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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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飞檐走壁的贼

裴千里回到红玉的房间。姑娘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热闹,嘻嘻笑着十分呱噪。老鸨不一会儿就受不了,把她们都给哄走了。

红烟楼是个围楼。四面起高楼,中间的天井用来给客人出入聊天暂做休憩和表演歌舞。除了裴千里有时候从后面的专用小楼梯上去,别的客人都是从前面上去。

大门对着北向开。每个方向靠近天井处都有楼梯上去,而且每一层四个方向都有走廊相通。头牌都住四楼。红玉和烟柳的房间最大,在朝南那一列的正中央。这个套间分为两部分,外面那间稍大,主要跟客人喝酒聊天弹琴作画。里面还有一间让姑娘小憩和梳妆打扮的内室。

绿袖她们也是套间只是稍小。房间在其他方向的姑娘等级稍低,往下便是一等,以此类推。厨房和柴房在东南角。

红玉比较高冷,所以除了红玉、老鸨、打扫的丫鬟和情郎,没有人进去过内室。

若是恩客想要跳窗,必须要从外间跑进去穿过内室才能到窗边。

裴千里问红玉:“恩客什么年纪。”

“三十多岁。”

“此人身材矮壮,身高约身长六尺半,体重一百五十斤左右。我说得可准确。”

“是。”红玉有些惊讶,“公子如何知道?”

裴千里笑了笑:“他留下了脚印和掌印,足够看出这些了。”

窗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有棵枝叶繁茂,树干粗壮的大樟树。即便是身材魁梧的壮汉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身影完全隐藏在树叶间。

裴千里想起不久前红烟楼的其他姑娘还曾跟老鸨报告过,说有登徒子躲在树上望楼里偷窥。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系呢?

“跟你报告说有登徒子偷窥的可是住在南向这一排的姑娘?”裴千里问老鸨。

“是,是三楼的。”老鸨点头,“这城里多少男人垂涎我们楼里的姑娘,见怪不怪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人站在什么位置?”裴千里追问。

老鸨叫来一个三楼的姑娘。姑娘说,就是对着四楼的樟树上。

裴千里忽然意识到距离虽然有些远,如果功夫很好的人,也许能直接从红玉窗户上跃起落在树上,再爬下来?这样就不会在墙边留下脚印了。

若是有人能这么干,他绝对也可以。

裴千里忽然退了一步,在女人们的惊呼尖叫声中加速冲到窗口飞身一跃而起。

正在做每日例行巡逻的崔景初刚好骑马带人路过楼下。听见头上的惊呼声,他下意识勒马抬头,便看见裴千里身影无比飘逸像一个流星划过头顶。

“这家伙肯定是没钱付嫖资只能跳窗逃跑。”崔景初微微皱眉暗想。

裴千里看着树干离他越来越近,得意地咧嘴笑了:“得了,谜题解了。”

他低头正对上崔景初那鄙视和略担忧的眼睛,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离树干差半个手臂长时,裴千里的身子忽然极速坠下。而且因为分神去看崔景初,来不及自救,他便直挺挺地摔在树下。

“哎呀,痛痛痛……”裴千里缩成一团,龇牙咧嘴。

滚蛋像是故意要气裴千里一样,优雅地飞起再稳稳落在树干上。

饭太稀躬身做了个预备动作,然后一跃而起,嘴角带着冷冷的嘲讽微笑,打算无比潇洒地落在树上。

这两家伙是在显摆吗?一个两个落在树上,岂不是破坏了他的现场?裴千里毛了,伸手捏了一块石头扔向饭太稀。饭太稀便‘喵’地惨叫了一声,从半空中落下,跌落在裴千里身边。

崔景初默默等他们折腾完,嘴角抽了抽就要策马离开。

‘我不行,说不定崔景初行。’裴千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忙坐起来叫住了崔景初:“等一下。”

崔景初像没听见,只管往前走。

裴千里挣扎着起来,一瘸一拐跑到崔景初面前伸手拦住了他:“崔将军请留步。”

“我没带钱,带钱也不借给你。”崔景初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裴千里。

裴千里沉默片刻,才说:“借一步到红烟楼说话。”

崔景初一扬鞭,裴千里只能侧身躲开。崔景初瞅准空子,一夹马肚子,头也不回走了。

‘这家伙真别扭。’裴千里无奈叹息。

他仰头看了看从窗户里伸出来的无数个女人的脑袋:诶?男人身子沉重,跳不了那么远。如果嫌犯是女人,身子轻,要身手再好点,说不定行。程海棠的身手在京城女人里算是数一数二。她要是不行,多半就没人行了。

裴千里对一直在树上看热闹的滚蛋招手:“回去告诉程海棠,就说崔景初正在红烟楼找红玉喝花酒。”

滚蛋扇着翅膀走了。裴千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到四楼红玉房间,让红玉和老鸨先回避,他则坐下悠然喝茶。

片刻之后,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猛然停在了门外。

‘啧啧,这么快就来了。’裴千里弯了弯嘴角。

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和程海棠的声音:“少将军。”

明明心里满是醋意恨不得一脚踹门进来,程海棠却要装出这么温柔淡定的声音,真是难为她了。裴千里强忍着笑,不回答,却粗重的喘息起来。

门立刻被推开了。

一见屋子里原来只有裴千里,程海棠脸上的愤怒立刻变成了尴尬和惊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少将军刚走。”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喘什么?”程海棠恼羞成怒叫了一声。

“喝茶喝得累,我喘一声也不行啊?”裴千里一脸无辜。

“神经病。”程海棠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咳。”裴千里装模作样干咳了一声,“虽然少将军已经离开了,不过他刚才倒是跟我说了不少心事。”

程海棠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回头盯着裴千里:“他说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问出来的,怎么能就这么告诉你?”裴千里一脸无赖的笑。

“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程海棠明知道裴千里在胁迫她却无可奈何。

裴千里站起来走到窗边,朝程海棠招手:“来来来。”

程海棠不知所以,转身靠过去。

裴千里指着那棵树:“你只要能跳到那棵树上,我就告诉你。”

“你真的有病,快去看大夫。”程海棠转身又要走。

裴千里背手仰头看天长叹一口气:“哎……他可说了很重要的事情。”

程海棠咬紧牙关,转身忿忿看着裴千里。

裴千里伸手示意:“来,跳吧,记得要用全力。”

程海棠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猛然跃出窗外,在离树干尚有一臂的距离就落下了。只是相比裴千里,她落下时姿势优雅得多。

看来女人也做不到。裴千里暗暗点头

程海棠沮丧地抬起头看着裴千里。

裴千里故作大度:“算了,虽然你没成功,我还是告诉你。他说……”

程海棠竖起耳朵。

裴千里接着说:“暂时没想娶媳妇。”

程海棠知道自己被裴千里耍了,恼羞成怒捡起地上的石块朝裴千里脸上扔了过去,同时吼了一声:“你个神经病!!”

裴千里侧脸抬手接住石块,然后手一松任石块掉落到楼下,对着程海棠拂袖而去的身影咂嘴叹气:“啧啧,你看看,怎么又气跑了呢。”

他侧头想了想,自言自语:“京城第一,还是得要你要试试看,不然我不敢排除这种可能性。”

崔景初结束巡逻回到将军府门口。

滚蛋从头顶飞过,看它那方向似是要回寻物坊。

“这是回去取钱吗?”崔景初想了想,翻身下马,整理衣服,从士兵手里接过胡萝卜喂给爱马。

滚蛋不一会又飞回来了,爪子上没有拿银票和钱袋。

崔景初微微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在手里掂了掂。

滚蛋果然改变了方向,落在马头上,装作若无其事整理羽毛,眼睛的余光却盯着崔景初手里的肉干。

“裴千里要你去干什么坏事了?”崔景初眼皮子都不抬问。

滚蛋歪着头,‘呱’地叫了一声,假装听不懂。

“鹦鹉是这么叫吗?乌鸦才这么叫好吧!你省省吧,我知道你能听明白。”崔景初似笑非笑地瞥了滚蛋一眼,“想吃肉干,就说实话。”

滚蛋只能回答:“他要用程海棠抵酒钱。”

崔景初眯眼盯着滚蛋:“胡说!程海棠怎么可能那么听话跟你去红烟楼。”

滚蛋忽然飞起,趁崔景初不备抓走了肉干,飞到半空才说:“我说你在红烟楼。”

崔景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跳起来伸手去抓滚蛋。滚蛋早预备着他会这么做,所以猛扇翅膀,慌慌张张飞走了。

“可恶。”崔景初暗骂了一声,跳上马,顾不得士兵们的呼唤,猛地一甩鞭子。

马尔嘶鸣着,绝尘而去。

只要进了青楼,老鸨多的是法子让人失去抵抗。即便是再刚强厉害的女人最后也一样不得不屈服于淫威。

程海棠衣冠不整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闪过脑海,崔景初越发心急如焚,狠狠抽了几下马屁股。

到了红烟楼门口,崔景初跳下马背,捉住热情上来招呼他的老鸨的衣襟,把她提了起来,阴森森地问:“裴千里呢?”

老鸨一脸呆愣一指楼上:“红玉房里。”

崔景初冲上了楼,一脚踹开门。

房中哪有程海棠的影子?更没有什么淫荡男人。

裴千里独自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小吃香茶,冲他咧嘴一笑:“来了。”

崔景初瞬间明白自己上当了。他有些懊恼:裴千里再怎么狗胆包天也不敢把丐帮的女儿拐卖到青楼。是他自己太过上心乱了阵脚所以判断失误。

“啧啧,看来,你对那傻丫头还挺上心的。”裴千里不怕死地接着说。

脸阴沉得像大雨前的天空的崔景初很想打裴千里,只是那样越发显得他气急败坏,所以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哎呀,听说黄先生在对面那棵树上藏了东西,可是我轻功不够好,上不去。”裴千里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崔景初侧头微微蹙眉:“什么树?”

“就是我早上没跳上去那棵。”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既然跳不上去,干嘛不从树根爬上去?”

“树干湿滑,全是青苔,上去太费劲。而且从上往下总比从下往上爬要轻松。”裴千里想了想,又摇头,“还是算了,我都跳不上去,估计你也不行。若是你摔了,恼羞成怒把我抓起来就麻烦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说点实在的。”崔景初冷冷打断了裴千里。

果然骗不到他,裴千里只能老老实实说:“红玉被人偷了根簪子,委托我抓贼寻簪。我怀疑贼是从窗户跳到对面树上再逃走的,所以不想贸贸然爬树留下太多痕迹破坏了现场。”

“你跳不过去,所以怀疑人生,想让我也来试试看?”崔景初一脸恍然大悟。

虽然被捅刀捅得很痛,裴千里却只能承认:“是。”

“我可以帮你,你用什么来报答我?”

“我帮你抓到黄先生。”

“这个本来就是你要做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你要怎么样?”

“今日我帮你,你需答应以后我若开口,你也要帮我一次,不管是什么事。”

“杀人放火贪赃枉法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以你那点本事,也干不了这些大事。”崔景初讥笑完就拔地而起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裴千里忙跟了过去,往外看。

崔景初如燕子一般掠过天空,手碰到树干然后潇洒落在地上。

裴千里有些失望:崔景初也落不到树干上,那贼用这个法子逃走的可能性几乎就为零。

“比你动作好看多了。”不知何时飞回来了的滚蛋抓紧机会捅裴千里刀子。

裴千里笑了笑:“晚饭你站着吃。”

“鸟没法坐着吃。”

“今晚炖鸟肉。”

滚蛋吓得松开爪子,肉干掉在地上。

裴千里跳出了窗户落在崔景初身边。

崔景初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高处树干上有两处小伤痕,像是飞镖或者箭头留下的。”

“哪里?”

崔景初捡了一块石头朝树干上某处一扔:“那里。”

石子打在树干上,然后弹开了。

那里被树叶遮挡,不靠近看,根本没法发现痕迹。

“若是为了固定钩爪再自己荡过去应该会射到更高处,否则人会擦地而过摔得很惨。”裴千里小声嘀咕。

“就算是荡过去了,总要落下来。树下并没有新脚印。”

“除非这个绳镖另有它用。”裴千里瞪大了眼睛,握拳一砸掌心:“哎呀,这样一来就能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