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都是假的
一大早,寻物坊门口就围了一帮人。这一次,被大家围观的是个绝顶漂亮的姑娘。
有稍微见过世面的人兴奋地告诉别人:“这是红烟楼的头牌烟柳。平日里豪门贵胄一掷千金才能见上她一面。你我何等荣幸,竟然能不花一分钱见到她。”
那些人一听这话,发出低声惊叹,越发恨不得挤到前面去。
烟柳被身后的噪杂声和各色目光弄得直皱眉。虽然那些议论都是在夸她漂亮,可是被人像是看猩猩一般围观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寻物坊的门终于打开了,裴千里一看见烟柳,脸上立刻露出久旱逢甘雨的微笑:“这位小姐,有何指教?”
不等烟柳发话,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哟,你看‘赔钱哩’笑得,跟接客的相公一样。”
“可不是吗,多少天都没有客人上门了,能不兴奋吗?”
“烟柳姑娘,您要想找男人不用花钱找他,这里的男人不要钱随便挑。”
烟柳何曾被人这么轻薄过,气得咬着唇红了眼。
一抹冷色从裴千里眼里一闪而过。刚才说话那几个人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一个接一个捂着脖子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千里这才对着烟柳一作揖:“姑娘想找什么?”
烟柳下意识就要来扶裴千里,却收到裴千里暗暗递来的眼色,只能放下手,装模作样叹气:“几日前,我的金簪不见了。我把房间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想来必是被那个恩客顺手拿走了。我一个女人家总不好挨个上人家家中询问,所以只能请公子帮我找一找了。”
裴千里点头:“姑娘里面请,坐下慢慢说。”
他们两一进去,嘿嘿嘿就把门关上了。
屋外那些人看不着热闹,急得直叫唤:“诶,诶?!我说‘赔钱哩’,你可别趁人之危,把姑娘弄进去占人便宜。”
“烟柳姑娘,你千万别信他。这家伙啥也找不到。”
烟柳在桌子面坐下,对着外面翻了个白眼:“我说公子啊,你何苦要开这个赔钱还费力的寻物坊?”
裴千里笑了笑不回答,给烟柳倒了一杯茶:“今日辛苦烟柳了,还特地跑一趟。”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借口去李家又不让崔景初起疑,只能让烟柳假扮寻物坊的客人了。反正李昌年是青楼的常客,也曾因为他的缘故做了一次烟柳的恩客。他为烟柳找簪子去李家天经地义。
烟柳笑了笑:“看公子说的。只要你需要,我人都是你的,这点小事算什么。”
外面喧闹声越发大了。裴千里见没法说话,站起来指了指后面:“去后面坐。”
他吩咐滚蛋和饭太稀:“你们两在这里假扮我们,省得崔景初的探子在外面起疑。”
滚蛋和饭太稀大眼瞪小眼坐在桌面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只鸟从后面飞进来,吓了滚蛋“啊”地叫了一声。
外面的喧闹声瞬间静了下来。大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饭太稀翻了个白眼;“哼。”
滚蛋学着裴千里的强调:“你好白!”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嗯……”
“你的毛,哦,不你的皮肤好光滑,像刚煮熟的鸡蛋一般,让我好想吃掉你。”
“嗯!!!”饭太稀用爪子一下摁住滚蛋。
滚蛋尖叫:“来人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它挣脱了饭太稀,正要飞走,饭太稀又‘嘭’地一声按住它,舔了一口。
“别别别,别舔我。”滚蛋吓得声音都变了。
两人在屋里扑腾发出可疑的嘈杂声。
外面的人听得热血沸腾面红耳赤,流鼻血的流鼻血,流口水的流口水。
“淫荡!”
有人低声骂着,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一早就被裴千里支着去买东西的韩冷香和程海棠回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无数男人伸长脖子瞪着寻物坊紧闭的门,个个都是一副要爆血管的样子。
韩冷香和程海棠听了一会儿,立刻也羞红了脸。
裴千里见前面安静得太匪夷所思,和烟柳走过来查看,却见滚蛋的毛已经被饭太稀拔掉了好几根。
他刚哭笑不得地把滚蛋和饭太稀分开,门便猛地被人从外面踹开。
‘不好,要露馅。’裴千里也不顾不得跟烟柳解释,直接转身把她按在桌上,然后故作惊慌地回头看着韩冷香。
韩冷香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许久才挤出两个字:“混蛋!”她捂着脸转身跑了。
不知道裴千里跟烟柳关系的程海棠也误会了,用手指点着裴千里一脸鄙视:“小乞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至于这么猴急,都等不到去卧房吗?”
程海棠说完就跑出去追韩冷香了。
嘿嘿嘿在裴千里的示意之下立刻把门关上了。
众人虽然只是远远一瞥,却也看清楚了裴千里把烟柳压在桌上的一幕,于是对刚才听见的声音越发深信不疑。
其实裴千里一直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压根就没有碰到烟柳。等门一关,他立刻站了起来。
烟柳有些担心:“韩小姐会不会又打你。”
裴千里勉强一笑:“不会,她明儿早就忘了。”
其实他要查找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他越来越觉得崔景初是带着某种很危险的原因这么关注他。
崔景初的探子等烟柳一离开,就跑去把这事报告给崔景初了。探子学到一半,崔景初就听不下去了,难得脸发热,抬手打断了探子的话:“好了。你确认那家伙不是在耍你吗?”
“不可能。”探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韩小姐把门推开之后,大家都看见了。韩小姐还被气哭跑开了。”
“禽兽不如。”崔景初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程海棠在跟崔景初见面时,说的跟探子禀报地大同小异。
崔景初便信了。
程海棠心里有些纠结:其实她对崔景初多有隐瞒,比如关于王德胜的身世。如果崔景初知道了,会不会从此怀疑她,再不理她?
裴千里说是要找李昌年,其实却只是问了李昌年几句话,就去找王德胜了。
听仆人说王德胜正带着人在花园里补种花卉。
李家的园艺一直是由王德胜负责。王德胜当年也是因为进李府种花草才有机会与李昌彩见面,让李昌彩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裴千里远远听见惊叫声,忙加快步子跑过去。
远处,王德胜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最后瘫坐在地上。
裴千里一跃而起,落在王德胜身边问:“何事?”
王德胜指着土里,语无伦次地说:“人,死人,死了人。”
裴千里顺着他的手看去,便被土里那张苍白的脸惊得心猛地一跳。
他靠近一点,看了看。此人年纪跟黄先生差不多,看这样子已经死去十日以上。将他掩埋的人很匆忙所以埋得很浅。只可惜刚才的挖掘已经将周围全部破坏,就连尸体上也有一个深深的新的锄头印子。所以,根本无法看出掩埋尸体之人留下的任何痕迹了。
幸好天冷,此人腐化得不严重,面目尚可分辨。
“你可认识此人?”裴千里指着尸体问面无人色的王德胜。
“这是张郎中。”王德胜喃喃地回答。
裴千里转头询问旁边的仆人。
仆人们也都仓皇点头:“是,是张郎中没错。”
张郎中?!张郎中不是被李昌盛亲自送出门,然后离开京城了吗?如何又忽然横尸这里?裴千里皱起眉来。
他正沉思,忽然眼前一个黑影掠过,向王德胜直扑而去。
裴千里下意识要上前,只是他看清楚那阵黑影是崔景初之后,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崔景初扼住了王德胜的喉咙。王德胜拼命挣扎防抗,只是力道太小又毫无章法,打在崔景初身上的拳头让崔景初不痛不痒。
旁人不知所措,也不敢上前制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王德胜动作越来越慢,脸色发青,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崔景初却忽然松了手。
王德胜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喘息着。
崔景初看也不看王德胜,也不解释自己方才那么做的原因,只冷冷转过头看着那具尸体对士兵说:“屏退闲杂人等,将王德胜带到一旁,等候我的审问。”
裴千里立刻转身跟上离开的仆人们,却被士兵们拦住了。
“裴公子倒是很自觉地把自己列为了闲杂人等。”崔景初讥讽裴千里。
裴千里只能转身作揖,一脸真诚地说:“小人本来是想问大少爷几个问题,没曾想刚好遇见这种事。在发现尸体这件事上,小人真的是闲杂人等。”
“李家两次发现尸体,你都在旁边。发现者跟你都有关系,你却把自己列为闲杂人等,还真是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