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瞒不住
李昌光喃喃自语:“难怪,那日一早二哥就准备了酒菜进来跟我聊天。我还没来得及出房门就喝得大醉。我还以为滴酒不沾的二哥是因为兴致好才这样,原来是为了灌醉我。”
裴千里笑着说:“你以为自己在自己房间大睡,其实压根就没进李府。然后李昌盛便扶着假扮成你样子的张郎中进了李府。因为当时天黑了,张郎中又假装醉酒低着头,所以没有人怀疑他,就像刚才我扶着假扮成崔将军的士兵回来时一样。”
“李昌盛在李昌光又醉了之后,用马车把李昌光拉回家,再一次扶着李昌光进门。”
“这一次,不管有没有人看清李昌光都没有关系了。因为李昌盛和李昌光单独出门的时候,没有人会留意,门房没有记录,门口守卫也不会特地告诉交班的人李昌光这几日没出门,于是也就没有人奇怪李昌光进来两次却没出去过。”
“既然没有人知道张郎中进了李府,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会被你杀死在花园里了。”崔景初眯眼逼视着李昌盛。
李昌盛知道自己打不过裴千里,所以放弃了逃跑,一下跪了下来失声大叫:“草民没有杀人,只是带张郎中进了家门。草民真的不知道张郎中为何会死在这里。”
崔景初冷笑:“你且说说为何要带张郎中进府。”
李昌盛结结巴巴地开始回忆:“那日我被张郎中在街上拦住拖入巷子里。张郎中说听见了家父的遗言,还说要是我带他进去我家,分一半家产给他,他就告诉我遗产藏在哪里。”
崔景初冷冷打断了李昌盛:“不是说只有老奴在一旁听遗言吗?张郎中这话分明是骗人的假话,是你太傻,还是你编的借口有漏洞?”
李昌盛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张郎中说他当时躲在窗下,我想反正老奴也死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他真听见了。于是就方才将军和裴公子说的办法把张郎中带回来了。”
“既然你想要张郎中告诉你藏遗产的地方,应该会紧盯着他,如何又说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看你问出了遗产的位置,想要杀人灭口独吞遗产。”
李昌盛忙摆手:“不不不,那天晚上天太黑,张郎中说看不清楚不好找,白天再带我去。我就让他暂且在我三弟房中住了一宿,也免得有人发现我三弟不在。第二天一早,我又赶着去别院把我三弟灌醉,想着张郎中也出不去,所以就没有盯着他。等回来后,我才发现张郎中已经不见了,任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心中害怕就没有声张,直到今早上他的尸首又被挖出来。”
崔景初和裴千里都认为李昌盛的话大多是实话。因为如果李昌盛或者还在李府的任何一个人参与了杀害张郎中都会想方设法让人发现不了张郎中的尸体,而不会埋得这么敷衍。
加上除了张郎中再无外人能进来,所以只有可能是黄先生独自杀了张郎中。
“虽然你未曾杀人,隐藏朝廷要犯,也是重罪。”崔景初冷了冷的说。
李昌光和李昌彩立刻跪下来为李昌年求情:“求大人开恩。”
“难得你们得知他想独吞财产还替他求情。我念在你们的手足之情,他又是初犯,这次就不重罚了。”崔景初微微点头,“李昌盛,我便打你二十大板作为惩戒。你若不服,可以去告我。”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崔景初一口咬定李昌盛串通强盗,可以将李家满门抄斩,所以李家人听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昌盛更是忙磕头:“服,服。谢将军仁慈。”
士兵上来把李昌盛拖下去。二十大板一会儿就打完了。
李昌盛背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家其他人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奄奄一息被人抬走了。
崔景初却不急着走,只淡淡地说:“查出张郎中是怎么进来的了,现在该查查,是谁杀了他了。”
裴千里微微皱眉:崔景初明明已经知道王德胜没能力杀张郎中,李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嫌疑了,了为何还要这样问?
崔景初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王德胜说:“看不出来,你胆子不小。”
王德胜一脸茫然:“小的不知道将军所说的是何事?”
崔景初等士兵让王德胜跪下,才说:“张郎中压根就不知道遗产在何处,他是知道你抛妻弃子的事情,借故进入李家要挟你。你拿不出钱来,便杀了他,对不对?”
裴千里攥紧了拳头:他果然还是没有能骗过崔景初,可能他的举动还提醒了崔景初叫人去证实了这些消息。
王德胜身体僵硬,不敢抬头:“他确实是在要挟我,不过我也只是让他赶快离开,所以才有了那日被人撞见我跟他在花园里说话的事情。小的真的没杀人。”
崔景初点着头:“你确实是没本事杀死张郎中,不过却有足够的本事将年老体弱的老奴推到水里。不止一次有人见你跟老奴说话。你们总是躲着人,看见人来了就立刻散开,假装只是路过。若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为何要这么鬼鬼祟祟?”
王德胜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崔景初冷笑:“还敢抵赖!我看你跟黄先生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今日便让你心服口服,以免有人说我屈打成招。”崔景初满是深意地望了裴千里一眼。
裴千里当没看见。
几个仆人被带了上来,都说远远看见老奴跟王德胜说话。就在老爷死后第二日,都还看到平日温顺的老奴对着王德胜张牙舞爪,定是知道了王德胜的什么恶行,才会那么愤怒。
“你可是在逼问老奴李老爷遗嘱的内容,好跟你的同伙取了钱物早点离开?”崔景初冷冷问王德胜。
王德胜摇头:“老奴根本就不知道李老爷吧家产藏在哪里了。”
一个仆人立刻说:“他撒谎。老奴分明知道。老爷去世的那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看见老奴从老爷房中出来,我叫他,他也不应只匆匆走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定是在遗嘱里听说了财产放置的位置,所以想要偷偷去取。不过不知何故没找到,所以空着手。”
王德胜攥紧了拳头,低下头似是隐忍得很辛苦。
“住嘴,不要妄议死者!”崔景初冷冷打断了那些人的话,“老奴在李家多年,李家上上下下都说他勤恳老实,况且老奴死时身上分文未带,你们如何敢这样血口喷人?”
那些仆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
在这一点,裴千里跟崔景初看法一样。且不说老奴为人,就说当时的情形。如果老奴有二心,应该在听了李老爷遗言之后,趁着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就直接取出钱财藏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冒险事后再去翻找?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找的东西不是容易取用的钱财,而是别的不太好找的东西。第二,当时还有别人在一旁,所以老奴无法立刻取东西。
而且,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第三个人的身份也值得推敲。如果他是李家的任何一个人,现在都应该已经把财产取出来了。而当时在李家,却不是李家人的,就只有张郎中了。
裴千里想到这一点,低头瞪着那个已经空了的坑,脑子转得飞快。
如果张郎中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说得通了。张郎中本来是去为李老爷治病,恰好听见了李老爷的遗言,但是当时有老奴在,所以他只能先悄悄离开。后来李昌盛怕被怀疑,立刻把张郎中送出了府。张郎中没有机会取出钱财,所以才会去而复返。黄先生要么就是知道了遗产的事情,骗张郎中说出来后想要独吞所以杀了张郎中。要么就是怕张郎中这样来来去去,暴露了他的身份,才痛下杀手。
崔景初叫人把仆人们又带了下去,默默等着王德胜说话。
王德胜许久才抬头:“看来是瞒不过去了。老奴曾看见我与郎中曾在廊下说话,知道了我的往事。他说若是我不跟夫人坦白,就要去我夫人那里告发我。我被逼得没办法,便借故把他叫到湖边,趁着打雷下雨将他推到了水里杀了他灭口。”他眼里闪着泪光,似乎很愧疚和后悔。
崔景初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把他拉下去听候发落。”
崔景初下令全城通缉黄先生,只说黄先生是杀死张郎中的凶手,却绝口不提二十年前强盗的事情。
裴千里发现崔景初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却独独不避开他。他警觉起来:莫非崔景初是想要让他做的事情,跟这帮强盗有关系?
崔景初把王德胜关到了死牢,还派士兵重重看守。
裴千里总觉得,崔景初并不是仅仅把王德胜当杀人犯,而分明是当作那帮强盗的同伙。
李昌彩日日去击鼓鸣冤,说王德胜是冤枉的逼着崔景初早日审王德胜,还倾尽所有,请了京城里最好的讼师来为王德胜辩解。
这种情形真是太诡异了。照理说,以李昌彩的性子,知道王德胜对他隐瞒曾结婚生子这种事应该立刻跟王德胜断绝关系,而不是急着为他脱罪。
崔景初烦不胜烦,便破例让李昌彩见王德胜一面。
其实,他心中也还有许多疑点。或许李昌彩跟王德胜见面能透露点什么解开这些谜团。
他叫人留下李昌彩和王德胜独处,其实却暗中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记下来报给他。
李昌彩见了王德胜,泣不成声:“你分明没有杀人为何要认罪?”
王德胜却意外地平静:“我不值得夫人这样伤心。这样的结果最好,只是我要对不起夫人了。把讼师退了吧,留着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苟活。”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
崔景初从这些话里听不出任何线索,反而越来越疑惑。
听王德胜的口气,他确实没有杀人,却为什么要如此痛快的认罪,还说把过程说得如此详尽?更奇怪的是,李昌彩只字不提王德胜抛妻弃子一事,照理说,她不是至少应该找王德胜证实一下吗?
而且王德胜和李昌彩对强盗一事只字不提,崔景初反而不好盘问王德胜强盗的事情了,以免问不到东西还让不想干的人知道内情。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拖着了。
韩冷香和程海棠在街上闲逛。远远看见崔景初带着人经过,韩冷香推了推程海棠。程海棠果然立刻撇下韩冷香追了过去。韩冷香哭笑不得,只能独自离开。
其实崔景初早看见程海棠了却装作没看见。他好几日都没有等到程海棠,心里正莫名的恼怒和惊讶。见程海棠往这边来,他不动声色勒了勒缰绳放慢了脚步。
程海棠却在离他十丈远处转身进了一个水粉店。
“欲擒故纵!”崔景初冷笑。
其实程海棠是心虚。崔景初已经知道了王德胜的事情,她怕崔景初的质问,所以这几天一直躲着崔景初。方才她是为了不让韩冷香起疑才假装欣喜地追过来。
程海棠在水粉店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便从后门溜出去了,撞见早在后门等候的崔景初。她想也不想转身又要退回去。
“躲什么?”崔景初冷冷地问。
程海棠不回头,只行了个礼:“将军好,您已经有了更好的探子,我亿无用不敢再来叨扰您。”
“有没有作用是我说了算,我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不想为将军服务了,”程海棠狠下心说了这句就要走。
“虽然丐帮在二十年前曾经大举迁离京城,可是在京城依旧有三千四百多人。这么多人,我是一次全抓起来,还是慢慢暗中杀了好?”崔景初不紧不慢地说。
程海棠停了步子,苦笑:他果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将军莫开玩笑了。丐帮一向遵纪守法,少将军英明神武,怎么会无缘无故乱抓人呢。”程海棠转身微笑。
“你若为我办事,我自然保丐帮安然无事。你若不为我办事了,我就不能保证了。”崔景初瞥了一眼她放在身侧攥紧拳头的手,冷冷地回答。
程海棠退了一步,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能这样?”
崔景初被她脸上的惊恐刺痛了眼睛,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他一步一步逼近,一把攥住程海棠的手腕:“我就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能用一切手段牺牲任何人。你现在知道还不晚。”
程海棠满心惊恐:崔景初在王德胜家的种种,她都听裴千里说了。她认为崔景初不会这么对她,现在看来都是自欺欺人。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如今进退两难,她该怎么办才好?
崔景初松开了她,转身背着手问:“裴千里这几日在干什么?”
程海棠木然地回答:“没干什么,就是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