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可说
“你把这个交给该给的人。”崔景初说完转身边走。
裴千里忙说：“谢谢。”
崔景初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裴千里：“不用。我不是为了你。”
“那你为何……？”虽然这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对崔景初却不是。所以裴千里还是搞不清楚崔景初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禽兽。”崔景初回过头，迈了出去。
“好帅！”程海棠叫了一声，跑出去追上了崔景初，“这么做会不会让少将军为难？”
“我本来就没让人登记这一箱，所以它根本就没出现过，自然也不会让我为难。”崔景初说完便登上马车扬长而去，留下程海棠一人在原地发痴。
崔景初回到家中，发现原来还有人在等着他。
崔常安一脸冷峻坐在大堂上。
崔景初忙上前拱手行礼：“父亲回来了。”
“这次不错。皇上对你大为嘉奖，相信不久后就会给你升一级。为父脸上也有光。”崔常安难得和蔼地说。
“是，孩儿会更努力。”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在追查了。我会亲自将所有强盗捉拿归案。”崔常安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崔景初很惊讶：虽然此事很重要，可是他完全有能力办好，为什么父亲要这么着急地接手？
他低着头不出声。
崔常安知道崔景初的性子，只要是不出声，就是不愿服从。
“怎么，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你都不肯听了？”崔常安有些不悦，声音拔高了几分。
崔景初依旧不出声。他就算低着头都比崔常安高出半个头来，让崔常安莫名地觉得受了冒犯。
崔常安真的生气了，从旁边扯了鞭子就要来打崔景初。
崔景裕忙走进来，挡在崔景初面前：“父亲喜怒，他都这么打了，父亲再打他怕是不好。”
“逆子！”崔常安冷冷哼了一声把鞭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谢谢兄长。”崔景初这才闷声对崔景裕说。
崔景裕叹了一口气：“莫怪父亲，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你。你不像我，我还在京城待了几年。你自小在边关长大，猛然来到繁花似锦的京城，容易迷失。京城比不得边关，人心险恶，你还是小心为妙。”
崔景初点头说：“知道。兄长放心。”
崔景裕拍了拍崔景初的肩膀：“嗯，兄长也知道你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这次真是替我们争了脸面，娘娘在宫里也会替你高兴。”
裴千里带着老奴的钱财去找李昌彩，却发现李昌彩住的小土屋里空无一人。
算算日子，她两月前就已经生产，难道是生产的时候出了意外？
裴千里捉住路过的村民询问。
村民都说，这个女人在裴千里来过之后，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不知所踪。
裴千里想：她大概是怕裴千里再来找她，或者有人跟着裴千里，才那么着急离开。
他满心怅惘却无计可施，只能带着东西又回来了。
路过城门时，裴千里发现一大堆人围着公告在看，便也勒马过去看了看。
原来是关于抄没李家财产的公告。上面避重就轻，只说朝廷发现李家藏匿强盗的财产，决定抄没李家，并全力搜查李家是否还有藏匿的财产。知情者上报有奖，若有隐瞒与李家同罪。
上面只字不提黄先生和张郎中是强盗的事情，更没有替王德胜洗冤。
裴千里满心悲愤，勒转马头直奔崔府。
恰好崔景初从里面出来，他对跳下马朝他飞奔过来的裴千里视而不见，要上马。
裴千里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崔景初的缰绳。
“又怎么了？”崔景初不耐烦地问，“你如今真是狗胆包天。不要以为你帮本将军做了点事情，本将军就会放任你如此无礼。”
“为什么不全城通缉黄先生？”
“你有证据证明他是强盗吗？”
“你手里明明就有证据。”
“我没有，你弄错了。”
“那你总要去抓住杀死王德胜的凶手吧？”
“王德胜自杀，没有凶手。此案已结，毋庸多言。你要再纠缠，本将军就定你个妄议朝政的罪名，把你扔进大牢关到老实为止。”
裴千里满心失望，松开缰绳，退了一步：“我道你把箱子给我是还有几分良知，原来你也是跟那些眼里只有权势、冷血无情的人一样。可惜了！”
士兵们喝了一句：“不得对将军无礼！”
裴千里没理会他们上马就走了。
崔景初抬手止住了要去追裴千里的士兵：“算了。没空跟他计较。”
裴千里满心郁闷决定先找个地方喝一杯，让自己平静一下再回去。
可是，他喝醉了，就会乱说话，可是有些话，即便是身边的人也不能说。所以哪里都不安全，除了他在红烟楼的专用房间。
老鸨见许久不来的裴千里忽然出现，有些惊喜，忙从后面的楼梯把他迎上去。
“不用告诉任何人我来了，我就想一个人喝几杯。”裴千里坐下后嘱咐老鸨。
他这间屋子十分隐蔽，门隐藏在墙后，若不是有人特别指出来，一般人发现不了这个房间。
老鸨忙下去准备了酒菜亲自端上来布置好，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裴千里自饮自酌，一连喝了几杯下去，越喝脑子越清醒。
王德胜是谁杀死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费劲杀死王德胜？李昌彩既然知道她迟早会拿回老奴的卖身契，如何还会这么害怕，躲躲藏藏？
这些疑问萦绕在心头，让他愈发烦闷。
隔壁响起了说话声。裴千里攥着酒杯，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隔墙有耳。
既然黄先生要费劲把老奴毒聋，那么常去找老奴的王德胜是不是也有机会听见黄先生跟张郎中的对话？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王德胜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被黄先生灭了口？
可是黄先生自身难保，身份已经被人识破，没有必要冒险杀王德胜灭口。
那就是别的不想这些事流传出去的人了。会是谁呢？
隔壁那人又在说话，打断了裴千里的思路。
那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分明是崔景初的。
这个罗刹竟然会来逛妓院！！裴千里惊讶之余，很好奇地崔景初会点谁，便凝神细听。
红烟楼里皇亲国戚一品要员都不稀罕，更别说崔景初这个四品小武官。再加上上次崔景初带人闯进来四处乱搜的事情，让给老鸨还愤愤不平，所以她明显不愿意接待崔景初：“我们这里都是庸脂俗粉，恐怕入不了崔将军的眼。”
“不妨事，就把上次陪裴千里那个叫来。”崔景初倒是难得如此好说话。
“您说烟柳啊，她现在在陪贵客。您知道的，来的都是客，我也不好中间闯进去，把人拖出来。”老鸨话里有话，故意一字一顿说出最后一句。
裴千里心情顿时好了，笑嘻嘻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接着听。
崔景初吃了个瘪，忍着不悦又说：“那就红玉吧。”
诶？这家伙竟然对红烟楼如此熟悉！原来也是个风流货！裴千里冷笑。
“不好意思，红玉也在陪客。”老鸨笑嘻嘻地回答。
“啪！”
听声音是崔景初把刀解下来用力拍在桌上。
崔景初声音明显冷了许多：“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再要啰嗦，我管你这里谁是后台，一样拆！！”
老鸨被吓得沉默片刻，才一拍巴掌：“哎呦，您瞧我这记性。红玉有空，我这就去把她叫来。”
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和衣裙的悉嗦声，应是红玉来了。
裴千里暗自叹息：他是不强迫这些姑娘们强颜欢笑，更不逼着她们卖身，可是即便是红玉这么高冷的性子，有时候也不得不放低身段。
“公子。”红玉清冷的声音也在隔壁响起。
裴千里觉得红玉跟崔景初倒是很般配。两个人性子都冷，两个人都很傲气。红玉除了裴千里，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崔景初大概除了他爹和皇上，也是没把谁放在眼里。
只是红玉不爱说话，也不屑于找话题逗客人开心，等下怕是会让崔景初越坐越烦闷。
“嗯，你不用说话，就陪我坐坐。”崔景初淡淡回答。
裴千里放下心来。
遇见这种客人是最省事的，只要倒酒，夹菜，不用担心说错话。
崔景初沉默得可怕，红玉原本就比较安静，所以隔壁静得连酒壶和酒杯轻轻碰撞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裴千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忽然意识到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他的动作在隔壁听来也是清晰无比。
只是他停下手也迟了，门忽然被人一下拉开。
崔景初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在监视我，胆子还真大。”
老鸨上来查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好，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