽了口气。
“大虎哥?你、你怎能…怎会变成这样!”
涟碧顿时哭了,急急拿起手中的扫把便向孟大虎打去。
我看向何姨娘,她正冷冷地看着孟大虎,而孟大虎也看到了人群中的何姨娘。猛地便冲到何姨娘面前“噗通”跪下,不停地磕头。
何姨娘有些慌了:“作死啊!大小姐!这个男人为何出现你的院子里?你倒是说清楚啊!”
“为何?何姨娘不知道吗?”
我盯着何姨娘,只见她仅慌了那么一刻钟,便恢复原本的懒散,打了个哈欠道:“我怎会知道?好了好了,既然贼人都抓住了,赶紧报官吧!大家都散了吧!”
说罢,她环顾了四周,厌恶地用帕子捂着嘴:“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这般恶臭,大小姐尽早处理了才好!”
孟大虎听了,眸中泪水干在眼窝,惊惧地看着何姨娘,片刻疯狂地点头,猛地往地上一磕,顿时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大虎!”
秦姑姑从墙角的阴影里跑出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嚎啕大哭。
“大虎,你怎的这般糊涂?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
我上前轻语:“秦姑姑,听说您做女官之时,从未轻饶过一个恶人,为何遇到此事会如此糊涂?听闻朝廷聘书中皆有‘一朝为官,一生正义’八字,您可还记得?”
秦姑姑愣在当场,涣散的眸中渐渐闪出不甘,看着惨死在眼前的孟大虎,终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