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日特别贱
程海棠咬牙切齿地卷袖子:“小乞丐,你竟然敢这么放肆?!韩冷香打不过你,我可不怕你。”
裴千里却依旧不收敛,还伸出手臂,抱着前方不存在的人亲了起来:“木啊,木啊,不要亲我哪里,我怕痒。木啊,你的胸好大。”
“忍无可忍!淫贼!”程海棠大怒,跳起来,一个耳光过去。
只是那个耳光却没能打在裴千里的脸上。因为裴千里在程海棠挥手过来的那一瞬往后仰天倒了下去,刚好躲过了。
“可恶。”程海棠一脚踏在裴千里的胸膛上,“本小姐今天把你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就不姓程。”
“等下。”韩冷香拦住了程海棠。
程海棠皱眉:“干嘛!他这么犯贱,你还要替他求情?”
韩冷香摇头:“不是,你看看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程海棠低头一看。
裴千里虽然倒下了手臂还直直伸在空中,双眼紧闭眼,脸上却还带着迷醉的笑。
“这家伙色迷心窍竟然到这种地步?”程海棠惊讶地说。
“什么色迷心窍,我觉得他是病了,快去叫大夫来。”韩冷香失声叫到。
程海棠心里害怕,出门的时候路边乞丐把蒋元瀚给叫来陪着韩冷香。她也顾不得女人的矜持掠过屋顶和墙头,飞奔到城里最好的郎中家。
郎中被程海棠从床上拖起来,然后放风筝一般扯着来到寻物坊。
裴千里的手终于被蒋元瀚给硬按了下去,只是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微笑。
韩冷香本来满面愁容,担心得要死,可是每每抬头看见裴千里脸上的笑,就忍不住又笑起来,别扭得很。
“放心,这小乞丐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程海棠说这话在安慰韩冷香,更是在安慰自己。
郎中给裴千里把过脉,沉吟了许久才问:“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韩冷香和程海棠面面相觑:“就吃了几个蘑菇。可是我们都吃了怎么没见异样?”
郎中点头:“是了。有一种蘑菇看着跟平日吃的白蘑菇没什么两样,味道还特别鲜美,可是人吃下去之后便会引发薏症产生幻觉,若是吃的多了还会中毒导致耳聋眼瞎,甚至暴毙。可能那一堆蘑菇里,就只有那几个有毒,刚好都被他吃了。据说有人会特地找这种蘑菇给奴隶吃,吃了之后奴隶就听不见主人之间的谈话,也就不会泄密了。”
“难怪,这家伙比平时都要讨打,原来是中毒了。”程海棠恍然大悟。
“啊,那如何是好?”韩冷香越发慌了。
“既然是吃错东西,让他吐出来就好了。”
蒋元瀚松了一口气:“早说嘛?这个我最在行。”他跳起来,抱着裴千里的腹部,把他提溜起来,抖被子一般在空中抖了两下。
“别别别。”程海棠好不容易按住了蒋元瀚,“他都吃下去那么久了,这么做没用的。”
蒋元瀚只能又把裴千里放了下来。
裴千里翻着白眼,嘴角依旧带着诡异的笑,脸上还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哎呀,比刚才还要不好了。”韩冷香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
程海棠气得直捶蒋元瀚:“叫你不要胡来,你个二货!!”
蒋元瀚一边皱眉躲着程海棠,一边嘀咕:“我哪知道他那么小气,吃下去的就不肯吐出来了?平日用这个方法催吐百试不爽。”
“别吵,让大夫救治。”韩冷香大叫了一声。
程海棠和蒋元瀚立刻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老郎中被韩冷香阴森的表情吓得忙掏出银针在裴千里腹部扎了几针。
裴千里果然翻身坐起,吐了一些绿水出来,又倒下沉沉睡去。他脸上那怪异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好一会儿还睁开了眼,幽幽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韩冷香破涕而笑:“你终于醒了。”
“我说小乞丐,你到底梦见了什么,笑得如此开心。”程海棠心里高兴,忍不住讥笑裴千里来。
郎中说,虽然裴千里不能一下把毒物吐尽,不过总算是不会有性命之虞了。若是有什么不适,随时来他哪里就诊。
蒋元瀚付了诊金,恭敬地把大夫送了出去。
一夜平安无事,裴千里早上起来之后看着没什么大碍。
不过过了一会儿,韩冷香便发现他的不妥了。
裴千里走路头重脚轻总撞树不说,她在身后叫他,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韩冷香只能牵着裴千里又去看郎中了。
郎中给裴千里开了几副排毒的药,说毒排尽了就好了,过几日韩冷香再带裴千里来复诊。不过这个药煎的过程极其繁琐,有些中间加,有些最后加,要是弄错了,不但治不好,还有可能更严重。
韩冷香取了药又拖着裴千里回寻物坊。一前一后牵着手从闹市过,他们没有察觉到被无数人转头艳羡地望着。
程海棠一听郎中说药不好煎,想:韩冷香这记性,睡一觉起来就忘了,然后一不小心把裴千里毒死了怎么办?
她忙说:“要不我来煎药吧。”
韩冷香摇头:“不不不,我怕你听错,弄错,还是我来。”
程海棠担心,所以悄悄在一旁看韩冷香煎药。
结果韩冷香有条不紊,没有出任何差错。
裴千里吃了几副药,还是不见好转。不仅如此,他还变得特别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望着天,一坐就是一整天。
韩冷香和程海棠站在廊下忧心仲仲望着裴千里的背影。
“不是说会好些吗?”程海堂皱眉问。
“郎中也说吃完这几副再看看。”韩冷香回答。
“他要是以后都这样,怎么办?”程海棠好苦恼。
“只是傻了和聋了,又没有瘫着晕着,怕什么?大不了我领着他一辈子。”韩冷香回答。
“哎,难得你有这份心。”
如果不是裴千里听不见,这种话,韩冷香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两人正说着,裴千里忽然站起来,直瞪瞪地朝着柱子走去:“饭太稀,你回来了?”
韩冷香和程海棠面面相觑:明明是一个白鸽蹲在屋檐下,哪有饭太稀?
“哎呀,不好,他不会撞到柱子上吧?”程海棠嘀咕着。
话音未落,裴千里已经“当”地一声撞了上去,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明明很担心,只是为什么那么想笑。程海棠捂住眼睛:“这样还真麻烦,搞不好哪天就撞墙而死了。”
韩冷香只能又带着裴千里去看郎中。
郎中也匪夷所思,皱眉说:“看他脉象已经平稳了,老朽也不明白为何还这样。不过,他吃的蘑菇不多,会慢慢好起来的。不像李家的老奴,那次吃了不少毒蘑菇,老朽给他开了好多药,最后老奴的听力也不知道到底恢复了几分。”
一直呆滞和沉默不语的裴千里一把捉住了郎中的手,大声问:“您说什么?!”
郎中吓得一哆嗦。韩冷香更是瞪大了眼睛。
裴千里却顾不得去管韩冷香脸上的震惊已经转为愤怒,问郎中:“你说老奴曾中毒,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大概就在李老爷死之前几日。”
“只有他一人中毒,还是李府上下许多人都误食?”
“那天李府只有他一人吃了蘑菇。因为只有他年纪大,喜欢吃容易嚼烂又好消化的蘑菇。”
裴千里松了手喃喃自语:“原来他聋了。难怪会有人说在老奴身后叫他,他也不理,原来那时已经聋了。”
他撇下韩冷香,狂奔到李府,找到厨子询问。
厨子说不知道老奴中毒的事情。老奴喜欢吃蘑菇,都是自己去买。有时候,老奴会让出门采购的其他人帮忙买,然后自己做来吃。
裴千里意识到,老奴很有可能是被李府里的某个人特意下的毒毒聋的。这个人只要在替老奴买蘑菇的时候将毒蘑菇掺在普通蘑菇里带回去。因为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如果是被发现,也可以推说是卖蘑菇人的错。反正卖蘑菇的都是山民,卖完就走,再难找回来询问。
这个将老奴毒聋的人就是看清一切的关键,裴千里决心要把他找出来。
不过,这个人既然有意下毒,就一定会小心隐藏自己。
从李府心事重重走回寻物坊,裴千里瞥见寻物坊的那块大招牌才从沉思中惊醒:哎呀,完了。刚才把韩冷香一人扔在郎中那里。
孤独流浪那么久,早习惯了一个人。现在忽然多了需要牵挂照顾的人让他十分不习惯。
这会儿他肯定没好果子吃。搞不好等下两个女人上,他还不能还手。要不,干脆不回去了?
徘徊了片刻,裴千里始终做不到一走了之,还是推门进去了。
韩冷香一个人坐在梅花树间,望着天上的云发呆。
她要是闹还好,只用嬉皮笑脸哄哄,现在这样,裴千里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上前,没话找话地搭讪:“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怪凉的。”
韩冷香看向他,白瓷一般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仿佛雨后的白梅花。
裴千里的心猛然一缩,上前几步却又停下了步子。她平日要么冷着脸要么就凶巴巴的,从没有在人前这样哭过。
现在倒觉得她要是打他还好了。他也不致于这么内疚跟心痛。
“那蘑菇是我买回来的,我害怕你真的从此听不见了看不见了,这几日没有一个晚上能安睡。你既然好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是举目无亲没地方去,我是无钱无势又不像程海棠那样能打能吵,可是也容不得人这样侮辱和欺负我。我们从此别过,我就算是死在外面,也绝不再回来。”
韩冷香转回头,眼里只有死寂和清冷,站起来往外走。
裴千里慌了,从背后抱住她:“我真没怪你,也没想瞒着你。这几日我模模糊糊能听到一点,眼前也是蒙着东西一样。我怕告诉你后,又反复,反让你空欢喜。”
韩冷香挣扎着咬牙说:“骗子。你这家伙说起谎来从来都是眼皮子都不眨。”
他把头放在她肩膀上,柔声细语地哀求:“我习惯一个人了,你总要让我适应一下。你别走,没了你我这日子过不下去。”
韩冷香身子僵硬:“你不怕我帮不上你的忙,给你添乱吗?”
“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我都是你的。”
嘿嘿嘿被肉麻得打了个哆嗦忙走了。
其实裴千里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好,话虽然肉麻,却很有效。
韩冷香不再挣扎。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裴千里嘀咕:“那个卖蘑菇的着实可恶。你没见过,不认识哪个蘑菇有毒,他每日采蘑菇还能不知道?”
“我也想等你好了去找他麻烦。”韩冷香忿忿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裴千里心里一动:“还能找得到人?这东西还能天天采得到,天天来卖?”
“别人不是,就那一家是天天来。”
韩冷香在前面领路,裴千里跟着一路到了集市。
“就是他!”韩冷香指着前面街边那个年轻男子,然后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小贩原本身高比韩冷香高,气势上却硬生生挨了一大截。他一脸惊恐半蹲着:“姑奶奶有何指教?!”
果然不能让她总跟程海棠呆在一起,不然学会这些江湖作风,动不动就揪人领子。裴千里哭笑不得,把小贩从韩冷香手里救了出来。
“可恶,你竟然卖毒蘑菇给我们。”韩冷香隔着裴千里恐吓小贩,“我今天非要掀了你这摊子!!”
“小姐这是什么话,我何曾卖过毒蘑菇给你?怕是你自己加料加多了吧?!”小贩躲在裴千里身后,胆子大了许多,竟然还敢顶嘴了,“日日来我这里买蘑菇的人无数,没见过几个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