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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女香客

等裴千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路边枝叶浓密的大树树干上,手里的打狗棍已经不见了,怀里的盒子却还在。

那人明显是冲着打狗棍而来,且不想伤害裴千里的性命。为了避免有人趁虚而入伤害裴千里,那人还特地把晕了的他弄到浓密的树上藏着。

裴千里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传说中有种人会用腹部模仿各种声音,他可能就是遇见那种高人了。都怪他关心则乱,明知道是陷阱还是掉了进去。

跳下树,后脑勺还有些疼,裴千里龇牙咧嘴,伸手摸了摸:袭击他的人肯定早有准备,不然怎么知道他唯一的弱点在后脑勺,还知道模仿韩冷香的声音让他分神。

程海棠一路小跑而来,看见裴千里远远便叫道:“小乞丐,听说你找到打狗棍了?”

她来得真快。裴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是。”

程海棠眼睛亮亮的仰头望着他:“打狗棍呢?”

“又丢了。”裴千里苦着脸。

“别开玩笑了,拿出来。”程海棠把裴千里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没找到,又绕着裴千里走了几圈才相信打狗棍没在他身上。

“快说,打狗棍在哪儿?”她脸色阴沉。

“被人劫走了。”

“骗人,这世上还有人能打过你?”程海棠跺了一下脚,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还真有人能打过我。”裴千里也觉得憋屈得要死。

“肯定是你这个混蛋想做丐帮的帮主,所以又把它藏起来了。”程海棠上前就是一巴掌。

“真的不是我。”裴千里险险躲过,试图解释。

本来程海棠只是怀疑他,没有真凭实据。现在稀奇坊的坊主和蒋元瀚都亲眼见他拿了打狗棍,人证物证俱在,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程海棠又连续攻击了几招,都被裴千里躲过去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停了手,气得咬着唇转身跑了。

“喂,你别跑,听我说啊……”

裴千里还想解释,可惜程海棠压根不理会。

“着火了着火了。”身后的远处传来呼救声。

裴千里回头,看见道观那边浓烟冲天。他只能放弃去追陈海棠,提气朝道观飞奔而去。

道观已经烧透了顶,人根本无法靠近了。

救火的人只能拎着桶子哀叹。

还好此处偏僻,旁边没有别的房子。道观烧光了,火自然就灭了。

“道长逃出来了吗?”裴千里捉住一人问。

那人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火好像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大家都说是道长疯了,自己放的火。”

道长如此坚决地毁了这里,看来是再不会回来了。

裴千里怅惘地松了那人,望向道观。

他隐约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匆忙离开,又错过了一个打听身世的机会。

程海棠一口气跑到河边才停了下来。她越想越生气,朝河里扔了好几个石头:“死小乞丐,总要一天我要弄死你。”说完,她就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腿哭了起来。

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她以为是裴千里追来了,咬牙切齿地说:“除非你把打狗棍还给我,不然说上天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那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棍的,我没有。”

原来是崔景初。程海棠猛地抬头看着他,又意识到自己脸上满是眼泪太难看,立刻又把脸转开,吸着鼻子问:“你来干什么?”

“我只有一根金簪。”崔景初难得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程海棠虽然还在生气却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发髻上一动,程海棠伸手摸了摸,竟然真的是一根金簪,而且跟那图样上一模一样。她取下来看了看,瞪大了眼睛问崔景初:“你……”

“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老金匠。”崔景初脸上微微发热,眼睛盯着远处河面溅起的涟漪,不看程海棠。

“你知道这个簪子的意义吗?”程海棠紧张地问。

“大概知道。”崔景初脸越发红。裴千里能哄着她来跟他要,多半是说什么定情信物,能绑住情郎的心之类的。其实他没找到做簪子的老金匠,只是叫人照着图打了一个哄她开心。

程海棠嘴角的笑意再也挡不住:“那你当真要送给我?”

“嗯。”崔景初有点恼羞成怒了,斜乜着她,“怎么,不想要吗?不要就还给我。”

程海棠忙把簪子插了回去:“谁说不要?你都送给我了,别想拿回去。”

她脸上眼泪还没有干,笑容却明媚得如头顶的阳光。崔景初有些哭笑不得。

裴千里回到寻物坊心惊肉跳往里面探了探头。

程海棠会不会冲出来挠他一脸花?

还好,程海棠不在,只有蒋元瀚在院子里。

裴千里这才慢悠悠踱了进去。

“打狗棍给海棠了。”蒋元瀚问。

“没有。”又要回答一次,裴千里好无奈。

“啊?那棍子呢?”

“被人劫了。”裴千里想哭。

蒋元瀚愣了片刻之后,忽然眼角泛红,郑重地拍了拍裴千里的肩膀:“老大,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这样做。”

“喂喂喂,你误会了。”裴千里想解释。

蒋元瀚却自顾自地搓着手走来走去:“这样好,她可以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好吧,算了。你开心就好。’裴千里放弃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老大,你打算给我多久时间。”蒋元瀚在裴千里面前坐下,一脸诚恳地问。

“额……你看呢?”裴千里小心翼翼回答。

“不用太久,机会很多。”蒋元瀚点头。

哎,傻子。其实回丐帮你才有机会。裴千里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你知道青山寺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吗?”

如今黏胶,千丝线的线索又断了。他不得不重新把已经知道的线索再梳理一遍。

“几百年前吧。不过二十多年前,青山寺被皇上指定为皇家寺庙之后,重新大修过一次。”

也就是说,暗格可能是那次大修时增加的。

裴千里觉得之前自己的猜测可能错了。或许是幕后主使蒋簪子藏在了青山寺。

如此,他便需要再去一趟青山寺了。

程海棠从门口进来。

裴千里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躲开。

程海棠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看也不看裴千里就哼着小曲进去了。

“老大,你看见了吗?”蒋元瀚一脸震惊,指着程海棠。

裴千里转身坐好,干咳了一声,强装镇定:“啥?”

“她竟然带着簪子!”蒋元瀚失神地说,“一定是那个人送给她的。”

‘肯定是崔景初这个混蛋随便弄了个簪子骗程海棠。’裴千里恨得牙齿发痒,安抚蒋元瀚:“没事,她毕竟是女人,喜欢这些也好正常,过去只是没开窍。”

蒋元瀚沉默了片刻才又说:“这也是好事,只要她愿意戴首饰,以后我也可以买了送给她了,不用担心要跟她做一辈子喝酒的兄弟了。”

黄昏时分,青山寺的山门便被拍得震天响。

敲门的年轻男人像个铁塔一般黑粗高大,穿着一身亮闪闪的名贵绸缎,手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从头到脚趾都叫嚣着三个字 “很有钱”。

开门的和尚一见是个土财主便有些不耐烦:“施主有何事?”

男人别扭地双手合十:“久闻贵寺佛法圣严,我与家人想来贵寺叨扰几日,拜佛吃斋。”

那和尚冷脸要关门:“我们这里不接待女施主。”

一只硕大的穿着绣花鞋的脚伸出来卡在门缝里,挡住了要关上的门。

和尚正要说话,却看见面前多了一张五十两银票,眼睛一亮,立刻又把门打开了。

他这才看见原来黑大个身后还站着人。那人大热天的蒙头穿了一件斗篷,让人看不清长相,只能从斗篷下露出粉色裙边,能看出是个女人。

作为女人,她的身材也太过高大了吧?和尚皱眉打量着那女人。

在和尚探究的目光之下,那女人的头压得更低了,扬了扬手里银票。

和尚这才停止了打量,接过银票守在怀里,双手合十,郑重地说:“请施主在此稍后,此事小僧要禀报过住持才行。”

前倨后恭,见钱眼开。那男人在和尚转身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女人伸脚踢了一下他,他才又作出肃穆的模样。

住持对这两人的态度更为倨傲:“本寺为皇家寺庙,只为皇亲国戚和一品以上朝廷要员服务。”

一直压低着头沉默坐着的女人又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住持声音客气了许多:“这位员外住在本寺倒是没有问题,夫人嘛……”

变戏法一般,桌上又多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住持激动得直喘息,捂着胸口:“只能住三天。这三天老衲会告诉众僧人两位是外国使节。两位千万不要跟人说话,以免漏了馅,让老衲被皇上责罚。”

那男人点头:“住持放心,我们不会多嘴。我夫人喜欢安静,请各位高僧没事不要去打搅她。”

住持把女人安排在女眷住的院子里,叮嘱好各位僧人之后便离开了。

那女人关上门立刻掀开了斗篷,原来竟是男扮女装的裴千里。

他满头是汗,不停给自己扇风,好一会儿才凉快下来。

他毕竟在住持人眼皮子底下待了几年,不管贴什么面具都会被住持认出来,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还好几年不见,住持还是那么贪财,他用这法子奏效了。

他的‘夫君’是蒋元瀚假扮的。为了教会蒋元瀚说那几句文邹邹的应对,他费了老大力气,差一点就放弃了。没办法,谁让他信得过的人里面只有蒋元瀚比他高,能衬托得他那么突兀呢?

会想前几日听说他男扮女装来青山寺,程海棠显得过于热情了。她亲自帮裴千里量尺寸做裙子,还不顾裴千里的反对非要给他梳头,化妆。

裴千里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布娃娃。不过他也知道做戏做全套,谨慎一点总没错,便随她去了。

韩冷香也不劝程海棠,只笑嘻嘻在一旁看他们斗嘴,躲闪追逐。

只是她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眼眶。正躲避程海棠要给他嘴上涂胭脂手的裴千里无意间瞥见韩冷香眼角的泪光,便出其不意点住了程海棠,问韩冷香:“你怎么了?”

韩冷香眼波闪了闪,垂下眼睛不说话。

她最近好像记性好点了,说不定想起了什么。

“放心,我不会真变成女人,过两天就回来了。”裴千里想逗她笑。

韩冷香轻叹:“我娘亲在我出门的时候也亲手给我做了一件裙子。”

裴千里知道她说的未必全是真话,可是也不想戳穿她。看她平日应对接物,应是在富贵人家长大,任是谁也一下接受不了忽然沦落到横卧街边。若不是真有不得已,她如何会只字不提家人和过去?裴千里摸了摸她的乌发:“想不起来没关系,反正在我这里,白粥咸菜还是有的。”

墙外传来僧人的对话,惊醒了沉思的裴千里。

“今日又来了女施主?”

“是,他们好像很有钱。住持交代,不许去打搅她。”

“话说,这几日女客真多。”两僧人说着渐行渐远。

裴千里收敛心神,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查看寻找线索顺便理清思路。

青山寺高手如云防守严密,连他都不敢随便潜入,更别说别人了。所以主犯肯定是正大光明住进来,藏好金簪的。

对主犯的身份,他其实有几个猜测。

第一,主犯是个女人,比如说是红玉情郎的正妻。所以,她能出入青山寺的女眷住的后院。那个金簪是当家主母的信物。红玉那脾气断不会做人妾,情郎自然知道。可是各种原因,让情郎无法停妻再娶妻。他虽不能娶红玉,却也不愿把金簪交给正妻,跟正妻说金簪丢了。正妻查到原来是情郎送给了红玉,便请人用各种方法把簪子从红玉这里夺走还不想让人知道。她之所以不伤红玉,是怕情郎知道怨恨她。

第二,主犯就是情郎,他带着女眷来青山寺礼佛,然后借机出入后院。他不想遵守诺言,却也不想伤害红玉。

不管是以上哪一种,这个主犯肯定从幼年时就曾多次来青山寺,对这里无比熟悉。主犯之所以知道暗格的位置,或许是参与青山寺重建的长辈告知,或是自己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

住持有个小册子,记着大施主的布施。既然主犯打着理佛的旗号,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裴千里潜入这里就是想去查阅一下最近的访客有哪些人。

虽然知道主犯不会那么傻,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裴千里还是决定查看一下暗格。

暗格门一打开,里面忽然喷出一股白烟。

“糟了。中了埋伏。”裴千里迅速捂鼻子后退,却还是觉得身上渐渐失去了力气。